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墨夷氏,受帝君无上荣宠,入宫多年,而盛宠不衰,她的寿辰,自然是一件大事。
帝君将此搬上朝堂,群臣附议。
八方诸侯,俱在寿辰之前送上了贺礼,就是远在涿城的翼王,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而花朝节当日,盛况自是不在话下。
宴会的地点设在御花园,彼时,正是百花盛开时,百花应时令,园中花开正艳,万紫千红,四处洋溢着一片明媚春光,席玉身子不便,并未进宫,父亲为前朝重臣,无君令,自是不能入这深宫内院,而帝君早已下达旨意,各家世家子女可先入御花园赏景,待午时过后,方兴寿会。
她是和风越安一起来的,本来,也想让二哥来,可是风越竹却说,“我不喜欢那热闹场面,不如就呆在自己的小院里,赏花品茶来的逸兴。若是真去了,不方便不说,也会不自在。”
她还想说些什么,大哥拦住了她:“你莫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他向来是不喜欢这些的。”
她这才罢休。
而御花园里,早已有了许多世家子女,男子还好,只是聚在一起说说话,那些女子,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比御花园里的花还要艳,她偷偷跟风越安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来做人儿媳妇的呢。”
她紧紧的跟着风越安,一步也不敢离开,这种场面她可是第一次见,实在容不得有什么失礼,而这些人她可一个都不认识,若是冲撞了,扰了她大小姐的心情,可就不好了。
有些和风越安交好的男子过来说话,自然都看见了她,一个个的调侃着这是大公子从哪里找来的小美人,怎么从来从来没有见过,她乖乖的抬头,叫了一声:“哥。”
那些人当下失笑,连连作揖赔了不是,她很乖巧的对他们笑,努力的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来。
大公子看得非常无奈。
“你应该把你那野性子放出来,不然,这次回去,不知道要招惹多少男人。”
她往周围看了看,笑说:“大哥,你长了一双桃花眼,怎么说,都是你的桃花比我多。你看看周围这些女人的眼神,恨不得把你扒光,吃干抹净呢。”
可不是么,那一个个的,把眼睛钉在她家大哥的身上,可又像是惧怕什么一样,都不敢过来说话。
她才不信她们这是矜持呢。
风越安敲她的脑袋,骂她:“注意点场合,别口无遮拦的。”
她撇嘴,听不进去,一双凤眸不住的打量着御花园里的一切,人影簇动,欢声笑语,热闹异常。
她和风越安说着话,随意的聊,场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她正觉奇怪间,便又有传声响起:“天雪公主到!”
一身妃色翠烟衫,锦西红明花抹胸,大红曳地望仙裙,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转,芙蓉美?珠饰点缀,娇媚风情尽显,一颦一笑,勾人心弦。
风忆卿拍着胸口,双目出神,直直的盯着那个女子,喃喃道:“原来女人也可以美成这样?”
众人俯身,请公主金安。
这位十五公主,可是帝都城中出了名的人物,她自幼天赋异秉,备受帝王宠爱,十五岁及笄之时,封天雪公主,赐封号,开公主府,并赐席位,列朝听政,成为本朝唯一一个有此殊荣的公主。
实质上,也有了争夺皇位的资格。
大小姐说:“我真想知道女皇主政,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最佩服的女子,便是武?。以一介女子之身,荣登九五之尊之位,在位长达十六年之久,上承贞观,下启开元,不论她政治手段究竟如何,也不论她一生功过后人如何评说,单单说,在那样等级森严的古代封建社会里,能够冲破礼教束缚,冒天下之大不讳,行人不敢行之事,登帝位,做女皇,这份勇气和魄力,便是他人远所不及,纵大唐帝国民风开放,终究还是压迫着女子的自由。
而在这里,因为先女皇陛下的先例,皇家的女儿,自然而然的就获得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一切变得这么天经地义,不受礼教束缚,如果可以,她还真的想看一下,若是天雪公主得承皇位,女主治下,泱泱帝国,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番景状。
天雪敛袖,淡漠的免了众人的礼,而后眸光在场一扫,就落到了风越安的身上,而后起步,就向他的方向走过来,身后的一帮子侍女内监惶惶的跟着,在场的人都知道天雪公主和风府大公子的传闻,全都见怪不怪,面色如常,风忆卿见了,挨到她大哥身边,瞄着大公子不愉的脸色,小声说:“我听别人说,这个十五公主,好像喜欢你?”
大公子的声音冷冷的,如冬日最冰寒的潭水:“那又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什么关系。
风忆卿心道,只是她也听别人说,你好像不喜欢这个天雪公主。
天雪到他跟前,站定,妆容精致的容颜上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如同她眸色里风越安的影子,那么小,却是充满了她的整个瞳光。
风越安碍于礼数,不好摆出太过的冷脸,毕竟,眼前的这个,可是帝君最宠爱的十五公主,在朝中,亦是手握大权,行事作风,脾性手段,都有一种不属于女儿家的铁血以及果断,若是让她下不来台,后果可是非常严重。
所以,他只能行礼,然后淡漠说:“公主今日来的很早?”
天雪唇角微勾,淡淡一笑:“公务已经处理完了。索性无事,不如先来这里看看。”
她顿了一下,低了下头,又说:“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
他道:“皇后殿下诞日,不敢不到。”
她笑说:“我倒忘了。”
她一直都知道他不喜欢她,从来就不曾喜欢过,哪怕他们是一起长大,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她自小与他玩得好,父皇曾笑说,长大要为他们赐婚,那时他们年纪小,万事无所顾忌,后来长大了,不知道怎么就生分了。
她说要嫁给他的时候,他那么毫不犹豫的拒绝,而后,便是生疏。
她看着他,始终在笑,完美地保持着一个帝国公主应有的尊严,而他也将目光移向别处,从不肯在她身上停留。
风忆卿在一旁,被磨得好心焦,她以为会有什么好看的事情发生,从而让她一饱眼福,不想,两个人就说了这几句话,然后,就在也没有动静。
天雪看向她,眼角微挑,似是有点诧异,唇角的笑意疏离而有礼:“听说你妹妹找回来了,我最近忙,没有时间去看看,想必,眼前的这个,就是了?”
风越安点头。
她细细的打量了风忆卿一番,道:“长的可真标志。”
风忆卿微微俯身,“谢公主夸奖。”
天雪说:“你既是安的妹妹,自然也是本宫的妹妹,又何必这么客气。最近也常听母后提起你,言辞之中不乏喜爱之意,你既然来了,母后定是很开心的。”
如果说,风忆卿对于武?,是敬重乃至钦佩的话,那么,即墨雪,便彻底打开了她对于人上之人渴望追求的心门,见她的第一面起,她心头就朦朦胧胧的起了一股念头,她想,在这样的世界里,身为一个女子,当像涿城中的女人一样,像帝都里声名远播的十五公主,高高在上,受尽他人拥戴,他人敬畏。
天雪的身上,始终环绕着她身为帝国公主的骄傲的光环,她是凤凰,有凤凰的朝气,荣华,尊贵,以及不可侵犯的威严,这是她的身份以及血统所赐予她的最大的荣耀。
耀眼的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风忆卿面对皇后的时候,就像是面对一个慈爱的长者,没有任何压力,可面对天雪,总有一种低人一头的卑微,几乎要低到尘土里去,而她是云,高高在上,生来便该让人顶礼膜拜,生来便理所当然的接受世人的俯首。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心中那股蠢蠢欲动的**,刺激着她,她说,风忆卿,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也会变成像她一样的女子,站在顶峰,低头,让所有的人都匍匐在你的脚下。
伴随着这股**而来的,是冲动过后的不真实感,她知道,她的想法太天真,天真的几乎不切实际,那样的尊贵与荣耀,需要的不仅仅是毅力与勇敢,同时伴随的还有权谋倾轧下的挣扎与反抗,而那必是一个少不了阴谋与算计的过程。
可她,向来最厌烦的就是谋算。
而多年之后,她却终究是成为了她最厌烦的人,她学会了算计,学会了阴谋,学会了为保全自己而牺牲别人,学会了用杀戮鲜血铺就通天的阶梯,她终究是成为了像天雪一样的女子,甚至,比她还要尊贵,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凤眸微眯,便睥睨一切。
那毕竟还是很遥远。
遥远的她现在根本无法想象。
天雪看着她,微微笑着,她看了风越安一眼,说:“我去别处走走。”
她转身走向别处,身后女子柔声传入耳际:“你最近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