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琳住在梁石桥村,每天坐在一旁看着梁恩娟和梁恩婷姐妹说说笑笑,头几天还是不说话,脸上却没有断了笑。之后梁恩娟做饭,她也跟着进了厨房,竟然能搭上手,梁恩娟有意让她做了道菜,竟然做得十分好吃。梁恩娟把这一发现告诉了梁恩婷,梁恩婷又出主意让她绣香囊,结果姐妹俩又被她比下去了。梁恩娟一时高兴,就多夸了她两句,她高兴的很,不管姐妹俩做什么,都跟着做,有时候还抢着做一些事,手脚十分勤快,也没听她说一句累。
听顾氏把话说完,文氏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担心了这么久,却发现人家根本不需要担心。
留兰从一旁看着顾氏的神情,忍不住问道:“全婶子,你是不是想让她给恩民哥做媳妇啊?”
“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顾氏嗔笑着戳戳她的额头,但也痛快的承认了,“我倒是看上了,但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什么心思。恩民那愣小子,眼里只有那些破竹子,也没反应,我不干着急。刚来的时候我还怕她缠着恩民,闹得两个人都不好,现在想把两个人凑一块儿都不容易了。”
这个梁恩民,这么一大美女在眼前竟然都不动心?
留兰无语的噌噌鼻尖,同时也明白了顾氏果然如文氏所说,开始并不看好余琳,现在又喜欢得不得了,生怕错过这么个好儿媳妇儿了。
“全婶子,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什么主意?你说说看?”
直接忽视了她的年龄问题,这算不算有病乱投医?
留兰蹭着鼻尖,组织了下语言,把想法说给了顾氏。虽然她前世是个乖孩子,连初恋都没经历过。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爱情三十六计她没掌握,出个一招半式对付以先婚后爱为普遍现象的古人应该是很容易吧?
“这样能行?”顾氏半信半疑,不怪她,谁的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怪只怪余琳没有能给她做主的人,而且那么一个好姑娘,她也不想委屈了她。
“能不能行不敢保证,但可以试试。”留兰可不敢为爱情打包票。“要不,我先去试试?”
顾氏与文氏对视一眼,也觉得可行。毕竟,留兰还小么。
留兰让顾氏找一件梁恩民的衣服,最好是穿破的衣服。梁恩民天天和竹子打交道,难免划破衣服,顾氏往他屋里转了一圈便拎回来一件。
留兰拿过衣服一看。不错,衣摆上不长不短一条口子,缝补的难度不大也不小。她卷起衣服,抱在怀里出了门。
“这丫头,哪来的这些鬼主意?”顾氏看着留兰的背影,忍不住想笑。
文氏也笑。“谁知道呢,我们都习惯了,可着她折腾。每回还都挺像那么回事儿,这回说不定也能成,你就准备着,去个好儿媳妇儿吧。”
“那我真的要谢天谢地了,老天爷把这么个好人儿送到眼跟前儿了。”顾氏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了拜,“真要能成。过了年恩婷出了门,我这心里也不那么难受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留兰抱着梁恩民的衣服进了门,发现她运气不错,梁恩娟母子不在家,只梁恩婷陪着余琳,两个人坐在床上,对着头绣花,虽然没有言语,感觉却很和睦,要真成了姑嫂,估计也能相处的不错。
“哟,留兰回来了。”梁恩婷听到声音,先抬起头来,余琳也抬头看她一眼,抿嘴笑笑,明眸清颜,梁恩民怎么能不动心呢?
留兰把怀里的衣服藏在身后,睁着眼说瞎话,“恩婷姐,全婶子有事儿找你,让你回家一趟。”
“行,那你在这儿陪余姐姐一会儿,我回去看看接着回来。”梁恩婷不疑有他,起身走了。
“呀!坏了!”留兰侧耳听着梁恩婷出了大门,才故作惊讶叫了一声,“我应该先把衣服给恩婷姐的,竟然忘了,没办法,只好等她回来再给她了。”
“衣服?”余琳疑惑的抬眼看她。
留兰小得意的蹭蹭鼻尖,“是恩民哥的衣服划破了,全婶子让我拿过来,让恩婷姐给补补,我忘了跟恩婷姐说了,先放这儿吧,等她回来跟她说。”
“恩民哥?”余琳脸上的疑惑更深。
留兰有些无语,不过也没办法,按着顾氏的说法,一个在家不出门,一个起早贪黑的往坡上跑,两个人自那天之后就没见过面。
“就是那天带你来这儿的那个人。”留兰干脆爬上床蹭到余琳身边,“恩民哥也太不小心了,衣服上划了这么大一条口子,恩婷姐也不知道能不能补得好,补不好这件衣服就没法穿了,余姐姐,他们说你手艺比恩婷姐好,要不,你帮忙给补补吧?”说完偷偷看一眼余琳,她的眼中倒是只有澄澈一片没有丝毫怀疑。
余琳刚刚从失去双亲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思维还有些简单,但她能感知到这里的人对她都很好,她也按着祖母曾经对她说过的,很努力的对他们好,听留兰这么说,很认真的想了想带她到这儿的那个人,自从第一眼看见他,就感觉他很熟悉,好像之前曾经见过的,于是接过衣服,穿针引线,低头缝补起来。
余琳的针线活果然很好,看她缝好的衣服,留兰突然想起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双燕戏柳青纱帐。
梁恩婷又折了回来,笑嘻嘻地看了留兰一眼,留兰朝她吐吐舌头,抱着补好的衣服找顾氏邀功去了。
“给,全婶子,你一定要和恩民哥说,是余姐姐给她缝的衣服。”留兰把衣服塞给顾氏,“一会儿我再去和谷子叔说,让他想个法子把挑水送柴的活交给恩民哥帮忙。”可怜的梁怀谷,只怪他没有爹娘为他做主,只好让梁恩民占个先了。
“好好好!”顾氏查看着衣摆上的针脚,满意的点点头,“等下回恩民去镇上,就让他去扯布,刚才我也和你恩婷姐说好了,过年的新衣就交给她们三个做。”
当然梁恩民的衣服要让余琳做,天天穿着人家做的衣服,就不信他不动心,只要梁恩民能动心就好办了,余琳需要的是关爱与呵护,只要梁恩民能给得了她,她就是幸福的,而且以梁恩民的能力,不愁以后日子过不好。
文氏想到了余老太太留下的八十两银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顾氏是个挑剔的人,却连余琳孤女的身份都不在意了,可以看出她是真心喜欢余琳,岂会在意她有没有嫁妆。但这事儿能不能成还两说,现在提起那八十两银子,似乎不大合适,不如等事情真的成了,再让余琳自己带过来。
余琳自此便在梁石桥村住下了,镇上关于她的那些话也因为她的离开渐渐的淡了。
天越来越冷,且又落了几场雪,天地间倒是干净澄澈了,也把留兰冻蔫儿了,除非必要,绝不出门。屋子里虽然点了火盆,但还是比不上梁石桥村的老屋暖和,只好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前院厨房里,不禁有些怀念从未谋面的沈子林,他要是还在世,多好。
“对面又嚎起来了,那么小的孩子,我看早晚有一天被那恶婆娘折磨死,要我说啊,当初那毒点心真该让她吃了,她没了,剩下的也好过些。”李珊从前边铺子里回来,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文氏哭笑不得的啐她一句,“当娘的做了傻事,却连累了孩子,那万五哪怕还有一点儿血性,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那么小的孩子被冯氏折磨成那样。”
“他能指望得上,也不至于一家老小大冷天的只能张着嘴喝西北风。”李珊不屑的撇撇嘴,端着点心往前边儿去了。
留兰正闷得无聊,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缩着脖子跑到铺子里,隐约还能听见小孩子的哭叫声,听着像是嗓子都哑了。
上回命案之后,万五一家被邢捕头带走了,折腾了一个月才回来,后来才听说,那个女人在半路上就挣扎着从车上滚下来摔死了,邢捕头一怒之下,把他们一家都关进了大牢,后来也没找到邵娘子,不得已只给那个女人定了罪,把他们放了回来。
回来的第一天,那肥婆娘就满大街的嚎丧,原因是他们家遭了贼,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当铺里的东西也都被搬光了,虽然都是些被当了死当的不值钱的东西,但收拾收拾卖了破烂也能熬过这个冬天去。东西没了,出了那样的事当铺的生意也没了。万五几次想把铺面租出去,可原先看好这个地段的也都因为他们家死了人,嫌晦气不租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冯氏骂人的声音倒还是那么尖刻响亮。
留兰听着渐渐弱下来的小孩子的哭叫声,心底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只隔着一条街,她却无能为力。
正好有客人进来,棉帘子被掀起来又放下的瞬间,留兰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可她在掀开棉帘往外看,却只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弓着背,蹒跚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