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淑媛 第二十章 婆媳（三）

望着夏纤云满是不屑的地脸色，云曦选择是视若无睹，轻笑道：“二妹妹午安。”

早在江氏还在用膳时，白荷就已经泡好了一壶君眉。夏纤云抬眼看了看端坐在榻上品茗的江氏，眼里精光一闪，笑道：“我在屋里刚用完午膳就来这儿给母亲问安了，如今甚觉口渴，请三嫂嫂为我沏杯茶吧。”

听到屋里传出的夏纤云的话，端着茶盅刚想进屋上茶的白荷立马顿住脚步，转身向外走去。

云曦所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白荷离去地身影，心道：想不到江氏刚刚玩腻了斟茶的游戏，这夏二姑娘又来了兴致。只不过江氏毕竟占了婆婆这层身份，把她当丫鬟般地使唤，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地照做。可这夏纤云是她的小姑子，与她是同辈，竟然也学着江氏如此使唤她，简直就是**裸的侮辱。

瞥了一眼好整以待的夏纤云，云曦笑容更盛，语气温和却不失坚定地回道：“二妹妹若是渴了，可以请你的丫鬟或是母亲身边的人给你沏茶，我这个做儿媳的还是守着本分服侍母亲要紧，可做不来那等没大没小的事情。”

一个姑娘家竟然使唤嫂嫂为自己端茶递水，可不正是没大没小吗？对于云曦话中暗讽自己目无尊长，夏纤云并不甚清楚。可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位言笑晏晏的人正拐着弯来骂自己呢。从小在江氏的羽翼下长大的她，何曾受过这等气。她气冲冲的走至云曦跟前，一时脑热便开始口不择言了：“你真是不识好歹，前头被沈家退了婚，后头又在三哥这根木头那儿失了贞，才得以嫁进咱们夏府，到如今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在我面前端什么架子！”

听到夏纤云说自己是因为婚前失了贞才能嫁进夏府，云曦立马敛起了笑容。要知道这里不比前世的开放，女子的名节比性命还要重要，虽然自己和夏辰烨的婚事的确是由荨湖的意外促成的，但显然夏纤云脑中的内容可比事实要丰富得多了，若是任由她胡说八道，必然会影响她在夏府的日子乃至以后的人生。方才被江氏故意刁难了半天，心内已是置了气，却碍着她的身份不能发作，如今这夏二姑娘一见面便火药味十足。云曦知道自己不能再忍下去了。她一反一直以来的低眉顺眼，锐利的眸子对上夏纤云的视线，正色道：“请二妹妹说话前先仔细斟酌一下。别老是把子虚乌有的东西挂在嘴边，一来恐会污了别人的耳，二来又失了自己的身份。要知道二妹妹如今还未出阁，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损失最大的可是你啊。”

云曦这番话不过是随口而出的反击之语。并没有任何针对性，没想到却正好戳中了夏云纤的痛脚。年近十八芳龄的她至今都还没有婆家，这正是她不足为外人道的死穴。

“你……你……”夏纤云怎么也没想到第一眼看去软弱可欺的云曦竟敢当着她的面如此侮辱她。气急攻心的她抖动着双唇，却堪堪只能发出一个字，始终都连不成句。发现在嘴上赢不了对方，夏纤云冲动地高高扬起右掌。打算狠狠地甩云曦一个耳光子。

当云曦看到夏纤云突然涨红的脸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对她来说可能过重了，脾气火爆程度堪比萧府六姑娘的夏纤云必然忍不下这口气。于是。当夏纤云一抬右掌，云曦便下意识侧过身子往后退。

没想到丹霞的动作比云曦更快一步，她连忙上前抓住夏纤云欲有所行动的右手腕，平静的双眸望着对方，嘴里发出毫无波澜的声音：“请二姑娘自重。咱们少奶奶是您的嫂子，您此番作为实在……”余下的话丹霞没有说出口。但在场所有的人都能明白是何意。

“啪！”夏纤云猛地扬起可以活动的左手，用力一挥，一个响亮地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丹霞的脸上，立马显现出鲜红的手指印。

“住手！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过去把二姑娘拉过来！”江氏看到夏纤云抬起了手掌，便知道事情不妙了，想唤人前去阻止却已是来不及了，丹霞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夏纤云打了一巴掌。

早上挖空心思折腾了云曦半日，江氏自己也觉得累了，正巧夏纤云来了，还一副兴致勃勃地想要教训云曦的模样，她也乐得坐在榻上看好戏。然而，江氏万万没有想到，夏纤云不但被云曦激得失了理智，还动起手来打了人。若是换作别的丫鬟，就算被夏纤云打死了，江氏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夏纤云打的偏偏是全府最不好拿捏的丹霞，如今这情况搞不好就难以收拾了。

说起这丹霞，她可是夏府的丫鬟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她的母亲刘妈妈原是老国公夫人一个陪房的女儿，进了夏府几年后便得到老国公夫人的赏识，一直升做了她身边的一等丫鬟。后来，刘妈妈嫁给了老国公身边最信任的护卫刘力恒。丹霞出生后不久，刘力恒在一次抵御北夷入侵的战役中，为了救老国公身中暗箭而亡。老国公夫人怜惜丹霞幼年丧父，加之自己又没有女儿，便把她收到了自己屋里陪伴自己。再后来刘妈妈被派去外面当了田庄的总管事，原本是要把丹霞一道儿带走的。但年仅八岁的丹霞已与老国公夫人有了深厚感情，自己不愿离开她。老国公夫人感动之余，便当着全府人的面撕毁了丹霞母女两的卖身契，让她们恢复了良民的身份。老国公夫人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失了母亲又日渐沉默寡言的孙子夏辰烨。丹霞深知她的心结，便主动提出前去碧落院替她照顾夏辰烨。对于丹霞一家子对夏府的恩情，老国公一生铭记在心。尽管丹霞表面上做着一个丫鬟的差事，但夏府上下没有人敢真正把她当一个丫鬟那般看待，只因为丹霞母女两背后的人是久居江南却仍掌控着夏府一切的老国公。

关于这些事情，初入夏府的云曦并不知晓，但夏府上下却是无人不晓，而作为现任国公夫人的江氏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望着丹霞脸上愈发明显的手指印，江氏不禁按了按太阳穴，完全失去了继续刁难云曦的兴致，对她甩甩手道：“三媳妇啊，你这大半天做不来一件事情不说，还把咱们二姑娘招得失了礼仪，我这儿可留不下你这大神，今儿你就回去吧。”两三句话便把夏纤云打人的罪名全都推到了云曦的头上。

对于丹霞被打之事，云曦自己也有些后悔，不该失言将夏纤云激得失去了理性。面对江氏的指责，她并未多置一语，只道：“既然如此，儿媳便告退了。”

主角都走了，自然也就不需要陪衬了，江氏对两位少奶奶道：“我乏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自被红莲几人拉来江氏身边后，夏纤云便渐渐冷静下来，如今见江氏遣退了三位少奶奶，径自坐在那儿，脸上的神色甚为阴郁，自小在江氏身边长大的夏纤云十分擅长看眼色扮乖，立马走去江氏身边替她捏肩捶背，察觉到江氏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了，才敢问道：“母亲，您怎么如此轻易就放她回去了？”

江氏闭着眼睛享受着夏纤云极为娴熟的按摩，对于方才的问题仿若未闻。红莲也觉得今日的江氏似乎与往常不同，好像缺了点火气，见她面色如常，并未有不豫之色，便大着胆子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夫人，您怎么不利用三少奶奶没按时来给您请安这一点好好罚罚她呢？”

闻言，江氏睁开眼睛，瞧了两人一眼，不答反问：“你们可知道要炖一盅好烫应该用什么火？”

夏纤云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名门贵女，自然不知道中馈之事，而红莲这个丫鬟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自然是用文火慢慢熬制方能炖出味道。”

江氏点点头，道：“正是这个理，今日我若是重重地罚了她，虽可解了心中之气，却也是暂时的，远远不及慢慢折腾，每日看她委屈的小脸来得有滋味。再说，我今日指出了她的错处却不处罚她，传出去定会说我这个婆婆宽宏大量，而她这个做儿媳妇没有规矩。”

江氏向来喜欢用直接而快速的手段对付别人，她今日说的这番话虽然似模似样，却是有各种因由的无奈之举。

昨日晚上，夏国公突然被老国公请去了紫琼别院，直到深夜才得以回来。今日一大早，夏国公便去了江氏的房里，将老国公让他带回来的字条转交给江氏。

一打开字条，江氏脸上的血色便瞬间褪尽了，字条上只写了一句话：“孙媳妇深得我心，勿重演外室之事。”短短十余字，却蕴含了很多话语，甚至还牵扯出了六年前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