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月夜未央。t/
如深夜,天上皓月高悬,帝都城内,百姓早已点起彩灯万盏,以示庆贺。各家各户,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喜猜灯谜,共吃元宵,合家团圆,同庆佳节,其乐融融,满城狂欢。
更有不少青年男女借由赏花灯的由头,出来私会。
墨夷溪说:“这要是在涿城,只怕会更热闹,宽阔的承河上,也有画舫歌舟,如果你哪一天会去涿城,我一定带你去看。”
他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而她很明显没有听进去。
心思仍在苏白身上打转。
今日的苏子澈太反常,反常的她生了一肚子的怒气。
她本是好心去看他,想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可谁又想到,竟然会落得这样的地步?
换成谁,谁都会生气的。
更何况,她连自己落得这样状况的最根本的原因都不知道,就无缘无故的被人砸了头。
那个样子的苏白,简直就是地狱的魔鬼,看着她的眼神,好似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而她根本就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一病起来,截然与以往不同,根本就不是她所认识的苏子澈。
墨夷溪叹口气,看着她捂着额头,慢吞吞的往前走,低声劝她:“你总要先回去,伤口总要上药的,若是出了事,该怎么办?”
她全然不理。
墨公子突然停下脚步,顺带的扯回了出神的她,她淡淡的看他一眼,他对她使了个眼色,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前方不远处,一人玄色华服,在彩灯下风神而立,一双幽深的眸子,正沉沉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只觉他身上的光有点刺眼,刺眼的他的容颜似梦似幻,她微微扫离了目光,转身向另一方向走去。
可未走两步,灯下的男子却蓦然出现在她眼前,她漠然扫视一眼,装作没有看见,他伸手拦住她欲离去的身子,抓下她捂在额头的手,鲜艳的有点暗红的伤口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即墨宸瞳孔一缩,声音骤厉:“怎么回事!”
她不回答,却也没有挣开他的手,好似没有感觉一般,任他随意握着,他转头看向墨夷溪,其中尽是怒意,墨公子慌忙举起双手,大声辩呼:“不是我!”
他也不敢有什么隐瞒,当下将他在苏园看到的一切尽数相告,这件事真的不是他的错,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动静,怕出了什么事,就闯了进去,而进去之后,她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表哥可莫要冤枉人才好。
虽然说,他带她出来,没有保护好,是他不对。
即墨宸瞪他一眼:“我过后再找你算账!”
他闭紧嘴巴,做着严肃保证。
九殿下拉着风忆卿,对她道:“我先带你回去上药。”
她却不肯走,低声说:“我不要回家。爹会骂。”
他当下不顾场合,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就走:“好。”
她将脑袋埋进他脖颈里,任他抱着,没有任何反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从他怀里迷迷糊糊的醒来,初时睁眼,入眼中,便是熟悉的场景,她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这里的每一个布置,再见时,便有点陌生而熟悉。
怀抱很温暖,暖度透过衣衫渗进她的肌理之中,如同殿内炉火一般旺盛,额头有点凉,像是初夏夜晚的湖水,碰触时,凉入骨髓,却又异常舒爽。
她伸手,想要一碰究竟,半道却被拦了下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响起:“别碰。”
她乖乖的把手放了下去。
他细心的为她上药,包扎伤口,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手上未免生疏,有几次都弄疼了她,她却一声不吭,安安静静的倚在他的怀里。
直待他做完,才微微的坐直了身子。
他问她:“疼不疼?”
她却在殿里找着镜子,无果之下,只得问他:“会不会留疤?”
他将伤药及纱布收拾完毕,挑眉看她一眼,道:“这张脸,毁了也挺好的。”
她头疼的摸着额头,嘟囔着说:“那我要怎么回去?我这个样子,回去肯定没有办法交代。”
她说着,就要起身,他却将她堵在床上,身子微低,似笑非笑:“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一个交代?”
她眨眼装无辜:“什么?”
他将她紧紧箍在身下,低头吻上她的唇瓣,没有太过激烈的纠缠,只是轻轻的舔吻,她虚手扶上他肩头,不敢反抗,只是在他微离之际,低低的说了一句:“我回去晚了,爹会骂。”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极尽温柔,语气却带了调侃:“为什么会回去晚?”
她拢紧胸前衣襟,努力缩着身子,他无声而笑,骂她:“本王还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连现在的你都有兴趣。”
她立马舒了口气。
他见状,头微低,她偏头躲过,小心的偷眼瞄她,他没有动作,却也不肯起身,好似她在他身下是多么一件令人安心的事,而语气充满唏嘘之感:“我倒从来没想过,原来你竟是老师的女儿。”
她歪头想了想,问他:“别人都说我们是青梅竹马,是不是真的?”
他眉梢微挑,眸子带了笑意,灿亮如暗夜星辰,点头,算是承认。
她微微撇嘴:“我本以为别人是骗我的,不想竟还是真的。”
“怎么?”
他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会认为别人骗你?”
她道:“像你的这种性子,我小时候怎么可能喜欢和你在一起,说不定,躲你还来不及,不过姨母说的一点肯定没错,你小的时候,一定常常欺负我。”
他拍拍她的脸,说:“那是母后被你骗了。应该是你常常欺负我,然后又恶人先告状。母后疼你,罚的总是我,我小时候可没有少因为你挨过教训。”
她才不信:“怎么可能?”
他笑说:“我说的是事实。你就是不信,我说的也是事实。”
她狐疑的打量着他,半晌才说:“难不成这就是报应?”
“因为我小时候欺负你,所以你长大了就要欺负回来?”
他低头咬她的唇,笑道:“我怎么舍得?”
风忆卿突然就推开他,一骨碌爬起来,抓过一旁的圆枕就往他头上揍,下手丝毫不留力道,即墨宸抱着脑袋,任她打,将他九爷的面子扔的远远的,只是口中犟着,说:“呀――你这个女人,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粗鲁,每次都喜欢往我头上打――按理说,今天应该是我找你算账吧?你无缘无故的又离开,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不是?”
“像你这么不长记性的女人,总该好好的教训,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听话――呀!”
她一枕头敲在他脑袋上。
然后就再也没有动作。
他微微抬眼,看见她跪在床上,双手插在腰间,横眉竖目,正气冲冲的瞪着他。
见他看过来,就把枕头扔了过去。
而后便嚎啕大哭。
边哭边喊:“为什么呀?为什么――我不过是想走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要看见你,为什么老天要捉弄我――为什么呀!”
有了风忆卿这层身份,她就是想不跟他纠缠,恐怕也不可能了。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人!要不是你非要缠着我,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怪你……”
她哭得着实惨烈,哭得九殿下都于心不忍,小心的凑上前去,翼翼的把她搂进怀里,柔声安慰:“好了,好了,你别哭了,要是哭坏了眼睛,你大哥非把我给宰了…”
更重要的是,他大爷不舍得呐。
她止住哭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装模作样的擦擦眼泪,暗地里却又踢了他一脚。
他揉揉被她踢痛的腿,心里暗骂着这女人的粗鲁,口中叹了口气,说:“在苏白那里受了气,就在我这里找回来,在你的印象里,本王就那么好欺负不是?”
她突然就没有了动静。
低着头,不说话。
他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为了她敢和他撕破脸皮的苏白,居然,也会把这女人变成这个样子?
风忆卿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醒来之后,就变得很奇怪,我问他,他也不肯说,后来就疯了,好像不认识我一样,抓到什么东西,都往我身上摔,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即墨宸也沉思不语。
可是,半天都没有想出有什么不对。
风忆卿却突然踢了他一脚,说:“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嗯?”
他挑眉表示不解。
何来此说?
她道:“墨夷溪说,苏白病倒之前,唯一见过的人是你,而他醒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一定是你和他说了什么,要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对我。”
他听了,先是诧异,继而便是可笑:“我能和他说什么?”
“我那天从你府里出来,就去见了苏白,因为我想起已经找到你的事情还没有告诉他,虽然我也不乐意让他知道。但也不想让他继续担心,因为找不到你,他一直不肯好好的养伤,我也是为了他好。”
“可我又怎么知道,我说完之后,他就无缘无故和我吵了一场,说什么你不可能是什么风府的大小姐,说我是骗他的,说的急了,还差点打了起来,我只好先离开,回来之后才知道,他又病倒了。”
他还觉得奇怪呢。
这人倒怨上他了。
风忆卿揪着手指,听他一番话,心头有着小小的愧疚,但却仍不确定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他仰面躺下,表情很不爽。
她爬过去说好话,他也不理。
甚至还翻了身子。
她瞪眼,一个枕头就甩了过去。
他捂着脑袋转身,冲她吼:“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她冷哼:“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跟你好好的说话你不理,非得对你凶才肯说一句话?”
九爷拉过一旁的被子,倒头就睡:“不管你了,本来好好的元宵节,都被你给破坏了,我从宫里跑回来,可不是为了受你的气的。”
她掀开他的被子也钻了进去,紧紧地挨着他。
他往旁边挪,装模作样的说:“男女授受不亲。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
她嗤之以鼻。
他道:“我送你回去。”
她不依:“才不,额头上的伤被爹见了,会被骂的。”
九殿下也道:“你若是回去晚了,老师也会骂的。”
说着,就伸手去拉她,虽然说,他也不想让她走,软玉温香在怀,哪个男人都不会拒绝的。
可是,他可不想再把这小东西吓坏了。
他执意要送她走,她窝在床上,捂着额头,可怜兮兮的,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