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花 第一百七十九章 椒房殿恩情

椒房殿门外可谓是门禁森严，整个椒房殿被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起来，灯火通明的寝宫内，站着一脸怒火的刘长彝。与他的平静形成对比的是一脸漠然的皇后――司徒空明。

刘长彝几次调整后，竭力用平静的口吻说：“朕再问你一次，燕美人是不是你杀的？”

“本宫也再告诉你一次，不是我杀的。”司徒空明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良久，就在刘长彝忍不住就要抓狂的时候，异常平静的说：“我十七入宫跟了你，十八岁生下悟儿，今年我三十八岁了，入宫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以来，我和你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一年。刚成亲的那一个月，你三天来一次我这，一个月后，我怀上了悟儿，你整整两年没在我这呆过一晚。后来，母后让你五天在我这住一晚，你坚持了两次，改为了十天来一次，一年以后是半个月一次，三年后，我怀了成溪，又是两年一个人带成溪过。从十年前开始，你是一年来三次。我从来不敢奢望你会有多爱我，就连成婚那晚你趴在我身上却喊别人的名字，我也不曾抱怨过。我每日守着这空空的大殿，这暖暖的椒房殿。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心却一天天冷下来，冷到我受不了。”

司徒空明哭着笑着，环顾着这极尽奢华的椒房殿。已经近四月了，可是，她依然让宫女在椒房殿内烧着暖炉。

司徒空明像是对刘长彝说话，又想是对自己说话：“二十年了，我日日在这坟墓般的宫殿里守着，守着一个根本看不到的希望。这二十年，我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做着一个儿媳妇，一个皇后，一个母亲该做的。我从来不敢因为自己的事去找你。从来不求你什么，直到我的父亲、母亲身陷囹圄。刘长彝，你说，你摸着良心说，我的父亲就真的那么罪大恶极吗？我的母亲，我的兄弟，我的子侄，他们有什么罪？他们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啊！一千二百口人，一千二百口人啊！那血将整个地面都浸透了。他们哭着喊着求我救他们。求我这个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女儿、姐姐、姑姑救他们。他们日日夜夜都在求我救他们，你知不知道？”

司徒空明声泪俱下。声嘶力竭的指向天空喊着：“你看看，你看看，你抬头看看。他们，他们死不瞑目，他们都在看着我。看着我……”

刘长彝也感伤的闭上了眼睛，他如何不知道司徒泽恩罪不至死，但，司徒泽恩的胃口越来越大了，他怕以后会满足不了他日益膨胀的野心啊！

对于皇后，他亏欠很多。刘长彝何尝不知道司徒空明是个好女人。但，错在当初司徒泽恩不该威胁自己娶她。当初若不是司徒泽恩的威胁，也许他也会娶的。但是。这不是她要杀害燕美人的理由啊！

刘长彝说：“皇后，朕是负了你，但是，朕不是也补偿了你吗？朕不是让悟儿当了太子，让你当了皇后吗？你还要怎样？你还不满意？你知道多少人盯着皇后。盯着太子的位置吗？”

越说刘长彝越觉得理直气壮：“至于你的父亲，难道你真不知道他做什么吗？他在卖官。他拿着大盛的官职在卖，他不但拥兵自重，他还不断地找朕要这要那。他就是一蛀虫，就是一贪官，他死有余辜，他……”

“住口！”司徒空明愤怒的打断刘长彝的话：“我不许你诬蔑他。”

“朕诬蔑他？”刘长彝也有些失去控制了：“你以为吏部都是做什么的？关于你那父亲的罪状足足堆满了两个桌案。朕为什麽不杀他？你告诉朕，朕为什麽不能杀他？在当年，他逼朕娶你的时候，朕就该杀了他。”

司徒空明有些不能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当年……”她双唇发抖，根本说不出话来，她不敢再问下去了。

“对！当年，是他逼朕娶你的。”刘长彝长长的吐了口气，这话说出来以后舒服多了：“当年若不是他逼我，我怎么会娶你。”

“我怎么会娶你，怎么会娶你……”司徒空明脑袋一片空白，想的全都是这句撕心裂肺的话。

“刘长彝，你我二十年夫妻，你何苦如此来逼我？你们之间的交易，拿我来做牺牲品。”司徒空明看着刘长彝，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

她不停的摇着头：“他逼你，他逼你娶我……哈哈哈哈”

司徒空明跌落在地，这世界太可怕了，太冷了。她冷得用双手紧紧的环抱着自己，火盆呢？芍药呢？她忽然想起来芍药，想起了那个从十岁就陪伴她的女子，陪她在这豪华的牢房里整整坐了二十年牢的女子，想起了那个当着她的面被暴室侍卫拖走的女子。她怎么样了？

司徒空明神色慌张的站了起来，扑向了刘长彝，站立不稳的她紧紧的抓住了刘长彝的袖子：“芍药呢？我的芍药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刘长彝有些厌恶的看着她说：“你只要承认是你杀了燕美人，我就放了她，不然，你就等着帮她收尸吧！”

“住口！”一声威严的喝声自门口传来，羸弱的太后在苏莫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母后！”司徒空明如同溺水的人看到一根救命的稻草般，冲向太后。

苏莫吓了一跳，如今的太后如同纸扎的一般，被她这癫狂状一冲，怕不是马上就要倒地了？想到这，苏莫忙一转身，护在了太后身前，一只手接住了皇后，此刻她也不顾的会不会暴露了，一运气，牢牢地将皇后固定住。

司徒空明挣扎着继续想要扑向太后：“母后，救命啊！母后！他们把芍药抓走了，母后，求您救救她。”噗通一声，司徒空明跪在地上拼命的磕起头来。

“莫儿快扶她起来，莫儿。”皇太后惊慌的说。

苏莫一只手扶着太后，另一只根本没办法控制失控的司徒空明。她恼火的对呆立一旁的刘长彝喊道：“皇上，您就站那里看啊？快过来扶人啊！不想扶皇后娘娘，扶下皇奶奶总可以吧？”这个猪一样的男人！苏莫心里翻了个白眼，正不是个东西啊！

刘长彝被苏莫这一喊，回了神：“哦！”慌慌张张的将太后扶到卧榻上。

司徒空明依然挣扎着跪爬着去找太后，无奈之下，苏莫想点了她的穴道。可是，她还没动手，刘长彝一声大吼：“司徒空明，你就这样母仪天下的吗？你怎么配当皇后？你这样和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司徒空明被他的这一吼吓呆了，怔怔的看着他，连呼吸都忘了。苏莫不忍，扶起她，一股内力从脉门缓缓送入，一边传音给司徒空明：“皇后娘娘，您先冷静一下，想想太子殿下。”

苏莫这句太子殿下惊醒了她：对，还有悟儿，我，我不能害了悟儿。我忍受那么多年的孤寂，为的不就是悟儿吗？

见她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苏莫松了一口气，低声说：“皇后娘娘，您放心，太后娘娘会给您做主的。”

司徒空明看着苏莫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苏莫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虽然只是透过眼睛，但司徒空明依然能感受到。

“好，我放心，我放心。”司徒空明点着头，不吵了。

见她恢复常态，太后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看着刘长彝说：“当年确实是司徒恩泽逼你娶的她。可是，若不是他，你能当上皇上吗？你既然不想娶她，当场拒绝不就成了？你可以选的呀！并不是只有一条路给你走。你可以选择不娶她，娶你心爱的人，可你偏偏选了要当皇帝，这能怪谁呢？儿啊！如今，你也不小了，做人要懂得感恩。当年，若不是司徒恩泽，咱们怕是早就死无全尸了。你不能得了人家的好，还埋怨人家。”

太后朝司徒空明招招手：“来，过来母后这边。”

司徒空明流着泪，跪在太后身前。

太后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帮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说：“这么好一个女孩子跟了你，大好的青春年华给了你，你却如此待她。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刘长彝羞愧的低下了头：“可是，母后，她再怎么样也不能杀了燕美人啊！”

太后看也不看他，叹了口气说：“杀燕美人怎么了？莫说她没杀，就是杀了也没什么。一个以下犯上的美人而已，杀了，怨得了谁呀？难道任由她将这后宫弄得乌烟瘴气不成？”

司徒空明闻言委屈的说：“母后，我真的没杀她，我没有。我那天只是想去给她道歉的，我没杀她，我连椒风殿都没进。”

太后怕她又激动，忙安抚她：“好好好，我知道，你没杀，没杀。你说你也是，一国之后，给一个犯错的嫔妃道什么歉呀？要道歉，也该她给你道歉呀！”

司徒空明低头拭泪：“孩儿是想，她毕竟是燕家人，我怕她会给皇上找麻烦。”

“你怕她给朕找麻烦就直接杀了她？你这麻烦找得还小吗？”一提起燕美人的死，刘长彝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