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淑媛 第十八章 芙蓉始开

自从韩府的宴会后，云曦在萧府的生活有了细微的变化。除了隔三差五地照常去太夫人那儿坐坐，陪她谈谈心，池园已经不再像先前那般“门前冷落车马稀”了。先是韩府的四姑娘每隔几日就派人送一封信来，向云曦抱怨她在韩府的日子有多么无聊；再是大夫人像是除了什么顾虑似的，竟会不时地派人过来请云曦去淮园陪她说说话，就连大姑娘也经常来池园窜门子。萧府的下人极会看主子的脸色，他们观望了一段日子，太夫人对五姑娘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就连大夫人和大姑娘也似乎去了防备之心，同五姑娘的接触频繁起来了。因此，他们这些人不但不会向云曦使绊子，反而变着法子讨好云曦。再加上漠园那几位都被太夫人禁足了，没机会给她找茬，这日子美好得让原本严阵以待的云曦有些不敢相信了。

这日，云曦见左右无事，便去了大姑娘那儿。两人正兴致盎然地讨论着一幅绣图时，大姑娘的贴身丫鬟朝云贼笑着走了进来。她快步走到大姑娘身边，俯下身贴着大姑娘的耳朵轻声道：“杜老爷来了，方才去了老爷的书房。”

云曦就坐在大姑娘的身旁，朝云的话自然一字不漏地被她听了进去。这段日子她和大姑娘相处得就像亲姐妹般融洽，连带着同这些丫鬟也熟了，她故作不解的问道：“朝云，你有什么秘密要同你家姑娘咬耳朵？”

朝云听了觉得有些尴尬，顿觉手足无措。而大姑娘知道云曦必定是听到了方才朝云的话，顿时满脸通红。

杜老爷今日来萧府八成是来向大老爷提亲的。自韩府那日后，杜夫人前后来过萧府三次，起先只是到淮园找大夫人，最后一次却由大夫人陪同去了清园。据清园的丫头所说，杜夫人和大夫人离开时都是眉开眼笑，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这么说来太夫人一定同意了这门亲事，这才有了今日杜老爷的上门提亲。

云曦对大姑娘的羞涩仿若未觉，继续臊她：“大姐姐有了这样的喜事竟然不告诉我。”

大姑娘才退下的热度又回到了脸上，她恼羞成怒，嗔道：“你还说，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说着便假意扑了过来。

大姑娘难得有这样鲜活生动的表情和行为，云曦乐得配合，两人便在屋里追闹了起来。直到追得气喘吁吁方才停下来。

云曦坐下来喝了口茶，等着气息渐渐稳定下来，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大姐姐，你可见过那杜公子长什么样子？”

大姑娘闻言，原本的笑容突然收了起来，沉默地摇摇头。

云曦见状有些怪自己多嘴，这里的婚姻大多都是盲婚哑嫁，能有几人不是在掀起盖头后才看到那个要与自己共度后半辈子的人呢？

大姑娘看到云曦自责的样子，不免笑着安慰道：“我虽未见过杜家二公子，可是我相信父亲的眼光，他必定会为我寻一个适合我的夫婿。何况，我虽不是母亲所生，但她素来把我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不但之前推了许多不合适的亲事，还在韩府为我和杜夫人穿针引线，让我提早和未来婆婆处好关系。母亲还告诉我，我的性子太过绵软，不适合做当家主母，若是嫁到高门大户，又怕被婆婆妯娌欺负。如今这般正好，杜家门第不高，人口简单，也不是嫁去当主母，他们家就算是看在萧府的面上也比不会亏待我。父母都已为我如此操心，我还有什么课担心的？”

云曦很想告诉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势力在强也不可能保她一辈子，更重要的是自己在婆家的经营，世上没有一个婆婆会毫无保留地接纳自己的儿媳。只是，话到嘴边，她又吞了回去，握住大姑娘的手，真心地说道：“大姐姐，你必定是个有福之人。”人还是存着点希望好，兴许大姑娘福泽厚，在杜家能一帆风顺也说不定，何必为了以后未必会发生的事而破坏眼前的安宁呢？

大姑娘回握云曦的手，也不无真诚地说道：“五妹妹，你是个有后福的人，从前的一切都过去了，往后必定能找到一位真心待你的夫君。”

云曦脸上回以微笑，心中不免泛着苦涩。不管今后如何，大姑娘至少还有大夫人尽心地谋划，婚后还有大老爷可以依靠。而自己呢？一无父亲，二无母亲在旁，只能靠着祖母那随时可能消逝的疼爱。若是祖母在她还未定亲时便撒手人寰，那么等待自己的可能就是巧姐的命运，更糟的是，她身边可没有仗义的刘姥姥来解救她。

杜老爷离开萧府后，大姑娘和杜二公子定亲的消息便迅速在府内传开了。几日后杜家请人来问名，八字合得十分顺利，于是择了黄道吉日前来纳吉和纳征，最后还请了京城有名的算命先生给两家择日。因为男女双方都到了适婚之龄，所以两家都想在今年完婚，而今年最好的日子便是八月十七。如今已经进入五月，算来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婚礼了。于是，从确定婚期那天起，整个萧府尤其是漠园，都开始为了大姑娘的婚礼而忙碌起来。只有清园还算清闲，太夫人还在经常高兴地笑道：“咱们家的第一朵花终于要盛开了。”

大姑娘和杜二公子正式定亲后，大姑娘便成了待嫁姑娘。为了避嫌，除非必要她都甚少离开淮园，自然也不再来池园了，只是一门心思在自己房里绣嫁衣。云曦知道大姑娘婚期紧，便很少去淮园打扰她和大夫人。

这日，云曦前去清园请安，正巧昨晚太夫人睡得不好，今日起迟了。待在暖阁处干等甚觉无聊，她便起身去了厢房寻林嬷嬷。

说起来林嬷嬷帮了云曦不少的忙，云曦一直想找机会谢谢她。但以林嬷嬷如今的年纪与地位，赠几个银两她不但会不在乎，而且可能会弄巧成拙。云曦在这件事上颇费了一些心思，最后决定为林嬷嬷亲手做双鞋，聊表自己的心意。

云曦到时林嬷嬷刚梳洗完毕，正要出门。看到云曦朝自己的房间走来，便笑着迎了上去，道：“五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真是折煞老身了。”

“嬷嬷说得是什么话，你伺候了祖母几十年，算来也是云曦的长辈了。”

林嬷嬷料想云曦前来必定有事，便将她迎进自己的房内。进了屋，云曦接过桃舒手里的布包，拿出一双软底布鞋，笑道：“我知道林嬷嬷每日在府内奔波，想来腿脚每到晚上必定是酸痛不已，所以我做了一双软底鞋，还特意把鞋底加厚了，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脚，嬷嬷若是不嫌弃就试一试吧。”

林嬷嬷双手接过鞋子，笑得合不拢嘴，忙道：“五姑娘如此费神地做鞋，不说合不合脚，就是这份心意也足以让人感动，就是太夫人知道了，也必定羡慕死老身了。”林嬷嬷虽然嘴上说着客气话，但言外之意却在提醒云曦别忘了太夫人的那份。

云曦立时就明白了嬷嬷的好意，庆幸自己早有准备，便道：“做孙女的怎会忘记祖母呢？我今日本就来给祖母送鞋子的，只不过她老人家还没起身，便先过来林嬷嬷这儿了。”

林嬷嬷听了这话，笑着点点头。

且说云曦和林嬷嬷回到太夫人的正堂，送了那双精心制作的锦缎绣花鞋，太夫人高兴得笑眯了眼，直说云曦人孝顺手又巧。

是时，三姑娘也正好过来清园请安。太夫人一手搂着云曦，一手搂着三姑娘，顿时心内难以意表的满足。不多时，一个小丫头来报，三夫人陪着沈夫人来了清园。太夫人闻言，松开两个孙女，让林嬷嬷去迎了两人进来。

云曦并不知道沈夫人是何许人，只当是太夫人的旧客。而三姑娘一听到沈夫人来了清园，身子便一僵，待起身后又神情复杂地看了云曦好几眼。察觉到三姑娘异样的云曦不禁暗想：自韩府宴会后，三姐姐对我莫名其妙的恨意，难不成和这位沈夫人有关？可是我并不认识什么沈夫人啊？

云曦的疑问在知晓沈夫人的身份后便有了清晰的答案，只是这个答案让她既觉得无辜又觉得无奈。当日在倚风亭，三姑娘对沈言枫的心思云曦都看在眼里。难道说三姑娘当时也发觉了她的失神，所以才会有如此的敌意。想到这里云曦不禁要叫屈，她不过是因为沈言枫而想到了孟潇，一时不察才会失态。事实上，她对孟潇本人谈不上多大的好感，充其量也只是欣赏他的气度而已。不想，三姑娘竟然把她当成了情敌。最糟糕的是，这种少女心事还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解释，看来只能希望三姑娘和沈二公子早日开花结果，方能消除三姑娘的疑虑。

然而，云曦哪里会知道，三姑娘对她的敌意，仅仅来源于沈夫人对于萧府三姑娘和五姑娘暧昧不清的态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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