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26章 天墉风云·银瞳现世

时间：六十三年前至六十一年前。

地点：江湖各处，阴影渐深。

阿尔忒弥斯血脉深处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从未远离。随着霓裳羽对《玄阴真经》的钻研日益精深，那浩瀚磅礴的至阴之力如同脱缰的野马，逐渐挣脱了她的掌控。反噬，悄然而至。

起初的变化细微却令人心惊。她周身散发的寒意不再如月华清冷，而是变得刺骨、带有侵略性，靠近她的人会莫名地感到血液流速减缓，骨髓都仿佛要被冻僵。她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那双曾映照过雪山明月的眼眸中，属于“霓裳羽”的暖意和灵动正在被一种深沉的、仿佛万载玄冰般的冷漠所取代。柳抚衣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每一次关切地询问“霓裳姐，你还好吗？”，换来的只是她更加冰冷的侧影和一句毫无温度的敷衍：“无妨，修行至紧要关头，需静心。”

一次，他们途经一个刚被邪派妖人血洗的村庄，断壁残垣间尸横遍野，血腥冲天。目睹此景，一股难以抑制的暴戾之气混杂着刺骨的寒潮猛地从霓裳羽身上爆发出来！她甚至未等柳抚衣出手，身影已化作一道森白寒流卷入敌群！

玄阴真气毫无保留地宣泄！天地间温度骤降，霜花凭空凝结。数十名凶徒连惨叫都未及发出，瞬间被冻结成形态各异的冰雕！然而，当柳抚衣上前查看时，一股寒气直冲头顶——这些冰雕内部，生机早已被那股极致的阴寒彻底抽干、湮灭，化为齑粉！甚至连冰雕周围的土地、草木，都在那逸散的寒气中迅速失去水分，枯萎焦黑，仿佛被瞬间掠夺了所有生命力！霓裳羽低头看着自己莹白如玉、此刻却萦绕着丝丝黑气的手掌，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她原本乌黑如瀑的长发，在真气爆发的瞬间，几缕发梢竟悄然染上了一抹刺眼的银白！

“霓裳姐…你的真气…”柳抚衣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目光死死盯着她那缕异变的银发。

“闭嘴！”霓裳羽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和颤抖，“只是…力量宣泄…未能收束！” 她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了那片死寂之地，那缕银发在风中异常刺目。

失控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难关闭。她情绪稍有波动，哪怕是一丝怒意，逸散的玄阴寒气便会化作无形的利刃，伤及周遭无辜。一次在酒肆，一个醉醺醺的江湖客对她出言轻薄，一句污言秽语尚未说完，整个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凭空出现的极寒冻气瞬间侵蚀，化作一尊表情凝固、冒着寒气的冰渣！整个酒肆陷入死寂，随即是惊恐的尖叫和奔逃。江湖上，“玄阴仙子”的名号彻底被“银发魔女”的恐怖传闻所取代。

柳抚衣心痛如绞，如同置身冰窟。他疯魔般地查阅所有能找到的古籍秘录，拜访隐世名医，甚至不惜跪地恳求霓裳羽：“霓裳姐！停下吧！求求你，别再练那玄阴真经了！它在吞噬你！” 然而，此时的霓裳羽，心神已被血脉中那股日益狂暴、冰冷纯粹的意志所侵蚀占据。她变得偏执、孤僻、充满攻击性。她坚信只有获取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彻底压制甚至驾驭这反噬！柳抚衣的担忧和劝阻，在她耳中变成了阻碍她求生的聒噪。她开始刻意避开柳抚衣，行踪变得诡秘莫测，周身散发的寒气与那不断蔓延的银发，成为她新的标志。

最让柳抚衣心碎欲绝的一幕，发生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凭着微弱的感应和焦灼的心，终于在一座荒山破败的山神庙中，找到了气息极度紊乱、蜷缩在残破神像下的霓裳羽。

庙内充斥着刺骨的阴寒，雨水从破漏的屋顶滴落，尚未落地便在半空凝结成细小的冰粒。地上，一个前来避雨的樵夫倒毙在地，身体僵硬如铁，面色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七窍残留着细微的冰晶——显然是被失控暴走的玄阴之气瞬间侵入心脉，冻结了所有生机！

而霓裳羽…她的模样让柳抚衣如遭雷击！她原本乌黑的长发，此刻竟有大半化作了刺目的银白，如同冰冷的霜雪！更可怕的是她的双眼——那双曾清冷如月、也曾对他流露过暖意的眸子，此刻竟完全化作了毫无感情的、闪烁着金属般冰冷光泽的银瞳！银色的瞳孔中，看不到丝毫人性，只有一片空洞的、纯粹的、对毁灭与杀戮的渴望！

她周身缭绕着浓郁得近乎实质的黑气，如同来自深渊的魔影。她痛苦地抱着头，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和意义不明的呓语，银色的瞳孔时而因剧烈的痛苦而收缩，流露出一丝极其短暂的、属于“霓裳羽”的慌乱和痛苦，但瞬间又被那冰冷的银芒和纯粹杀戮意志所覆盖。

“不…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她似乎认出了柳抚衣，银瞳中挣扎着闪过一丝微弱的人性光芒，但立刻被汹涌的黑气和银芒淹没。她猛地抬起头，银发狂舞，银瞳死死锁定柳抚衣，发出尖锐刺耳的厉啸：“滚！滚开！蝼蚁！都给我滚开！谁也不能阻止我！力量…我需要更多的力量！毁灭…毁灭一切阻碍！” 她近乎癫狂地挥手，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玄阴指力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激射而出，“轰”地一声将庙宇一根粗大的承重柱洞穿出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碎木冰屑四溅！

柳抚衣僵立在原地，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心头的血泪流淌。他望着眼前这个银发狂舞、银瞳如魔、周身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恐怖存在，心如刀绞，灵魂都在颤栗。他知道，曾经那个带他行侠仗义、亦师亦姐的霓裳羽，她的灵魂已经被体内觉醒的、属于阿尔忒弥斯血脉的冰冷恶魔彻底吞噬。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被杀戮意志支配的、名为“玄阴魔女”的躯壳。江湖上那个如明月般的“玄阴仙子”，永远地逝去了。只剩下这银发银瞳的魔影，在黑暗中发出嗜血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