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瑶赋 016 虹桥夜风感前尘

夜风卷过，汴梁城外，虹桥。

再说那遥羲白一转眼的功夫，身形已到了郊外。虹桥之下，桑梓妍似乎已经等了他许久，身边还带了个面生的白衣少女。

“师叔。”遥羲白叫她，桑梓妍与瑶姬同辈，在辈份上，他还是要称桑梓妍一声师叔，“师叔召我来何事？”

桑梓妍看向他，一双凤眼与她兄长桑仝济生得别无二致，“羲白，这是海棠。”她并不与他寒暄，只把白衣少女开门见山地推到他跟前，“海棠，他是你婉华师叔的弟子，你就叫一声遥师兄吧。”

“遥师兄。”被唤作海棠的少女依言行了礼，遥羲白有些不领情地侧过身去。

桑梓妍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自拜了瑶姬为师，她就从没见过他对自己的辈份问题有过任何自觉，也从不称瑶姬为师傅。为了这事，瑶姬较真了好几次，却又不能把他逐出师门。所以那个时候，瑶姬常常跑来西灵山，向自己编排这个徒弟的“大不敬”。

桑梓妍从未忘记过遥羲白出现在姑瑶之山的那天，一掌毁了一之阁的情形，也从未后悔过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瑶姬，当初遥羲白凌空写给瑶姬的那篇小赋，其实是在传达爱慕之意。因为她只喜欢哥哥与瑶姬，也只能接受瑶姬做她的嫂嫂。

“海棠自幼跟我，往后人间凶险，你替我带着她历练吧。”

“师叔的徒儿，羲白不敢调｜教。”人人都知道这西灵的公主与他哥哥一样行事无章，遥羲白不知桑梓妍此举是何意，况且并不想在身边多带跟班。

“人间失魂之事愈见猖靡，哥哥已确定了这几年的异相与烨玄师兄有关。魔界虽早在千年前就认他坐至尊之位，但并未有祸及人间。可这几百年来，接连有凡魂失踪、天魄坠地，只怕是他已养足精锐，欲对上界报复。我这次带海棠来，也是希望她能助你一臂之力。”

原本仙界守护人间，行斩妖除魔之事，神界司职六界，掌乾坤平衡之道，只是这次作乱的是东华帝君的首座弟子烨玄，神界才不得不出马。

“我已习惯独行。”遥羲白再次推脱。

“那又为何苦口婆心地要收那青楼女为徒？”

遥羲白哑然。

桑梓妍如愿，只一句话就将那唤做海棠的女徒儿留给了他。

“师兄。”海棠开口唤他。

“西方极乐千劫悲愿尊者处有无量镜，能辩人心，识因果，你且去把它借来。”这个安排，一能保桑梓妍的弟子无恙，二能支开她远离自己，三能借无量镜知瑶姬的前生，可谓一举三得。

“是。”海棠接了命就即刻遁去，遥羲白想要转头道谢的时候，已没了踪迹，只留他在汴水边。

蓬莱重华峰三千年，他独寐独醒，独坐独行，陪他的的只有一张琴，一锋剑和一枕相思，从未觉得寂寞。而今虹桥卧波，寒意凛生，他看到水面上拂过神女瑶姬的笑，和人间的瑶姬重叠在一起，却有些懂了为何人间说费长房缩不了相思地，女娲氏补不了离恨天。

二百年前，他走出关门的那一刻，还想着见到瑶姬时，第一句应该说什么话。她是不是还记得当年传他暮虹琐，一起大战十二孽龙的事。然而，姑瑶之山早已不见了她的音容，当年被自己一掌打烂的一之阁处，开满了黄色的山花，叫不出名字。

原来她早已为幺妹女娃入了轮回道，可碧落黄泉，哪里有她的踪迹？

二百年的追寻，让他知道了这八荒大地历经三千年已人烟繁茂，也让他知道了他繁茂的思念历经三千年也要重归八荒。

他本是要放弃的，终究天规说上仙不能动情，不然烨玄也不会坠身成魔，祸害苍生。可人海茫茫，为何又偏偏让他在人头攒动的汴梁城里，遇见这个瑶姬？他好像是被人推上了命运的梭伦，分明是不一样的两张脸，一个笑中含花，一个总在笑里藏计，如今念起，却像两生花似的长满了汴水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