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尘缘 第三十一章 草原之鹰（中）

男子继续道：“我不否认，在抓你之前是为了你身上的仙气，并不是想救你。可后来才发现，那仙气是本存在你体内长达千年，虽吸食可早日成仙，但那样会要了你的命，致你灰飞魂散烟灭。我虽不是什么好妖，却也从不伤人性命，这是我的原则，如果今日你被其他欲借吸食仙气成仙的妖精抓了去，估计早没命了，即使没被抓去，如果刚才我不及时给你输入真气，你身中的那箭也足够你气绝身亡，到那个时候就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夕颜望向右肩，箭已经在自己昏迷时被拔出，伤口处的白衣被血迹染得像三月的杜鹃花开。

“这一箭是穿肩而过的，你与那放箭之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竟这样欲置你于死地？”男子见她沉默，轻声地问。

“深仇大恨倒算不上，只不过是一件最能激起女子妒性的难以容忍。”夕颜淡然地说道，见男子额上依旧在流汗，便问道：“那真气对你来说很珍贵吗？”

男子嘴角一咧，笑着说：“你觉得呢？倘若我方才像别的欲借捷径成仙的妖怪一样吸食你的真气，你就会死去。真气对我们来说就是命。”

夕颜面含愧色，道：“谢英雄相救！我刚才还那样辱骂你，真的很对不住。”

“哈哈！你这样知趣，也不免我救你一场。”他笑的有些喘，继续道：“真是有违我的做事原则呀！我向来都是只进不出的，这么多真气，我得再寻觅多久呦！”

“你？”听到这话，夕颜疑惑的望着他。

“逗你呢！想到哪里去了！我说过从不伤人性命的，我是要多寻些吃的来调息，呵呵。”男子倚在床边，悠哉悠哉。

夕颜也笑了笑，突然想到刚才就要询问他的话：“你说我身上又仙气？怎么会是仙气？还千年的仙气？难道……我不是妖吗？”

“妖？谁说你是妖？刚才追赶你的那府上的人吗？”这话说到了夕颜的伤处，如今的她是没有颜面再回萧家了，府上此时想是已人尽皆知，正暗暗唾骂她是祸国殃民之妖呢吧？

未在意到她的出神，男子依旧浑然不知，道：“我也不太明白，你一个弱女子身上怎么会有仙气，而且这仙气并不是日日可见，现在我就没法从你身上闻出，此时的你与普通凡人身上的气味无异。我的嗅觉天生灵敏，昨日带你走之前我也闲游在那府的上空，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直到见缕缕仙气从一个园子里腾空而起，我才赶紧冲过去看个究竟，然后就发现在园子里赤足奔跑的你，观摩一番后，见一个女子用擦着灵光粉羽箭射你，便以为你是妖，身上携着仙物，于是就趁那两个男子激战时将你带走。”

他话未落音，夕颜就争问道：“灵光粉？”

男子惊讶道：“你不知道灵光粉吗？看来你还真是同常人一般，连仙妖皆怕的灵光散都没听说过。那是这个北苑国东海边一个巫师的独门秘药，无论是仙还是妖，只要进入体内，皆会面临灰飞烟灭之灾。还好你只是被涂着它的箭刺中肩部，倘若穿入心脏，我也是无能无力的，这回你知道我方才输多少真气给你才保你不死了吧？”

“这苏灵薇的狠毒我是见过的，却不想她是一心盼着我死。为何她会单单在十五这个举家团圆的日子里留在萧府，而手携弓箭，箭上还特意涂了灵光粉？难道她调查过我？还有，一个堂堂北苑国的郡主，怎会与旁门左道之人有所牵连？难道旭王爷已欲将那位闻名于世的巫师收为己用？如此的话，那真是诸方都已蓄势待发，看来一场浩劫是在所难免了。”夕颜独自思量着。

见她发呆，男子撇撇嘴道：“你这么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呀？真后悔刚才险些把最后一缕真气都吐给了你。”

她这才回过神来，对男子说道：“这位英雄的大恩，他日定将倾力回报！夕颜向来恩怨分明。”

“果然，寂某没有看错，姑娘眉眼之间透着一种凡人少有的足智与洒脱，也是这种真实之态，才让寂某割爱用真气救你。”

夕颜淡然一笑，道：“英雄定不会后悔今日之举。”

男子也欣然一笑，继续道：“你这眉心的牡丹花甚是娇美，救你之时才知道，那仙气竟是从这儿散发出来的。”说着，指向她额上正绽瓣现蕊的花朵。

夕颜手抚上那与生俱来，惊道：“这牡丹吗？发出仙气？”而后心中揣摩着：“难怪我一离了那百花桶，就有燎烟从它花蕊处散出。难道这与每月十五侵入百花桶中两个时辰有关？这鹰人之前没有发现萧府上空的一样，许是因为之前我一直浸在桶中锁住了仙气，而一离开桶，仙气四溢，便立刻吸引了对此气味敏感的妖怪们的注意，难怪锦儿在我离开桶时说会很危险。恍惚记得六岁那年险些为虎王吸食干净时，一个道士从天而降，虽未能将其捉拿，却也重伤了虎王的元气。从那以后，每月的十五都要照道士的安排浸一次花桶，小的时候还觉得香香的很是开心，可时间久了新鲜感过了便有些疑惑，每次问母亲为何要如此时她就沉默，而父亲也只说不可中止，便一直以为自己是说书人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孽。如今清楚了，原来是这个缘故，为锁住仙气而用。”

“那我到底是不是人呢？”夕颜依旧隐隐不安，既是普通的凡人，又为何无缘无故会有仙气。

“应该来说是的，因为你只有每月的十五之夜才会散发仙气，就算不是人，也不至于是妖。我只不过是个小妖，修炼时间又短，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因此难以分析出个所以然来。”男子无奈地看着她。

虽然如此，但可以确定自己不是人们口中憎恶的妖怪，夕颜的心已然宽慰了许多，缠绕她多年的心结也终于解开。

“公子怎么称呼？”她突然意识到还不知身旁这位救命恩人的姓名。

“在下寂鹰，姑娘呢？”此时的这位男子行事还颇像个正常人，他双手抱拳，十分有礼。

“乔夕颜。”她笑着回答：“看来公子是个好妖，又救了我的性命。如不嫌弃，做个朋友如何？”

“你不嫌弃我是妖？”寂鹰邪邪的笑着，却是满目的欣喜。

“若嫌弃的话，依我的性格，是断然不会与所憎之人呆在一起这般畅谈的。”夕颜眼中含笑。

而他却是放声笑了出来：“我寂鹰孤单了一辈子，不想今日竟救回一个朋友，看得出，姑娘也不是凡尘俗女，直觉告诉我，你这个朋友值得交！哈哈哈！”

夕颜不语，只环顾着这所处之地，不大不小的一个房间，算不上富丽堂皇，只有如同普通百姓家的寻常装饰，原木制得窗子，用一张张白纸整齐地贴实，窗户下沿要皆用一只细而结实的短棒支着，使其半开，以利于屋内的通风。而自己方才卧着的那床硬而朴实，两片薄薄的白色床幔被两侧的铜钩牵拉住。离床大约半丈远的正前方，一个圆木桌上，置着一个陶瓷壶与几个小杯。

“你还倒生活的像个普通的凡人。”夕颜捂嘴笑道。

“我平时是与常人无异的，总不能日日背着对翅膀半人半妖的样子出去吓人啊！”那寂鹰站起身来，欲到桌前给她倒杯水来。

“听你说草原之人都十分崇敬鹰，难道你生活在草原之上？”夕颜偏了偏头，从背后望向他的侧脸，压低声音试问道：“你原本的家应该在哪？”

听到此话，寂鹰正在倒茶的手停住了，夕颜观察到这细微的变化，方悔恨自己的冒然，忙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的！都说了是朋友了，就不用那么客气。”转身过来，寂鹰却依旧是满脸灿烂的笑：“对！我不是北苑国的人，我的父母都生活在漠南，隶属乌拉特部族。”

“你是乌兰氏人？”夕颜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喊出声来。

寂鹰笑道：“这么惊讶做什么？我的父母是姓乌兰，而且在乌兰氏家族里比较有地位，这也是为何我不能被乌拉特部族人所容忍，身处在显耀的位置，受到的不仅仅是众人的敬仰，伴随而来的，还有不轨之人的觊觎，这就是生存之道：弱者必亡，绝不可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你恨他们吗？”夕颜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倘若猜测的没错，父亲定是与三王爷相商，取消彼此婚约，借萧老爷子前来求亲承诺让她执家之际，顺水推舟，将她安放到萧府，好做下一步行动。

“恨过。”他望向窗外，喃喃道：“也只是恨过而已，对自己的亲身父母又如何得提的起恨？”

字字句句如警钟般敲打着夕颜的心，她也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窗外的云低而绵柔，让人忍不住想去拥抱：“所以你选了这个离云如此近的仙境独自栖息，淡却那恨？”

寂鹰笑而不语。

见他如此，夕颜站起身来便往门的方向快步走去，边走边道：“看你心情这样不好，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说着便拉开门，踏出脚去，却听到身后的寂鹰一声疾呼：“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