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梁恩民还要去秦家送竹器,余琳执意要跟着他,她也不说话,只用带着雾气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梁恩民,他走一步,她跟一步,他上车,她也跟着往车上爬。
梁恩民知道了她的身世,也不忍心拒绝,可这会儿大街上已经是人来人往,让人看见梁恩民来来回回地带着个姑娘也不大好,文氏没有办法,只好临时决定带她跟着梁恩民去秦家送下竹器,一起回一趟梁石桥村,说不定出去散散心,她还能好一些。临走时又喊上了留兰,让她跟紧了余琳,别一不留神又跑没影儿了,一旦跑山林子里可不好找。
谁知这根本就是多虑了,一路上余琳都垂着头坐在车上,留海挡着眼睛,脸上平静无波,进了村子,也只是拘谨的跟在文氏身后,看着倒像个知礼守矩的大家闺秀。只一点,不允许梁恩民离开她的视线,梁恩民回家,她跟着,梁恩民到坡上的院子里干活,她也要跟着,为避免别人说闲话,顾氏只好把梁恩婷和梁恩娟喊了来一起陪着。没成想她见了梁恩娟,又把梁恩民扔到一边儿了,主动上前牵住了梁恩娟的手,也不说话,只是笑。
“这是怎么说的?他们可都是头回见,不会是受了刺激,这里出什么问题了吧?”顾氏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文氏已经把余琳事全都告诉了她,也没让她对外隐瞒她的身世,他们书面为余老掌柜夫妻俩料理后事的事镇上人人皆知,瞒也瞒不住,也没有必要隐瞒。
文氏皱眉,“不好说,自从两个老人走了,就没张口说过话。”
“是不是恩民哥和恩娟姐长得像她以前认识的人。她看着亲切,才想与他们亲近?”留兰猜测,一般这样也比较符合常理,总不能说余琳对梁恩民一见钟情吧,那样的话梁恩娟又怎么解释?
“说不定真是这样,要不找人打听打听,如果真有,说不定是亲戚什么的,那还好了,总不能一直留着她吧?”顾氏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没亲没故的,一直留着她确实不大好。可余老太太并没有留下话让余琳去找哪个亲戚,只留下八十两银子。估计是给孙女备下的嫁妆,怕是有拜托文氏等给她觅份良缘,好让她后半生有所依靠的意思。
文氏也没想好该拿余琳怎么办,只好接受了顾氏的建议,看余琳安静地坐在梁恩娟身边看她绣香囊。也暂时放下心来,嘱咐梁恩娟和梁恩婷好好看着她别让她乱跑,带着留兰往坡上去看新盖屋子。
入了冬果园里也没什么事,梁怀谷便带着关家兄妹朝果园旁的杂树林子进攻。梁怀谷挥舞着头,将粗细不等的杂树棵子连根刨出,关华紧跟其后。用斧头将乱枝砍去,把主干拖回院子,又帮着小乔把四处散落的碎枝敛起来。抬回院子。碎枝留着自己烧火,主干则卖到镇上换钱。
“谷子叔,你腿刚好,别太忙着干活,落下病根儿或者瘸了腿。以后怎么娶媳妇儿啊?”留兰按住梁怀谷的手,故意跟他开玩笑。
梁怀谷也不恼。在石头上磕掉头的湿泥,“趁着还没冻结实,把这块地都清出来,深翻两遍,养上一个冬天,等明年开了春,插上些梅条子看看能不能成活。”
“红果比青梅好活,为什么不插青梅?”留兰明知道梁怀谷在想什么,却故意这么问,但她说的也是实话,红果每年都会在树下自然发出较多的根蘖,是培育砧苗的好材料,春季将根蘖苗挖出栽种,秋季可用于嫁接。
梁怀谷看了留兰一眼,没有说话,他至今对沈子林把红果林送出去耿耿于怀,明明是他们费了力移栽的,现在却还要拿钱买红果子,如果用红果树培育出新的红果苗,难保村里某些贪心不足的会说他们占村里的便宜。他想想那些人的嘴脸就觉得恶心,懒得去招惹他们,宁可培育不好成活的青梅。
留兰吐吐舌头,不再招惹他,弯腰想帮着小乔收敛地上的碎树枝,却被关华拦住了,“你别动,小心划破了手。”
留兰无语。
文氏已经到新盖的屋子里视察了一番,走过来和梁怀谷道:“今年冬天先这样住着,过了年暖和了,在他们俩的屋子里加堵墙隔成两间,小乔睡里间,关华睡外间。”
小乔渐渐也大了,兄妹俩总不好一直睡一个屋。
梁怀谷点头应下,又把他的打算和文氏说了。
文氏听过后,也跟留兰一样的想法,“还是种红果吧,红果好成活。”看出梁怀谷的不虞神色,又道:“你放心,这事儿我来办,保准不会出什么麻烦。”
梁怀谷听她这么说,也没了意见。
其实这事也不难解决,以李珊的名义象征性的出钱买些砧苗,再有族长梁润田在中间帮忙,便可成功的堵住某些人的嘴。梁怀谷也不是想不到这些,他只是心里厌烦,懒得理会那些人,宁肯不与他们有什么瓜葛。
梁怀谷隔三差五的都会到镇上卖柴,每回文氏都会给他准备些生活必需品,米面点心之类的,至于蔬菜,村里比镇上多,而且小乔虽小,但跟着田氏学了一阵子,家务活也都能打理的来,做饭虽不算可口,但至少能吃饱,大冷天的他们三个也能吃上热乎饭。说起来,三个人的日子并不难过,总好过关华兄妹在街上乞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文氏也就放心了。
可要返回镇上的时候,余琳却说什么都不跟她们走了。拽着梁恩娟的衣袖不肯撒手,眼望着文氏,满脸的祈求神色。最后是田氏看不下去了,和文氏商量,“要不就让她在这儿住些天吧,家里还暖和些,冻不着饿不着的,有恩婷和恩娟看着,也不会有什么事。等过些天好了,再让她回去。”
文氏不得已,再想想余琳虽然这个样子,但也不至于给顾氏田氏等人惹麻烦,只好答应了。梁恩民还要把她们送回镇上,正好可以把她的衣物捎过来。
顾氏送文氏出门,又悄悄嘱咐她,“你回去就赶紧找人打听打听,长了那么一张脸,在村里待得久了也不好。”
文氏自然会意,回到镇上,就让人给詹良捎了口信,让他帮忙打听一下,不过三日,詹良便送了消息过来,余老掌柜在京城的时候曾收过一个徒弟,与余琳相处了好几年的时间,余琳也把他当亲哥哥一般,但他是易家的人,当年并没有跟着一起离开,如今已经娶妻生子,娶的是当年伺候过余老太太的丫鬟,也曾帮着余老太太照顾过余琳。
余琳现在的表现,不过是在失去至亲之后本能的亲近曾经对她好的人,余老太太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她的意思谁都能明白,她不想再让余琳与易家有什么牵扯,而那两个人都是易家的人,且隔了这么久,原有的情谊也早就淡了,至于易安之,余老太太的用意他应该也很明白,又或者他曾经与老人提过余琳以后的去处却被拒绝了,他并没有过问余琳的事,连詹良都只是帮忙打探消息,并没多说什么,文氏也只能歇了送她走的心思,等她慢慢好转之后再做打算。
只是该作何打算,文氏等人却犯了愁。
“说不定在村里住段时间,全婶子干脆要了她给恩民哥做媳妇呢。”留兰笑道。
文氏却摇摇头,“你恩民哥不上心,你全婶子挑到现在都没挑上个中意的。她虽然长得好看,但在庄户人家,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你全婶子怎么不得找个能给恩民帮上忙的。”
留兰想想也是,余琳那样的,也只能找个把她捧手心里好生护着的,可这样的人去哪里找,即使找到了,护得了一时,还真能护她一辈子。
于是也跟着犯了愁。
可是没想到,没出半个月,顾氏便让梁怀谷捎了信来,让文氏回去一趟。左右没有多忙的事,正好也想找族长梁润田商量梁怀谷开出来的坡地及年后栽种红果树的事,文氏便带上留兰直接搭着梁怀谷卖柴的车回了梁石桥村。
“你瞧瞧,这针脚,这颜色,都快赶上白妹子了。”顾氏拿了一个香囊塞到文氏手里。
文氏仔细翻看了香囊,不由怔道:“这是…余琳做的?”如果是梁恩婷或者梁恩娟做的,顾氏犯不着这么兴奋。
“可不是呢,恩婷给我看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这丫头,真是生了一双巧手。”顾氏赞不绝口,“还不止这个呢,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没一样儿能落下,小手冻得通红,也没听她说一句,倒是把田妹子心疼的不行。”
留兰不由愣住,这余琳,深藏不露?可是转念一想,余老太太既然知道她和老伴儿不能陪余琳一辈子,肯定为她做好了完全的打算,余琳之前是足不出户,但不代表她没有生活能力,她的祖母肯定教过她如何打理家务,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老太太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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