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说到做到,当真把她看管的严严实实,不许她有丝毫机会去见苏白,虽说她身在镇国府,却始终是在他九爷的眼皮子底下,人家光明正大的在她府中安插了一个探子,而这个探子也明张目胆的违背她这个表面主子的意思,但凡她有任何风吹草动,一阵风就会刮到九爷的耳中。
让她气急败坏,却又不敢有什么动作。
笑话,那是九殿下。
位高权重的主儿,她有几个胆子真的把人给惹恼了。
万一他恼羞成怒,把他们的事情说出来,天下悠悠之口,他不顾忌,她还要面子呢。
对他九殿下来说,事情若是传出去,他大不了把她娶了,反正他九王府的女人,多一个少一个,都没有任何区别,可是她风忆卿,又怎么能嫁给他呢。
只好任他九爷偷偷摸摸的吃了不少豆腐。
九殿下的伤药的确很好用,只是两天,额头上的纱布就已经拆了下来,但在镜中看时,右额处,是很明显的一块伤疤,在白净姝丽的容颜上显得怪异而突兀,好像一副绝世好画上令人生厌的一大败笔,恨不得将其抹去。
她伸手碰触那块伤疤,皮肉新生,略有点痒,颦儿拿过一个瓶子,打开,将其中的东西悉心涂抹在她的伤疤上,说:“这是殿下送过来的,上好的东西,要不了两天,疤痕就会消了。”
药膏涂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很是舒爽。
口中却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颦儿对她阴阳怪气的语气见怪不怪,却仍是说了一句:“也只有小姐你才敢这么说殿下。”
偏偏殿下还宠的跟个宝儿似的。
涂抹完毕之后,颦儿散下她额前发丝,手一拍,说:“这样挡着就看不见啦。”
风忆卿起身,朝门外走,颦儿追了出去,拦在她面前,问:“小姐,你要去哪里?”
她睨她一眼,说:“我待在家里无聊,想要出去走走。”
“可是……”
颦儿再次拦在她面前,吞吞吐吐的,小心翼翼的,说:“可是,殿下他…”
她瞥过一眼,漫不经心,却逼得她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大小姐看着她,心情明显很不好:“即墨宸怎么了?”
颦儿缩着脑袋摇头。
大小姐越过她欲走,她堪堪的再次拦下,风忆卿一口气提上心头,毫无形象的双手插在腰间:“你到底想怎么样?”
丫的――
到底谁是主子?
颦儿苦着脸,哀声求:“小姐,你就可怜可怜我,殿下说了,绝对不能让你出去,你要是出去了,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她丝毫不为所动:“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他要你的命,又不是我,你有本事和他去说,求我做什么?再说,你这条小命没了,我巴不得呢,至少没人再跟着我了,那我多自由呐。”
“小姐……”
颦儿眨着眼,眼睛水汪汪的,小嘴扁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仍不管不顾,径自往外走,颦儿无法,只得跟了上去,殿下说了,小姐若是再出了什么事,那她可就别想活了。
半道上,遇见了前来找她的墨夷溪,她欢天喜地的跑了过去,墨公子却在她近身前一刻闪开了身子,双手往前一挡,如见瘟疫:“别――”
她愣愣的停下脚步,眨眼,表示迷茫:“怎么了?”
他道:“和表哥作对的后果,我实在承担不起。”
表哥说,他是可以来找她,避免风大小姐觉得无聊,但是,决不能近她身体一丈之内。
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风忆卿眯眼,眸色中渗出厉厉寒光。
转身,对跟在她后面的小丫头道:“回去问问你家主子,是不是我要嫁人,也要征求他九殿下的同意。”
颦儿往后退了一步,恭敬低头。
作沉默状。
如果她真的去问了,只怕殿下还真的会说上一句:“是。”
墨夷溪却在想,更糟的回答怕也会有,若是她真的要嫁人,只怕九爷下一个动作就是把接近她的男人,全部杀光。
不论男女老幼,只要是多看了她一眼的,都不会放过。
风忆卿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看了她身后的丫鬟一眼,犹豫了一下,说:“苏白。”
她瞳孔一缩。
颦儿赶紧拦在她面前。
她一把推开,抓住墨夷溪的手,急急地问:“苏白怎么样了?”
他道:“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不论见了谁,都不肯说上一句话。我昨日去看他,说话的时候提起了你,他就像疯了一般,差点没和我打起来。”
这种情况,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风忆卿更是猜不透。
墨夷溪神秘兮兮的凑近她,说:“你说,他是不是因为知道你是表哥的青梅竹马,受了刺激了?”
她鄙夷的瞥他一眼:“可能吗?”
他摇头,“不可能。”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他的表现也太奇怪了。”
她冷哼。
就算她是即墨宸的青梅竹马又怎么了,她早就告诉过他,她不喜欢即墨宸,这种态度并不会随着身份的改变而有任何变动,她甚至也告诉过他,她喜欢的是他。
那次,她跟他说:“苏白,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他看她半晌,她以为他是有什么感慨的话要说,却不想他启唇时,竟是表达不满:“你喜欢我,只是一点儿?”
这样的苏子澈,又怎么会因为一个身份而心性大变,状如痴魔?
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的,是她看不懂的莫名的敌意,还有陌生。
她想,她对苏白,应该是喜欢的,因为那个时候,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内心深处撕扯的痛意。
不算太痛,只是酸酸的,苦涩至极,自心房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她不是什么都不懂,风忆卿身体里的苏卿,也经历过几段感情,对于苏白的这种心态,她并不陌生。
可是,苏白上次的态度着实让她不解。
不过是短短十几天,为何见面时,态度会与以往截然不同。
她不是一个会选择逃避的人,心头有惑,便执意要问个清楚,所以,她和墨夷溪说:“我要见苏白。”
口气坚定,不容拒绝。
墨公子很为难。
鉴于他上次带这人去看苏白的行为严重的惹恼了九皇子殿下,他实在没有那个胆子再去忤逆他九殿下的逆鳞。
她说:“如果你不带我去看,我就告诉即墨宸,你对我意图不轨。”
他张口,结舌,无语。
“你就算要威胁我,也得换个理由好吧?”
她道:“理由不在好坏,而在实用与否。”
而很明显,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用的理由了。
更何况,“反正左右都要死,墨夷溪,你权当哄我开心呗。”
就为了大小姐这句话,墨夷公子下定决心,豁出去了。
不就是去见苏白吗?有什么好为难的。
大小姐很开心,也不去管身后的颦儿究竟会不会去九王府告状,她只是要去见苏白一面,九爷若是不乐意,那就让他不乐意好了。
左不过再被他臭骂一顿,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她应该担心的,是苏白见到她的时候,对她的态度。
她直觉认为,苏白见到她时,应该不会有甚么好心情。
而事实确实如她所料。
当她推开宣静斋三楼雅间的房门时,苏白自桌前抬起头来,苍白的容颜骤然冷下,如同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刮到肌肤之上,便是阵阵破骨的疼痛。
空气沉默了很久。
他坐在那里不动,她站在门前也未有动作。
而后,他移开目光,放佛没有看见她一般,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墨夷溪身上,冷声道:“你约我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个?”
他不待人回答,起身就要走,她拦在门前不肯让开,倔强的看着他。
墨夷溪见状,忙将风忆卿推了进去,她一个不防,被门槛绊倒,苏白眼疾手快,下意识的将她搂住。
他的身体骤然僵硬起来。
她从他怀中抬头,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墨夷溪将房门关的死紧,舒口气,拍手,转身,却看到了一人。
面皮一扯,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房内,苏白要推她起身,她执意赖在他身上,子澈公子蹙眉,声音微冷:“男女授受不亲。”
她嗤哼:“借口。”
他要撒手,她偎的更近,不容他躲闪,直截了当的问:“苏白,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个样子?自从你醒来之后,就变得好奇怪,上次的事情你该记得,以前的你,何曾会这样对我?”
她站直身体,伸手撩起额前散发,明显淡化的疤痕落进苏白的眼中。
男子一愣,眸色微深,稍许便移开了目光,轻声道:“我很抱歉。”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却道:“可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
“理由。”
她不肯他逃避,执意要问出一个所以,“你这样对我,难道就没有什么理由?”
他转身背对她,似是不想回答,她跟过去,一双凤眸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瞳里,低了声音,问他:“苏白,你到底怎么了?”
“没有。”
他这么说,她怎肯信:“你在说谎。”
他依旧什么都不肯说,她沉默半晌,也不逼问,只是问他一句话:“苏白,你以前说的你喜欢我。”
他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
面容有一瞬间的动容。
但很快,就收敛下去。
冷硬无比:“你也说了,是以前。”
她道:“那如果,我也喜欢你呢。”
她话音落下,随之便倾身上前,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瓣。
他有片刻的失神。
她的容颜近在眼前,柔软的唇瓣正熨贴在他的唇上,美好的触感,带来一阵蒙蒙的感觉,他却伸手推开了她。
她不解,问他为什么。
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她不可置信:“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他冷漠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薄凉的唇角说出薄凉的话:“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没必要再来招惹我。”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这样对我?”
她嗤笑:“苏白,你在说谎。”
“你说过你不在乎,你装的也不像。”
他却躲开她,道:“你又不是我,怎么会了解我。”
“就算以前我说过喜欢你,但那也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不想和你再有什么牵扯。不如离得远远的,大家一拍两散,谁也不去烦谁的心。”
“至于你说,你喜欢我?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又怎么可以喜欢我。”
她抿起唇角。
眼角微凝,面色微冷,整个人,如冬日最寒彻的潭水,散发着无穷的冷气。
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口,口气已不再温和:“是嘛。”
她唇角微弯:“说的也是,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若我真的喜欢你,又怎么会和别的男人,意乱情迷。”
他浑身骤僵。
他说她不了解他,他又何曾了解过这个女子,在他的印象里,她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有点可爱,有点调皮,也会耍一点心计,就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整日欢喜的不知人间忧愁。
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决绝。
你若不喜她,她必不爱你,你若不待见她,便也怪不得她会冷落了你。
她不是无情无意的人,可她对于他人付出感情的前提是,她永远不会伤害自己。
在这个世上,她最爱的,永远是她自己。
她说她喜欢他,可他既不要,她也会将其践入土泥。
他既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性情高傲如她,也不会再去找什么理由。
“苏公子既然这样说,我风忆卿也不会死缠烂打。”
“前些日子,公子救命之恩,若将来有机会,定会相报。不过我想,依公子现在的态度,应该是不会想要见到我的。”
“我自然也不会违拗公子心意。”
她走至门前,打开房门,没有丝毫犹豫,就走了出去。
而他在她身后,手微抬,想要唤住她,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心头如同千根针刺,痛不欲生:“你怎么会喜欢我?你怎么可以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