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子绘的声音,不知道她将她们的谈话听去了多少,文氏和李珊都有一瞬间的失色,但也很快恢复了神色,起身相迎。
“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们正说着呢,昨天幸亏碰上你们家铺子里的掌柜,我们这一车鲜果才保住了,正商量着登门道谢呢。”李珊先笑起来,趁机仔细打量了杨子绘,除了衣着更为明艳一些,倒没看出有不同的地方来,稍微有些放下心来。
“我今天来也是为这事呢。”杨子绘言笑晏晏地上前,“我哥哥昨晚上就听说这事了,直说他提前不知道你们也要进山收果子,说如果知道的话,一路走也不会碰上那样的事了。还说我呢,天天往这儿跑,却只顾着玩,什么都不上心,要是我早些知道了,和他说,也不会有着虚惊一场了。”
李珊和文氏相视一眼,以她们对杨子绘的了解,如果不是杨子澄真说过这些话,她也不至于大早晨的跑过来一番虚言。只是,杨子澄又是何意?
与杨子澄的接触,也只开张那天他和钟神医一道经过,帮忙解围那一回,自此之后再没见过面,杨子绘也常说因为他不在家,自己闷得慌才经常往外跑。先前也没有存深交的心思,也没刻意打听,此时刚生了一些心思,杨子澄竟然主动且先她们一步,很难不让她们深思。
不等她们回话,杨子绘又迫不及待地说:“师傅,这回你得帮我!”
李珊微不可察地愣了愣,故意语气凉凉的说:“哟,给杨大小姐帮忙?我哪有那本事!”
杨大小姐可是万千宠爱于一身,有事不用吩咐保证有人帮她办的妥妥帖帖的,还用得上帮忙二字。
杨子绘不依地跺跺脚,“哎呀。师傅你就别取笑我了,这事儿只有你们才能帮我!”
她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留兰下意识的扭头看了文氏一眼。
文氏也有些会意,“有什么事,直接说吧,还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
杨子绘闻言展颜一笑,开口却有些吞吞吐吐的,“其实吧,是这么回事…我让哥哥帮我个忙。哥哥非说我也得帮他一个忙,才能帮我……”
李珊眉毛一挑,“你找杨少爷帮忙。他又让你帮忙,你又来找我们帮忙,这左一个帮忙,右一个帮忙,都快说晕了我了……”
“还是我来说吧。”跟在杨子绘身后的绿竹笑嘻嘻的插言。“小姐找少爷帮忙,想老夫人求情不要送小姐去京城大老爷那里,少爷却说只要小姐能请到几位一起坐坐,嗯,聊聊生意上的事,就一定能拦着老夫人不把小姐送到大老爷那里。小姐这才过来了,您瞧,帖子都给您带来了。”
李珊讶然挑眉。绿竹是个伶牙俐齿的,几句话把意思都表达明白了,只是事情未免太过巧合,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没听明白。
文氏沉思不语,从绿竹手中接过制作精美的请帖。在上林镇,大概也只有杨家才用这么讲究的东西了。
留兰凑上去看。第一感觉是杨子澄字写得不错,粗略扫过内容,大意是请文氏、白氏并李珊见面一叙,地点是得福楼,时间却没有标明。
文氏看完帖子,眉头微皱,“不知道杨少爷何时有空?”
杨子绘知道这算是应下了,高兴的道:“哥哥说了,这个您来定,定好了我回去跟他说一声,他事先在得福楼定位子便成。”
留兰微微一愣,这个杨子澄,做派倒和易安之易七爷差不多。
话说,这位易先生可是好久没有露面了。
白氏去了锦绣坊,总要等她回来再商量一下,店里慢慢开始上客了,李珊三言两语把杨子绘打发到后边等着。
留兰好奇心作祟,跟在主仆身后偷偷问绿竹:“你家小姐为什么不愿意去京城啊?京城不好玩吗?”
绿竹促狭的眨眨眼,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堂小姐及笄了,大夫人请了嬷嬷教她学规矩,老夫人想把小姐送去一起学,回来好找个好婆家。”
“绿竹,不许你再说,小心我撕你的嘴!”杨子绘满脸红晕的回身,作势要向绿竹扑过来。
“不敢了小姐,不敢再说了!”绿竹佯装惶恐的捂住了嘴,躲到了留兰身后。
杨子绘不依不饶地扑过来,三个人闹做了一团。
学规矩,杨子绘真学了规矩,还会和她这样的小丫头闹在一起,还会抱着李珊的胳膊喊师傅吗?
留兰摇摇脑袋甩开一些杂乱的念头,张牙舞爪地扑向杨子绘,从她手底下解救不断“告饶”的绿竹。
文清抱着小留念从屋里出来,看到的就是闹得不可开交的三个疯丫头,一时哭笑不得,小留念反倒是乐得直拍手,口里还喊着:“打!打!打!”
留兰满头黑线,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等白氏回来,三个人凑一起商量了,决定与杨子澄约在明天中午会面。
杨子绘得了回信,开心的走了,临走前还拈了一根蔬菜棒,得意的咬得咯吱直响。
有这样重要的会晤,留兰自然是想跟着,可文氏李珊都忙着,顾不上搭理她,她只好去找自己亲娘。
留兰进屋看到白氏歪在床上眯着,手还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熟睡的小留念,贪睡的小刘阳也老老实实的睡在内侧。正想轻手轻脚的退出去,白氏却轻声喊住了她,招招手让她近前,“怎么?你想跟着去得福楼?”
知女莫若母啊!
留兰感叹一声,乖乖点头承认了,“娘,咱搬来这么久,我还没去过得福楼呢,听姜爷爷说,咱们巷子前面一整片都是得福楼的,我想进去看看。”
“少来。”白氏嗔笑着点点她光洁的小额头,“你是想听听我们都谈些什么吧?”
果然真人面前不能说假话,还是一不做二不休承认得了,也省得以后还要遮遮掩掩的。
打定了主意,留兰淘气的吐吐舌头,“还是娘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我想什么来了。”
“你这点儿小心思,还能瞒过我们去。”白氏口中的我们,自然是她和文氏,李珊与留兰接触的时间毕竟还短,还以为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从不多心。
我可是瞒着你们一件天大的事呢。
留兰有些小得意地想,却板起小脸正色道:“本来就不想瞒着你们么,可要是直接说,你们不让我去怎么办?”
“你想去,哪就不许你去了?”白氏宠溺地捏捏她的小鼻子,“我和你文姨早就商量过了,你是个聪明的,既然想学,我们当然不拦着你,不过你自己可想好了,是跟着你姐姐学着理家,还是学别的。”
留兰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然是文清那样宜家宜室的女子才符合道德规范,女人做生意,表面看起来虽然一切顺妥,但外面的闲言碎语她也听在了耳里,只不过自动选择性过滤,不放在心上而已。
并不是文清不好,反而是文清在她眼中,好到天上去了,文清的好,已经达到了她无法企及的高度,最重要的,重新来过,她还有好些事没做呢,窝在家里,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这些都不用想,听到白氏这么问,留兰的头已经下意识的摇了摇,“咱们家有一个姐姐这样的就好,我还是学点别的吧,要不,要不学来学去我还比不上姐姐十分之一,那岂不是太丢人了,我还是不要留下让别人看笑话的机会了吧。”总算是找了个合理的借口,而且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很有那个可能。
“你呀,哪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白氏哑然失笑,“你不学那些,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到时候你婆家可不会这么由着你。”
“总能找到能由着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在这件事上留兰可毫不羞涩,关于这个问题她早想过无数次了,得出的结论是到她该嫁人的时候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了,谁都别想左右她的想法。
“不知羞!”白氏作势要拧她的嘴,留兰连忙捂住嘴,从指缝间丝丝地说话,“娘,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应还是不应啊?”
白氏仔细看她两眼,正色道:“那你先说说,杨少爷请我们去,会谈些什么?”
这是考校她呢。
留兰坐直身子认真的回答,“这件事,虽然是昨天的事引起的,但应该不只是因为那件事,而且,咱们开张那天,杨少爷和钟神医的出现也太过巧合了些,巧合的好像是有人故意请他们来得似的,所以,我觉得,杨少爷好像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和我们正式接触,恰好昨天被他等到了而已。”
“绿竹说了,杨少爷是找我们谈生意,谈生意的话,当然要跟咱们现在的生意有关:点心、果脯或者鲜果。杨家在青州城的商行是专卖鲜果干货的,要谈的应该与点心无关,那就是果脯和鲜果,果脯的话,上林镇有咱们家,青州城有芳桂斋,除非他想在别的地方开蜜饯铺子,否则不会是果脯。”
“不是点心,也不是果脯,那就是他们也有咱们也有的鲜果了,难道他想卖给咱们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