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喜临门 第一百六十一章 倾诉

这两天，晚阳县人讨论的最多的就是陆越凌被害的事。赵雪坐在面馆里听着他们说这事听的有些烦，就回到厨房陪小默一道揉面了。

吕大娘见赵雪进了厨房，就到外头帮宁燕招呼客人。过了会儿，吕大娘又走了进来，她对赵雪道：“酒馆老板娘回来了，现在还在外头哭着，老板要不要出去看看。”

方氏和赵雪对门住着，虽然做邻居的时日不算长久，但多少也有些交情在。现在她夫君惨死，触景生情，往日和她交好的邻里是该出去宽慰她一下。

赵雪到门口时，就看到方氏倚在酒馆门口哭。她哭的声音并不大，可看到她哭的那些人，却觉得一阵心酸。

两个孩子紧挨在方氏身边，年纪大些的红着眼眶在安慰方氏，年纪小的则坐在门边上嚎啕大哭。

他们进不去酒馆，之前拦着门不让他们进去的衙吏也只能在一旁好语安慰着。他们县官说了，酒馆不能让任何人进，这是陆掌柜遇害的地方，有好多线索留在酒馆里。整个酒馆都被人封起来了。

阮娘子半拉半劝，终于把方氏带回到布庄。赵雪在一旁劝着，看着泪流不止的方氏，她心里百味杂陈。

从省城赶到晚阳县，一来一回也要两天。昨天上午有人把陆越凌离世的消息传给方氏，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她就赶回来了。

阮娘子叫赵雪和她一道去打水，其他人留在屋里继续安慰着方氏。

“肯定是一宿没睡，赶路赶回来的。”阮娘子叹了口气，道：“她和陆掌柜感情最好，现在陆掌柜去了，难怪她会……”

“本来今天陆掌柜就要回省城去的。”赵雪想起那天傍晚陆越凌和她说，再过两天他就要回省城。还让自己过去拿钥匙。

要是没遇害，他现在应该在回省城的路上。甘露酒卖的那么好，他们的日子会过得很好。

“带着两个孩子，这家还得撑着。”阮娘子摇头道：“她以后有的苦了。”

赵雪也叹了口气，等她们端着盆和帕子回大厅时，方氏已经离开了，其他人说，她带着孩子去县衙看陆掌柜去了。

面馆快关门时，赵雪看到方氏带着孩子回来了。她雇的马车就停放在酒馆附近，赵雪想起酒馆被封。就问方氏他们晚上住在哪儿。

方氏的情绪渐渐平复了，她答道：“带孩子去我大哥家住，等这事查清楚了。我再回去。”

“回去？”赵雪皱眉问道：“回省城？”

“不然还能回哪儿？”方氏的笑容有些惨淡，她苦笑着看着赵雪道：“我倒想回来，只是这儿……”说完，方氏朝酒馆那儿看了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酒馆已经被赵雪盘下。赵雪想了会儿，对方氏道：“你要是想回来，这儿的店面我转还给你。”

“房子转给我，我也拿不出钱来买了。”方氏摇头道：“卫家那儿我还不晓得该怎么交代。”

和陆越凌合作的那户人家就是姓卫，赵雪曾问过他们是怎么合作的，陆掌柜说的比较含糊。不过按照他那意思。他只是把酒出售权给了魏家，秘制甘露酒的方法，应该还没和卫家说。

“是因为甘露酒吗？”赵雪试探的问道。

方氏点了点头。挤出丝笑来，道：“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凌哥已经不在了，他们也不会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你不知道甘露酒怎么做？”赵雪觉得不可思议，她和陆越凌日夜相处。夫妻俩感情也十分的好，难道陆越凌对自己妻子还留了一手？

“我知道一些过程。”方氏叹了口气。道：“最重要的那步，还得……”

方氏说到这儿，忽然住了口。赵雪意识到自己问了太多，她问这些倒不是想从方氏这儿问得甘露酒的做法，只是对方氏不知道这酒如何制成感到有些奇怪。

后来她想了想，甘露酒蒸馏提纯那一步很是麻烦，方氏不清楚这些倒也正常。

方氏向赵雪辞别后，就坐着马车离开了。

“陆夫人回来了。”赵雪和郑楠并肩走着，她边走边说道：“她很伤心，陆掌柜这一死，他们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郑楠听到这儿，终于开口对赵雪道：“你今天一直在说陆掌柜的事。”

“我以为你会很关心这个案子。”赵雪抬头看向郑楠，道：“是我想错了吗？”

“陆越凌死了，我也难过。”郑楠道：“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昨天说的那些话？”

赵雪保持着沉默，郑楠嘲讽的看着她，道：“你果然不相信我。”

“我想信你。”赵雪目光诚挚的看着郑楠，道：“我一直让自己努力相信你。”

郑楠敛容看着赵雪，她说她努力想相信自己，所以说，她心里对自己还是有所怀疑的。

“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郑楠朝四周看了眼，很快低头在赵雪耳边说了一句话。

赵雪目瞪口呆的看着郑楠，郑楠笑容里带着几分残忍，看着赵雪木呆的模样，他道：“你不是早猜到了？”

“真的是你。”赵雪迷茫的看着郑楠，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原因。”郑楠笑容里带了些落寞，他看着赵雪笑道：“现在你知道了这事，准备怎么做？”

“我不知道。”赵雪的心很乱，郑楠突然向她承认这事，这让她有种手足无措的慌乱感。她开始后悔，那晚她不该开面馆的门，后来也不该向郑楠提起她看到他从酒馆出来的事，之后更不该不断试探他。

要是她没有不断向郑楠提起这事，他没承认他杀害了陆越凌，她不会像现在这么无助。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赵雪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可真要她眼睁睁的看着郑楠去死，她真的受不了。

只有她看到郑楠从面馆里出来，只要他们瞒下这事，郑楠就不用去衙门，也不用坐牢偿命了。

赵雪心思很乱，她抓住郑楠的衣袖，也不管这是在大街上会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抓到一丝安全感。

郑楠轻轻抬起手，擦掉赵雪脸上的泪，她是那么的无助，好像杀人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一样。

“我从没见你哭过。”郑楠低头看着赵雪带着泪痕的脸，道：“不要再哭了，有好多人看着呢。”

“我们换个地方说，这里人太多了。”赵雪说完，就松开抓着郑楠衣袖的手。

“去前面的小巷子吧。”郑楠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儿没人，我把那些事全说给你听。”

郑楠和赵雪走到小巷口那儿就停了下来，赵雪低着头看着地上，郑楠见她一直没说话，轻声说道：“你知道甘露酒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赵雪一怔，难道陆越凌的死和甘露酒有关？

“其实甘露酒一开始是我和陆越凌合伙做的。”郑楠的声音比以往都要低沉，在这么寂静的小巷里，赵雪能感觉到他说话时的难过压抑。

“两年前我去了关川，那里有一种叫火迫的酒，比我们平时喝的酒要烈的多。”郑楠目光落向前方，陷入了之前的回忆。

“这种酒我以前从没碰到过，我在关川待了一阵子，终于知道了火迫酒的制作方法，并把它带回了晚阳。”

“我和陆越凌提起这种酒的做法。”郑楠道：“他当时就提出要和我合伙做这种酒卖，我就把火迫酒的做法说给他听了。”

赵雪蹙眉听着，两年前郑楠就带回了甘露酒的做法，那为什么去年中秋陆越凌才把甘露酒推出来卖呢？

赵雪的疑问很快就解开了，郑楠接下来的话告诉她为什么陆越凌到了去年才开始卖甘露酒。

“我把火迫酒的做法告诉了陆越凌，他说他要回去试着做这种酒。”郑楠道：“那时候我接到一笔生意，到外地去了几个月。等回来时，陆越凌告诉我，他发现火迫酒还能再改良，他再尝试新的火迫酒做法，等过一段时间，新酒才能做出来。”

“这一等，就是一年多。”回想起陆越凌把新酒端出来请他喝的模样，郑楠脸上带了些寒意：“他说，这酒他花了太多心血在里面，不能和我合作卖，并把当时定下的银两双倍赔偿给了我。”

“他违背了之前的承诺。”赵雪能明白郑楠的感受。

火迫酒产于关川，她以前听郑楠说过，关川位于大靖国土边缘处，那里比较荒凉贫瘠，住在那儿的人不多，而且那些人并不容易相处。

郑楠能从关川那儿发现火迫酒并把酒的做法弄到手，肯定花了不少心血。他看中这个商机，要和陆越凌合伙做这个酒，就是希望能在这酒上大赚一笔。

做酒的事，陆越凌拖了那么久，最后制作出改良过的火迫酒，却把郑楠甩到一边，难怪郑楠会不高兴。

赵雪想起以前陆越凌提起郑楠时的模样，除了对朋友的关心之外，他的言语神态中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愧疚。以前她没太留心，只觉得陆越凌提到郑楠，有时会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