一顾十年 第一百零二回：一朝风尘起（1）

在去实习之前她回了一趟宿舍，大三开始实习，五月份的时候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始整理东西了。[t]

到现在，整个宿舍的姑娘们都收拾妥当，去往实习的地方了，也就只有她还要回来学校，一件一件从头开始收理。

周六周日要么去打工，要么去图书馆，所以，三年下来，她出宿舍的频率一向很大。

宿管阿姨，也就自然而然的记住了她。

“你不是那个xx楼的吗，大三都去实习了，都走了几个礼拜了，你怎么还没走？“阿姨是a市本地人，说话的时候带着点本地口音。

苏禾十五岁到的a市，她住了五年，身边人说的几乎都是本地方言，即或是普通话，老一辈的人也总是带着些许口音。

即将离开这座城市，听着这个声音，她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转专业了？“阿姨问她，把正对着的窗户开了一点，让风吹进来。

不是很热的天，不需要开空调，外面的风最是凉爽。

“没有，没有转专业，成绩不够。“苏禾笑笑，抬头看了眼窗户里面的人，索性就上了台阶走进去。

阿姨正在对着手机看电影，本来没打算跟她长谈，电影仍旧在放着。

见她走进来，也就只能按了暂停，拿过手边的一本记录册，作了些交代。

“阿姨，我实习被分到m市了，明天就走。“苏禾笑了笑，握着肩上的书包带。

不知怎得，很想跟人说说话。

从住院到现在，远在c市实习的姜怡也打过电话来。

因为白天实习，时间上比较紧，到了晚上，好不容易忙了一天，苏禾也不好意思跟她瞎聊，影响她睡眠，所以，每次和姜怡通电话，寥寥数语就结束了，再没有多说什么。

至于她爸爸，本来就没有多少话，能说的，总是那么几句就结束了。

二十岁的苏禾，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孤独。

不同于以往，这种孤独，不是她强迫自己笑笑就能好了的，而是从心里衍生出来的一种幽寂还有萧索。

她想，如果时光倒退一千年，让她站在南渡过后的断垣颓壁面前，她或许也能吟诵出几句伤春悲秋的诗句来。

阿姨很能说，这是苏禾大一时候进来值班室，阿姨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和她从宿舍安全说到人身安全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她记得，当时，她双脚暗自朝向门那边，就等着阿姨说完，她就笑眯眯的冲出去。

可是，现在此情此景，面对同样一个人，同样冗杂的对话，她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还有闲适。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很长时间，乌云遮月，将一点清辉盖住，东方忽明忽暗。

月色不见，只有几点繁星，闪烁着光芒。

亮如白昼的小小的空间里面，苏禾告别这座生活了三年的校园，这个前夕，她做的不是竟不是写各种纪念，将其余的事情计划好，而是和一个已经不惑之年，只能说是熟识的人，聊得海阔天空。

她们的对话在时间将近十点的时候，被手机提示铃声打断。

在看到来电显示是周晨的时候，苏禾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宿管站的人都要值班到很晚，到晚上十二点睡是常有的事，倒是苏禾，明天或许要起早赶高铁。

阿姨估计是想到了这点，有些不好意思，恍然笑了笑，说了几句，就让苏禾先走了。

出了宿管站，走了几步，苏禾才打开信息。

从宿管站到宿管大门，也就十几步的距离，苏禾走得很慢，等到接近宿管站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

用了整整五分钟的时间。

那个男生的手机屏幕忽然暗下来，黑暗中，当她再次看向那个方向时，路灯下的他已经注意到了她。

微弱的灯光将男生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延伸到她的脚边。

她眯着眼睛，看不清他的脸，心里只是没有来由的感受到了他的孤独。

她想躲，第一反应是，要躲开他。

可是这秒钟，当他的视线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知道不需要躲了，因为――躲不了。

过了晚上十点，宿舍大门已经被紧紧的关上，只留下一扇小铁门供学生出入，这段几十米的过道上，只安了两盏路灯，不远处一只夜猫忽然叫了两声，迅速被黑暗吞没。

在苏禾离那扇门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男生忽然喊了她一声，不，那声音与其说是“喊“不如说是“吼“。紧接着，男生便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女生狠狠地咬了下唇，强忍住不让自己掉下眼泪，回头扬着脑袋定定的看着他，而在对上男生的目光的时候，她看到的却是一个温暖的，忽然间扯出来的灿烂笑容。就着路旁的灯光她几乎能看到那双眼睛里面布满的缕

缕血丝，这样的笑容，让女生一度觉得心疼。

“都找不到你，没想到你真的回学校了。”他走了过来，可能因为站了太久，也可能是被地上的石子绊了一下，他中途很是别扭的顿了顿。等到站在女生对面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了温暖的笑。

“周晨，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她轻声问他，低低的声音，带着点惊诧。

男生看着她的眼睛，明明没有一丝笑意，他看了却忍不住勾起一个微笑。

他想起，高一时候，在看到她终于忍不下去而对他怒目而视的样子时，他心里的惊讶是大于愤怒的，但更多的是新奇。

在周晨印象中，从来没有一个女生敢这么跟他说话。班上不是那种小白兔一样毫无攻击力的女生就是那种一心一意死读书的女生。

当年正在成长的少年，意气风发，张扬恣肆，总会做些现在想想总会觉得幼稚愚蠢的事情：在后面扯女生的头发、跟女生说几句玩笑话。可是得到的反应不是学霸们的嗤之以鼻，就是小白兔的哭天喊地。

像周晨这样的男生，对刺激还有挑战总是有一种本能的向往，所以当苏禾在被他拨了两次头发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回头骂男生“你他妈的”的时候，他心里是惊讶的，是新奇的，是被她吸引了的。

大概也就是那一次，他才开始认真注意这个与众不同的女生，他竟发现，除了性格以外，她好像还长得不错。

也是那一次，他才发现，在苏禾之前他看女生竟好像都是一种人看“母猿猴”的视角，没有好看还有难看的区别，只有性格泼辣的，或者温和的。

“想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这几天，还好吗？“说着，他指了指她的头，说：“还疼吗？“

“不疼了，谢谢。 “

他笑了笑，不怀好心的戳了戳她的头，“这边有个洞吗？”

他的眼里还带有一丝好奇，苏禾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不同于周晨的一连玩笑，她皱了皱眉，说：“我脑袋没洞，只是伤到了脑袋而已。”

她实话实说，还带有那么点认真，周晨笑得更是高兴了，偏要凑近女生，一脸探究的仔细打量了一会儿。

苏禾的局促还有面无表情的，恰似……提防，或多或少让男生心里有那么一点异样。

脸上很自然的微笑也不由得僵了僵。

夜色给周围的环境渲染出一种凄迷的色彩，周晨看着她，笑容终于被完全隐去了，眼里流露出一丝黯然，轻声问她：“他呢？你们不是在一起了？他说什么了？”

女生神色一变，继而抬头，微微皱眉看着他。

男生的目光说不出来的空洞，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她，而那眼神却让她觉得同情。

女生咬了下唇，“他没说什么，不关他的事情。”

她皱了下眉，再看向他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她知道对于周晨这样的人，他虽然表面上喜欢开玩笑，总是一脸放荡不羁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一个特别自尊，甚至于有些骄傲的人。对于这样的人要让他完全放

弃，就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把他的自尊完全踩在脚底下，将他的自尊狠狠践踏成碎片，不留一丝余地！

“周晨，我现在很好，你不要来找我了，我们大家现在都很好。”她看见男生皱眉，眉眼里尽是疑惑还有动容。

她狠狠的咬着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说：“周晨，我们认识五年了，从高中到大学，为什么，你总是跟着我，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难道没听懂吗？”

男生脸上血色全消，却只静静地看着她，听到后来，呆滞的目光渐渐变得惊恐，像是大火中逃窜的生灵，霎那间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像是承受不住。

“苏禾，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声音说不出来的低沉，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男生有些动容，下一秒却听到女生一声冷哼，“不管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钱，你不觉得，你都比不上吗？”

放在裤缝间的双手蜷紧而又松开，暗淡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只隐约看见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根本什么都不想再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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