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梅出身武官之家,其父为从三品归德大将军,母亲是赵氏家族的长女,兄长也是从四品中郎将,她自小受尽宠爱,应求应有,性子高傲的紧,又因美貌,自及笄始便得到众多世家子弟的倾慕,依照她的身份,若嫁入别家,必为正室,可惜,她的眼光太高,那些世家子弟,她根本就看不上眼,能的入得了她的眼睛的人,非皇子,必是王侯。
所以,一次?m宴上,她遇?即墨宸,罔顾天下之大不讳,大胆表白,引得众人侧目,也最终如愿嫁入九王府,虽然说,是一个侧妾的身份。
她虽然计较,但也没有反对。那时,初嫁九王府的她,信心满满,斗志昂扬,以为凭借自己的魅力,定能斩获九王宠爱,登上九王妃的位子,而事实上,也确如她所愿,即墨宸很宠她,在那段日子里,他几乎将她宠的无法无天,宠的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让她以为,不论她做些什么,即墨宸都会一如既往的纵容她,任她为所欲为。
可她从来便忘了一点,即墨宸是生在皇家的人,天生就继承了皇家骨子里风流寡情,多情寡义,他喜欢你的时候,天上的月亮都可以为你摘来,可就像是苏卿所说,这种喜欢,不过是建立在对一个全新的不同于他见过的女子的兴趣之上,男人生来就有一股对于天下的征服**,而征服一个女子,无疑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那么,他们自然也不会吝啬在征服的过程中,那仅有的一点可怜的宠爱。
她不懂这些,她只是单纯的知道,那个宠着她的男子,是她的丈夫,她的良人,是要陪她一生一世走下去的人,是她整个心思都在倾慕的英雄,可是,她却忘了,她的英雄,从来就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陪着。
她也会嫉妒,也会不甘,也会无理取闹,而男人,从来便讨厌死缠烂打的女人,所以,曾经那么骄傲的她,最终还是落得了一个深闺怨妇的境地。
每日里,对镜自照,空自怨尤,其中百般酸涩,却不知要说给何人听。
“嫂嫂能来看我,妹妹就心满意足了。”
今日里,她兄长的妻子赵氏来九王府看望她,两人一番客套,嘘长问短,这赵氏,原是她的表姐,后来嫁给她哥哥为妻,性子泼辣善妒,肚量不能容人,她哥哥曾经有过的侍妾,俱被她明里暗里处置了个干干净净,夫妻关系恶化,又因其无所出,更是不待见于她,若非碍于她身后的势力及亲眷情谊,只怕早已以七出之名将她休弃。
程梅也是不喜她的,可碍于情面,总得做出一番样子来,笑问:“不知嫂嫂来这里,可有什么事?”
赵氏面容精致,相貌姝丽,可眼角却是带了那么几分的尖酸,令人看了就不舒服,她握着程梅的手,笑意盈盈:“妹妹是个爽快的,嫂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不,前些日子,陛下宴请群臣,三品以上官员可带亲眷,我娘家有个小妹,妹妹也是见过的,今年年纪大了,姑娘家的管不动了,在宫宴上,见到了九皇子殿下……”
话说到这里,程梅也算是听的明白了,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氏,说:“嫂嫂是想让我找机会将表妹介绍给殿下?”
赵氏的笑容有点尴尬,“我知道妹妹很为难,但是……”
她话未说完,酒杯程梅打断:“难道嫂嫂不知道,年下一过,殿下便要成婚了吗?”
赵氏一愣,便又笑道:“那又怎么了?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更何况九皇子殿下乃是天潢贵胄,就是成婚了,府里也得养上许多侧妃侍妾,再多一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程梅最近心情本就不顺,此刻这番话一出来,更是触痛了她的伤口,在这王室里,从来便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宠爱来得快,去的也快,感情更是少得可怜,而又有哪个女子愿意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遑论那人,还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表妹。
她冷着脸,起身,不愉道:“嫂子还是不用多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赵氏脸色微变,心中生出几分不快,但还是撑起笑意,来到她身边,细声说:“好妹妹,嫂子知道你不开心,可是,我们女人,生来便只有这个命。男人花心,那是天经地义的,可与其,让九殿下将来纳了别的女子,倒不如,收进来我们自己的姐妹,以后,也好有个说话的贴心人。妹妹,我也知道你最近在九王府里的状况不好,你要是想留住男人,便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得投其所好,这样的话,他才会对你上心呢?”
程梅顿时哭笑不得,若是别的人说了这话,她或许还能听得进去,可若换了她这个嫂嫂,恐怕,这话听在耳里,更多的倒是讥讽。
“嫂嫂的意思是,要我大方一点,效仿娥皇女英,姐妹共侍一夫?”
她的脸霎时就冷了下来:“嫂嫂可真是好大的肚量,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倒要问问,嫂嫂与我哥哥成婚已经三年,为何直到现在,程府之中,不见一个侍妾的影子?”
“我又怎么从没有见过,嫂嫂为自己的丈夫主张过纳妾之事?”
赵氏面色越冷,程梅冷笑:“而且,我还听说,前不久,嫂嫂趁哥哥不在,下令毒死了他最宠爱的那个小妾,抛尸荒野,哥哥为此还曾一度要将嫂嫂休弃,难道这种行径,称得上是大方?”
赵氏被堵的一句话一句话说不出来,脸色尴尬通红,程梅哼道:“嫂嫂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又何必要强求于我。说我自私也好,善妒也罢,我都认了,至于嫂嫂的妹子,还是自己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入得了爷的眼中吧!”
赵氏明显气着了,她不受丈夫敬爱,不得公婆待见,心中本就生出不忿,又见程梅这般冷潮热讽,哪里还能够忍受,若非是身份摆在那里,她只怕早就像平常对待下人那样,一巴掌甩了上去。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乱声,程梅皱眉,提高声音问:“空月,出什么事了?”
空月进来,满脸不忿,恨恨的说:“主子,那个叫苏卿的来了,说是年下快到了,来问问主子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
“她?”
程梅有点小小的吃惊,低头细细想了想,便冷笑道:“那还不快请。”
“怎么说,也是爷身边的女人,怎么好给怠慢了。”
空月走出去,赵氏不明所以,问:“这个叫苏卿的是谁?”
程梅在榻前坐下,道:“殿下最近新宠的一个妖媚狐子,不过,现在已经失宠了。”
“也是她自己太过无知,仗着爷的宠爱,无法无天,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惹得爷大发了脾气,又把她给打发下去了。”
正说着,空月就把苏卿带了进来,小丫头往旁边一站,眼睛一横:“还不快点给夫人请安!”
苏卿睨了她一眼,冷声一哼,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转头,看着程梅,跪下请安:“见过夫人。”
这个礼,不恭敬,也不卑微,却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程梅心中冷笑,面上也没什么好脸色:“我这些日子久久闭园不出,听空月说苏夫人你好像是把殿下给惹恼了,原以为是讹传,难不成,竟然还是真的?”
这话,也很虚伪。
但苏卿不得不说,这人虚伪的还挺符合她的性子。
至少,她不像柳芙兰那样,表面一套,心底里又是另外一套,她不喜欢她,也很明确的表达出来,这样的人,不敢说很善良,但至少心里,还有那么一份真,一份高傲,一份不容他人忽视的傲气。
而她苏卿,向来是别人不喜欢她,她也不会喜欢别人,程梅对她的态度不好,她也自然不会热恋去贴冷屁股:“夫人客气了。苏卿从来没有承认过,是殿下的女人。”
程梅斜斜倚在榻上,模样慵懒至极,听了她这话,眼神顿时一变,如利刃一般扫像苏卿,“苏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整个九王府谁不知道,夫人你可是殿下亲自抱进旌宸院的女人,殿下对待夫人,可是宠到了骨子里,怎么这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莫不是在和爷怄气?”
苏卿想说,你想多了。
程梅道:“我可到现在都没有忘记那一日在梅林里,夫人所说的话,怎么,一向盛气凌人的苏夫人。竟连爷也恼上了不成?”
“不过,这说的也是,爷这么疼你,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说不定过不了多少时候,爷心软了,便会把您接回去也不一定――嫂嫂,你刚才不是还和我说件事么?与其求我,还不如求我们的这位苏夫人,这可是殿下最宠爱的女人,妹妹我如今在殿下面前,可说不上一句话了。”
苏卿懒得辩驳,任她在那里胡说,程梅等着赵氏接自己的话,半晌却还是没有一点声音,不由抬头看向赵氏,见她面露惊惧,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忙出声道:“嫂嫂?你怎么了?”
连唤了几声,赵氏才回过神来,她愣愣的看着苏卿,眼中既惊且怕,失神的问程梅:“你说,她叫苏卿?”
程梅觉得奇怪,却还是点了头,苏卿更加疑惑,偷偷抬眼看去,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谁,为何会问到她的名字?
赵氏眼中出现癫乱,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身子也不由颤抖起来,程梅起身晃了她几晃,她方回过神来,看见苏卿在眼前,整个人都坐立难安,如针芒在背,忙对程梅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未办,就不在妹妹这里多留了。”
说完,竟不待人说话,慌慌张张的就走了出去,途中几步踉跄,若非小侍女的搀扶,程梅真的怀疑她会摔倒在地,眼见她走,又将目光落到仍跪在那里的苏卿身上,眸光渐沉,眼角一道锋芒闪过,唇瓣微启:“苏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