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忆卿坐在桌前,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小丫头,眨眼,偏头,问风越安:“大哥,这就是你说的,你把他骂走了?”
大公子头疼的揉揉额角,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无奈:“你不是说,伺候你的丫鬟不合你的心意么?我今日就招了一个,喏,这就送到你跟前了。”
他闪躲着她的目光,心头冷飕飕的,期期艾艾的想,九爷,您这是要闹哪样?
人走了就走了呗,做啥子还送过来一个?
风忆卿说:“大哥,你要招人我不反对,但是――也不用是谁都能招吧?”
风越安比她更苦恼:“若是这个我不招,只怕会招来一个更麻烦的。”
“你要是不收下她,本王不介意再次登门造访。”
这是九爷的原话。
他也是没有办法。
颦儿站在她面前,满脸无辜,眼里却闪着熠熠的光,直勾勾的盯着坐在那里的大小姐。
风忆卿纤指一扬:“你给我回去!”
“告诉那个姓即的,别再搞什么花样,要不然,要不然……”
要不然,她怎样?
她有什么把柄能够威胁得了九爷,九殿下没把她的脖子掐断就不错啦。
她眼泪汪汪的,看向风越安,大公子讪笑,转身就跑了个没影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留下大小姐,在原地怔然无语。
然后,就看着颦儿,面色无神:“你来做什么?”
颦儿不答,只是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委委屈屈的问:“小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风忆卿无动于衷:“从哪里来,给我回哪里去。”
颦儿低头,作委屈状。
回去?
才不咧。
上次小姐突然失踪,殿下生了大气,治了她一个看管不力的罪名,当下把她和冬梅发配到了暗牢里去,受尽欺辱,几乎丢了性命,她原以为活不下去了,没想到殿下却又突然把她们放了出来,神秘兮兮的交代说,要她去做一件事。
她本来也感到好奇,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直到来到凤府,见到小姐的面,才清楚自家主子心里面那点小算盘。
让她做什么?
还不是来这里看着小姐呗。
时不时的再把小姐的消息传过去一点。
九殿下也好放心。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好好的小姐会变成风府的大小姐,但既然她没事,不便是最好的么?
现在又有了这样一个尊贵的身份,日后,定不会再遭人欺辱。
可是现在,她要留下来,怕是有点麻烦。
小姐好像因为九殿下的缘故,连带的把她也恼上了。
“小姐,你要是不收下我,九殿下会把我杀了的。”
小姐狠心,说:“那跟我没关系。”
她连自己都保不住了,哪有那个闲情逸致管别人的死活。
小丫鬟扁着嘴,也不肯退步:“那我也不走。我就在这里待着,小姐若是想把我赶走,不如把我打死好啦。”
风忆卿真的很想打死她,就像恨不得打死即墨宸一样。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风府里管事的本是席玉,可因她有孕,风溯怕她劳累,府中一应事务,全都交给了风伯打理,而风忆卿去找他的时候,风伯说:“大公子吩咐过了,这个小丫鬟,无论如何都不能走。”
她转道去找席玉,正巧碰见她老爹在那里狗腿似的献着殷勤,席玉说这个太辣,那个太酸,有的太咸,有的也太淡,左不过就是一个意思,就是桌上的膳食她一样都不喜欢,她爹倒是耐心的很,一向有点火爆的脾气在席玉面前总是温驯如同小羊:“好好好,我让他们再去做,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她可劲儿的翻着眼皮,心中对她爹的态度已经不只只能用鄙夷两个字所能形容,虽然说她也认为疼老婆的男人才是好男人,但是疼成这个样子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她把身后的小丫鬟拉出来,直截了当的说:“爹,把她送走。这个丫鬟,我不喜欢!”
风溯自是疼自家女儿的,她话说出口,做父亲的,连个理由都没有问,就让人直接把丫鬟遣出府去,然后,颦儿“噗通”一声就跪下来,嚎啕大哭。
那惨烈的哭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风忆卿跳得远远的,风溯执箸的手一抖,夹在筷子上的菜肴又“噗通”的掉进盘子里,席玉稳着身子才没有摔下凳子,拍着胸口只道“好险”。
“老爷,奴婢求求你了,你就把我留下来吧――”
风忆卿觉得眼前的这幅场景非常熟悉,敲着脑袋才想起,这不就是电视剧里那些老套的情节么――
说什么上有八十老母欲待赡养,下有两岁小二嗷嗷待哺,家徒四壁,身无分文,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卖身入府,寻求活计…
风忆卿知道她说的都是假话。
但是,她哭的样子,惨绝之程度,连她看了都觉得自己有点狠心。
更何况是不知情的席玉,又是做了母亲的人,自然是同情心泛滥,于心不忍。
说:“你看她这么可怜,还是留下来吧。”
“大姑娘不喜欢,顶多让她做别的事呐。”
颦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好家伙的,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
风忆卿翻着眼皮,席玉说的话,风溯向来不会反对。
她只好说:“不用了,就让她跟着我好了。”
然后转身就走,颦儿起身,收拾了一下就跟了出去。
脸上尽是得逞的笑意。
到了无人之地,又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大小姐瞥着她,口气不善:“还装。”
她低头。
风忆卿双手环胸,将她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叹息,肝有点疼:“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也是个会耍心机的呢?”
她的头更低,偷偷的笑。
“说吧,即墨宸让你来干什么?”
颦儿识相的如实回答,将九殿下的意思如实转告:“殿下不放心小姐,让奴婢过来伺候。”
大小姐明显不信,“实话?”
她无辜眨眼,她说的是实话啊。
只是没有说全而已。
殿下说:“她一个人在风府,我不能看到她,而她身子一向不好,你去那里,好好的照顾她,若是有什么情况的话,就让人告诉我。”
她听得出来,最后一句才是九殿下想要表达的最终意思。
而这层意思,明显是小姐不想听到的。
所以,为了小姐的心情着想,她还是只说一半为妙。
风忆卿瞪她,她低头躲过,其实不用问,大小姐也清楚,即墨宸派人来这里,还能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监视她呗。
即墨宸,可真是好。
但知道归知道,可她又能怎么办?
这丫头定了心思要留下来,大哥也不肯帮她,她更不可能跑到九王府让即墨宸把人带回去,她要真去了,还不正合了九殿下的心意。
所以,她只能拿出一个做主子的威严来,教训着眼前的这个小丫鬟:“你要留下来也可以,但是,你然你是我的丫鬟,就要把我当成你的主子,至于你以前的主子,最好给我扔进死人堆里去。要是让我发现你和他有什么奸情,我保证会让你生不如死――懂?”
颦儿懵懵懂懂的点头:“哦。”
大小姐对她的答应持怀疑态度,而这种态度在第二天看见她偷偷摸摸的和一个小厮说着什么的时候严重升级到了最高点。
话说,这也太嚣张了,就是你要传消息,也要等上个几天吧?
这昨天刚来,刚刚做了保证,转眼,就又跑到旧主子那里去了是么?
颦儿是打死都不肯承认:“哪有,奴婢这不是刚来么?对这府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各位主子的喜好一概不清楚,这才去打听的。”
“免得哪一天,一不小心犯了错,那就要遭殃了。”
她说得很合理。
大小姐却说:“是嘛。”
她严肃点头。
风忆卿皮笑肉不笑:“熟悉熟悉情况啊,这当然无可厚非呐。”
他敲着额头,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转着茶杯:“只是,这府里这么多人,为什么要去问一个男的?难道你就不知道,男女有别,非礼往来而授受不亲,若是被人看见一个男人在一起,传出去,岂不是要惹人嫌话?”
颦儿有点结巴,半天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大小姐淡淡的呷了口茶,又道:“而且,我怎么觉得那个小厮,以前好像没有见过呢?难不成,又是一个新来的?”
颦儿心说,是不是新来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要给九爷传话,就只有这一个桥梁。
可她怎么能说呢。
只好打死也不承认。
有人来传话,说是墨夷溪来府。
颦儿如释重负,大小姐也无他法,只得先出去见人,墨公子急得满头大汗,对她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苏白昨夜又病倒了。”
“什么?”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人已经醒了么?怎么又倒下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是好好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可是突然间伤口又感染,几乎倒下的没有丝毫征兆,御医说,这次的情况很危险,恐怕无从乐观。”
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墨夷溪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说:“不过,我听说,苏白病倒之前,表哥去看过他,而且,据守在门外的小们两个在房间里,似乎有过争吵,动静闹得还有点大,表哥走的时候,脸都是臭的,而苏白,当夜就倒下了。”
女子凤目骤睁。
即墨宸。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说了什么话,让苏白生气了,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她说着就要走,墨夷溪把她拦下来:“表哥进宫了,你去了也见不到他。”
她稳住脚步。
他又道:“再说,你去了又能怎么样,就算表哥真的和苏白说了什么,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你怎么插手?”
她咬着嘴巴,委委屈屈的不说话。
半晌才道:“那我要去看苏白。”
他小心的说:“表哥不会同意的。”
“我为什么要让他同意――他是我什么人!”
女子抓狂,对他吼。
他小心的哄:“好好好,你别生气,我去安排还不行吗?”
她泪眼睨他:“怎么安排?”
他认真的在想。
来回踱步。
片刻,说:“后天不是元宵节吗?正好,宫里有宴会,表哥想必也抽不身来,外面很热闹,你总归要出府游玩,我在外面等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