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淑媛 第十七章 “贾宝玉”

那丫鬟出去后，屋内的气氛为之一变，原本自顾自说着话的夫人们开始小声地议论起这位韩太夫人最宠爱的孙子来。

韩太夫人对于自家孙子能够引起众人的关注，心内暗自欢喜着，脸上也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韩月如见韩太夫人并无怪罪自己的意思，心内更是料定云曦是自己的福星，便拉了她寻了个空着的席位坐下，也同其他人那般跟云曦讲起自己的哥哥来。

“小哥最喜欢欺负我，小时候骗我爬上树去掏鸟蛋，结果掏的却是马蜂窝，害我被叮得满头包。有一次和哥哥们玩捉迷藏，他让我躲在假山洞里，还叮嘱我千万不要出声，哪知我一直在洞里等到太阳快下山了，也没人来找我。原来他同其他人说我困了回房睡觉去了，真是太可恶了！还有一次……”

韩月如义愤填膺地一件一件数落着自家哥哥的魔王事迹，云曦则微笑着听着。虽然韩月如脸上一片忿然，但云曦看得出来，她和韩澈这位小哥最亲密，感情也最好。听着韩月如儿时与哥哥们亲密无间的趣事，云曦不禁羡慕不已，猛然想起，这个身体还有一个血浓于水的亲哥哥，却被生生地分开十年未曾见面。即使云曦现在搬出了满园，除了太夫人寿宴那日的匆匆一瞥，两人也并未正式谋面。哪怕真的见了面，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认出这个妹妹。许是这个身体还存在这原本的记忆与情感，云曦突然觉得胸口微微泛酸。

韩月如并未察觉到云曦微僵的面容，依旧侃侃而道：“如今年岁大了，小哥更是没个正经。我知道今日祖母设宴就是为了给他挑个媳妇。”她突然停了下来，紧张地抓住云曦的手，道：“云曦，你可别犯傻，虽然我很希望能让你做我的嫂子，但我小哥绝对不适合你，你若是嫁给他一定会痛苦一辈子。”

云曦被韩月如的手劲拉回了神智，忽见她紧张的表情，突然玩心大起，故作无知地问道：“怎么会呢？”

韩月如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忿忿道：“你知道他最常去的地方是哪里吗？品花楼，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好地方。据说京城的大小茶馆还都流传着他与品花楼里的莺莺燕燕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真是气人！”她气得两颊鼓起，活似两个小包子。

云曦无所谓地说道：“那应该只是外面的传言罢了。”

韩月如闻言，料想云曦还未死心，本想继续编排哥哥的不是，彻底绝了她的念头，不想门外传来响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只见门口走进两位男子，其中一位走得略快了半步，只见他身着绛红色锦袍，玄纹云袖，头上戴着束发嵌玉紫金冠，腰间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配着一块翠缕通透的玉佩，脚下穿着青缎红底长靴。十指细长，微微扇动着绯色金边的折扇。面色如雪，眉如墨画，眼若桃花，双眸似天池之水，唇如红霞，齿如皓月，精致的五官组合成一张绝美的脸，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黯然失色而自惭形秽。

此人正是方才众人议论纷纷的韩府小公子韩澈，他收拢手中的折扇，上前向韩太夫人请安：“孙儿刚从外边回来，特来向老祖宗问安。”

云曦见到韩澈的样子和打扮，不禁想起了《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一时不察，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幸而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贾宝玉”身上，似乎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云曦忙低下头，用手捂着嘴巴轻咳了一声，以作掩饰。岂料，她这一番行为全都落在了身边坐着的人的眼里，现下韩月如更加确定云曦对小哥上了心，心内更加焦急。

韩太夫人随意问了韩澈几句，看到一旁站着的另一人，便笑道：“哟，夏家的三小子也来了，说起来你也有段日子没上咱家了，不知道你祖父可还好？”

韩澈身边的男子上前跨了一步，答道：“劳太夫人挂心，祖父年前离了京城去了江南，此时恐怕正在欣赏江南美景呢！”此人身着一袭冰蓝色的锦缎长袍，全身散发着一股沉静的气息，浓眉如画，面若刀裁。

韩月如看到这蓝衣男子，突然眼前一亮，要解救一颗失落在浪子身上的少女心，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转移她的注意力。韩月如一改方才的愁眉苦脸，眉飞色舞地道：“这位是夏国公家的三公子夏辰烨，他虽然从小和小哥玩在一块儿，却比小哥正经多了，绝对不会整日留恋品花楼这种地方。说起来我真想不通，像夏三哥这样沉静的性子，怎么会能和放浪不羁的小哥成为至交呢？”

韩月如的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云曦一看便知，她任由韩月如卖力地说项。提到韩澈怎么会和夏辰烨成为好友的问题，云曦与韩月如有不同的看法。说得玄乎点，世间万物本就相生相克，他们两一个跳脱，一个沉静，两人在个性上可以互补，反而构成了某种和谐。

韩澈见韩太夫人被他几句话说得喜笑颜开，心想自己的任务已经圆满的完成了，这几日太夫人的碎碎念应该可以消停一阵子了，便和夏辰烨一并告说要离开去自己那儿小酌。

韩太夫人见往日滑得像泥鳅一般的孙子今日异常的乖巧，便也见好就收，免得一不小心逆了那小子的毛，弄个不好收场反倒不美了，便笑着允了，还不忘嘱咐韩澈身边的丫鬟小子好生伺候，别让二人喝多了。

韩澈二人一离开，屋内顿时像炸开了锅，几位夫人无一不赞叹韩府小公子的样貌真真是一绝。韩太夫人听到这些溢美之辞，倒也不客气地照单全收，笑得合不拢嘴，即使眼角的皱纹也掩不住她一脸的容光焕发。

在场的人恐怕只有韩月如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云曦见她的样子，担心自己玩出火来，便在她耳边低语：“你放心吧，我们成不了姑嫂的。”

韩月如乍听之下还未立即明白，脑袋里一直回转着云曦的这句话，半晌才明白过来，脸上立时露出灿烂的笑容。没了后顾之忧，她便有拉着云曦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另一边，韩澈和夏辰烨离开了观雨阁，走在韩府的长廊里，韩澈便无所顾忌地聊开了。

“真不明白老祖宗是怎么想的，那些个大家闺秀有什么好，要么任性泼辣，要么虚伪做作，还不如品花楼的牡丹和百合来得率真可爱。”他风骚地摇着绯色折扇，脸上带着满满的不屑。

夏辰烨扫了他一眼，道：“即是如此，你又何必主动过去，还硬要拉上我。”

韩澈见他眼风如炬，立马收了扇子，一手环着夏辰烨的肩膀，似讨好又似不怀好意地说道：“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嘛，才忍着羞耻过去出卖色相。”

夏辰烨闻言，拨开韩澈环着自己的手，转身径直朝韩府的大门走去。

韩澈立马奔过去，身子又黏上夏辰烨，腆着脸道：“别这样嘛，小烨烨，我看你也老大不小，身边却没个知冷暖的可心人，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变成孤家寡人了。”

夏辰烨再次会开贴上来的韩澈，一个眼风如刀递了过去，好像我比你还小一岁吧。

韩澈似乎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无所谓地道：“你不必为为兄操心，我身边可是有品花楼一楼的姑娘等着伺候我。话说回来，刚才那么多大家闺秀，燕瘦环肥任你挑选，你可有看重一个？”

夏辰烨依旧沉默不语，心道：你刚才还嫌弃她们虚伪做作，怎么这会儿像个龟公似的尽把她们往我身边塞呢。

韩澈像是听到了他心里的话，用手摸了摸额头，厚着脸皮道：“这不，方才我不小心一竿子打翻了一船的人，兴许她们之中就有那么一人，刚好合你的眼了。”

夏辰烨听了这话竟反常地没有再瞪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又转过身率先向韩澈的院子走去。

韩澈被夏辰烨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竟呆呆地站在原地。旋即又似有所觉，自言自语道：“难不成……这像木头般油盐不进的夏三公子……真的看上方才席上的某一人了。”说完看到身旁空无一人，才如梦初醒般追了上去。

风吹云散，下了近一个时辰的大雨终于停歇了。

来赴宴的夫人们大多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故而对于留在韩府继续赏花已了无兴趣，她们纷纷起身向韩太夫人告辞。

云曦几人随着众人告辞了韩太夫人，移步走到来时的垂花门前。三夫人仍旧未置一语，径直登了车。三姑娘走至马车前，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云曦一眼。

云曦被那一眼吓得心惊肉跳，三姑娘虽然极力掩饰，但眼神中还是泄露了几分恨意，这让云曦感到不明所以。

容不得她多想，大夫人眼里含笑地牵着云曦上了车。车轮辘辘作响，载着大夫人的欣喜，大姑娘的羞涩以及云曦的惴惴不安，缓缓地驶向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