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瑶姬再次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她见自己被抓了个正形,便也不再躲藏,顺了顺气,直起腰来,轻喘着陪笑道:“弟、弟子初上蓬莱群山,还辨不得各峰之间的路,这才来迟了,还请长老宽恕一回罢。”说完,她抬头瞅了瞅山青子的脸色,心中却得意起自己这一路过来竟没有迷路。
山青子将她打量一番,从鼻孔里哼出两股气,压眉沉声,“哼,本座知道你们初来乍到不认路,特在暗中设仙云引路。你分明是昨夜做鬼、今晨晚起,不但着艳色俗衣上殿,还妄口狡辩!”
瑶姬环视了一圈殿内弟子的素色衣着,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红裙,这才发现不妥,“姑娘家出门,谁不打扮一下?”她小声辩白。
山青子本顾着遥羲白的面子,只想训瑶姬几句话便罢,哪知她并不知错,遂薄怒道:“你如今已受箓清云殿,不再是花街柳巷里的俗家姑娘。尊者肯破例收你为徒,是你莫大的荣幸,你竟不知自醒。着艳色者,依照规矩,罚扫堂十日,言谎者罚戒杖二十。执法弟子,快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我拖出殿外,施戒杖!”
话音刚落,已有两名执法弟子执杖而来,从身后一左一右架起瑶姬的胳膊就要将她拖出殿外,可瑶姬的性子哪肯轻易吃亏就范?只听她一边奋力挣脱一边道:
“住手!我是逍遥尊者唯一的徒弟,这身衣服也是师傅亲赠的,如何穿不得?打狗也要看主人,你们谁敢动我!”
“放肆!”山青子将书卷往案上一掷,起身,“本座自任执法长老以来,司蓬莱所有弟子的戒律法刑。岂有例外?还不给我拖出!”
“且慢!”正当瑶姬以为自己逃不过这顿罚,赫辛木赫然上前一步,向山青子抱拳道,“师叔息怒,瑶姬师妹虽坏了规矩,但请念在她是逍遥尊者唯一的弟子、又是姑娘家的份上,姑且暂缓戒杖,还是将她留给尊者发落为好。”赫辛木顿了顿,“这么做,一来能叫她服气。二来,尊者一向为人公明,定不会护短。也顾全了清云殿的脸面。”
山青子捋了捋胡子,听着觉得在理,遂瞪着瑶姬,“你可知错?”
瑶姬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知道赫辛木是在帮自己。便收敛了眉目,顺了山青子给的台阶认了错,原以为此事能就此了解,立在一边的海棠却笑道:“长老仁慈,知道瑶姬师侄不会功夫才缓了你的罚,你怎么就光认错不谢恩呢?”
这一说。便让殿中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山青子皱眉,“不会功夫?”
“海棠听说昨日遴选的弟子都要过五关。长老难道不知她根本就毫无武功底子么?”海棠轻轻掩唇,故作惊讶,一双美目瞟向瑶姬,露出得色。
“竟有这事?”山青子想起瑶姬方才进殿时一直喘气,叩仙峰与重华峰离得并不很远。若是有些功夫的断不会喘成那样。只见他转向赫辛木,“阿木。昨日的五关都由你亲临督视,瑶姬的勇关是如何过的,对手是谁?”
“我昨天根本就没有……”
“禀师叔,瑶姬师妹昨日的对手是小徒朱鋆。”赫辛木打断道,转头悄悄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弟子见她武功虽弱,但屡败屡战,毫无惧色,正堪当一个勇字,才准她过关。”
“哦?”山青子扫了一瑶姬,“看得出来,你的胆子……呵呵,确是不小。那朱鋆何在?”
朱鋆昨日本眼看着就要被淘汰,不料赫辛木却在最后关头将他收为看经弟子,条件就是要为赫辛木办三件事,而这第一件便是为瑶姬圆谎。只见他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弟子在。”
“嗯。”山青子看他生得眉清目秀,身形清瘦,站起来的时候身子略略椅,想来功夫底子也只是寻常品相,好在碧云殿偏重识经了义,对武学要求并不高,这样看来,瑶姬倒是勉强能与他对战。可遥羲白的武学造诣是东华门下最高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位师弟为何要收一个毫无功底的女子为徒,“你们不如再打一回合,也让大家看看清云殿大弟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如何呀?”
瑶姬一听,差点没站稳,连忙看向赫辛木求救。赫辛木没料到山青子会要他们当中比试,一时也没了主意,朱鋆倒是爽快地应了下来,执法弟子放开瑶姬,只等她表态。
瑶姬虽不明白赫辛木为何要遮掩密道一事,不过既然自己今早已对遥羲白说了谎,那就必须死咬,“弟、弟子今日恐、恐怕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
“弟子,嗯……”瑶姬想了想,双手一摊,“弟子今日没想到要比武,并没带兵器。”
“这不难,中明殿里最不缺的就是各色法器,你平日惯用哪种,本座借你便是。”
“我……”瑶姬正要开口,忽见众人都突然睁大了眼睛往自己身后看去,她只觉后背有一阵暖风掠过,将她的发丝吹乱到了胸前。她转身,只见一道金光飞闪,不知为何物,直直向着自己的门面而来,她本能地侧身避开,那道光却猛地在她面前刹住,光色渐暗,慢慢地显出本形,却是一把纤巧的长剑。
“哇,不愧是清云殿的大弟子,短短一夜之间,竟已习得了唤器之法。”殿中有弟子羡慕道。
瑶姬惊魂未定,只得尴尬地笑笑,盯着悬在眼前的剑。此剑剑鞘为琉朱色,鞘身与护手质地如玉,虽再没有繁饰,却有三分通透,剑柄处缠着一条浅素的紫绸带,混织金丝——这是个宝贝\美\值钱!她第一反应如是,不由地伸出手,握住了剑柄。这剑似有感应般,在空中动了动,滑出了剑鞘,瞬间金光又现,中明殿里各弟子手中的剑突然都发出器鸣,百剑齐声,刺耳非常。
“这莫非是……神剑请主?”山青子见状,喃喃自语。这世间仅有两把剑能得仙剑敬鸣,一是色空之剑,在遥羲白手里,而另一把是情空之剑,据闻一直乃西灵所有,在三千年前,赠与了储妃——婉华神女。看此情此景,这必是情空没错,难道这个瑶姬竟是神女转世?不,不可能,若是神女转世,必有神光,可她分明就是血肉之躯……无论如何,此女定是和西灵有关。唔,遥羲白收的弟子,果然不简单。
“吵死了!”瑶姬皱眉,伸手捂住了一边的耳朵,剑鸣声转而下糜,不久便静了音,金光再次敛去,她这才看清此剑身非铁,亦是由玉而成,且无阻断,从剑柄的末端渐变成瑞白之色,通身如雪,无锋无刃,洁素堪叹,巧夺天工。
果真是宝贝[值连城!这回发了!瑶姬心中再叹。
“你既得此等神器,便让大家开开眼!朱鋆,还不出剑迎战!”山青子厉喝一声,叫众人回了魂。
朱鋆磨了磨牙,一改昨日对瑶姬的不善,上前施礼,“还烦请师叔请到殿外赐教。”
瑶姬虽得了剑,但她不会武功是事实,正又想找理由推托,那剑却将她往殿外拉去。她忽然想到这也许是遥羲白算到了自己的窘境,才派了一把神剑来助她,于是渐渐安下心,踏出殿外,摆开架势,准备与朱鋆比试。
“师叔请。”朱鋆使的是一对判官笔——少见的杂器,有四节可收缩,全展时长有二尺八寸,全收时仅七寸,乃百年老硬木所制,昨儿才从赫辛木处得来。
“师侄请。”瑶姬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朱鋆,这个当街调戏民女、欺善怕恶,却又还算敢作敢当的恶少,他新霸的小妾前不久自尽,大约是死在了情郎怀里……他的脸上还有几分朱襄的模样,却没阴戾之气……哥哥成魔,弟弟却想成仙……只是为了现世的永生吧?她心中忽有些怜悯和歉疚,但又立刻被这种比武的紧张氛围所左右。毕竟,她心中没底,只是直觉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清空脑子,开始全身贯注,学着朱鋆的样子,相互致礼。礼毕,朱鋆一个步足前踏,原本收起的双笔猛然弹射而出,将瑶姬吓了一跳,她倒退几步,本能地斜身闪开,避过引针直刺。
这神剑怎么还没反应?瑶姬看了看自己的手,紧了紧剑柄,心中焦急。再看朱鋆,手腕一转,拦腰横打,瑶姬心知若是下蹲便会无处可避,只得纵身上跃,不料身子却出奇轻盈,竟从他的一双判官笔上跃了过去。朱鋆挑笔反撩,直刺瑶姬后心,她却像背后长了眼,弯腰前倾,叫朱鋆刺了一个空,又旋身从侧猫腰而出,反手将剑面横卧,重重地打在了朱鋆的两只手腕上,朱鋆双手吃痛放指,判官笔落,胜负已定。
瑶姬惊喜地看着手中的剑,笑花绽放。果然,正如她所料,这把剑会帮她。
可没待她高兴多久,海棠便飞身而来,拔剑指着她的鼻子,“刚才那一招从旁打腕,乃我西灵剑法。西灵除了帝君兄妹,只我一个弟子,你又是从何处偷的师?还不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