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82章 南越入侵·绝境之议

峒川府衙正堂。气氛凝重如铅，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窗外，血色残阳透过窗棂，将堂内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巨大的南疆地图铺在中央，峒川城的位置被朱砂重重圈出，如同一个流血的伤口。

穆之、岳擎苍、陆羽柔、吕灵萱、轩辕一刀、赵文瑞、数名核心将领，在此以雨林城送回来的消息开军事讨论会。

穆之端坐主位，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连续数日的殚精竭虑让他疲惫不堪，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他手中捏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染着泥点的紧急军报。

“诸位，”穆之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死寂，“雨林城的回信…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

穆之缓缓展开军报，声音没有起伏，却字字如锤，敲在众人心头：

“雨林城守将回禀：感念峒川之危，然…南越镇南王阮雄，分兵两万，陈兵雨林城东百里外‘落鹰涧’，虎视眈眈！雨林城守军仅一万五千，守城尚显不足，实…无力分兵驰援峒川！唯…唯能抽调三千精锐轻骑，由副将率领，星夜兼程赶来…预计…最快…明日黄昏可抵。”

“三千？！”岳擎苍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跳！他虎目赤红，布满血丝，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因愤怒而扭曲，“阮雄这老匹夫！好狠的算计！用两万人就锁死了雨林城！三千人…三千人顶个屁用！塞南越铁骑的牙缝都不够！”他声音嘶哑，带着铁锈般的绝望。

堂内一片死寂。最后一丝来自友邻的微弱希望，被无情掐灭。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将领们脸色灰败，有人紧握拳头，指节发白；有人颓然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

赵文瑞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三…三千…这…这如何是好…城中…城中可战之兵…”他不敢再说下去。

岳擎苍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他指着地图上代表峒川城的标记，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嘶吼：

“守城？！拿什么守？！老子带来的八万大军！八万！！”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比划着，“现在！能拿起刀枪，站上城头的…不足三万！府兵？卫所兵？边民义勇？全他娘的打残了！清水渡的兄弟…几乎…死绝了！”他声音哽咽，眼中似有泪光闪动，随即被更深的怒火取代，“城墙？那缺口！老子带着人用尸体、用石头、用木头…勉强堵上了！可那能挡得住南越的铁骑冲撞？！挡得住他们的攻城锤？！笑话！”

他环视众人，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火的沉重：

“蜀州援军！是唯一的指望！八百里加急！日夜不停！但…最快…最快也要七日！七日啊！！”他猛地指向窗外南方，“阮雄的五万精锐！就在虎口涧！磨刀霍霍！七日之约…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我们…我们只有明天一天！一天！！”他最后的声音几乎咆哮出来，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无力。

绝望，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脏。三万疲惫伤兵，对阵五万养精蓄锐的南越精锐；一座残破不堪、防御薄弱的孤城，要坚守整整一天，等待那不知能否如期而至的渺茫援军…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陆羽柔慵懒地倚在椅背上，指尖一枚银针无声转动，桃花眼扫过众人绝望的脸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天？呵…阮雄和那个黑袍人，会让我们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天吗？”她意有所指地看向穆之，“城里的‘蛊毒复发’…可是越来越热闹了呢。”

吕灵萱握紧了赤炎枪，凤目含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咬下南越一块肉来！精卫营，死战不退！”

轩辕一刀抚摸着“寒魄”古刀，刀身冰蓝光芒流转，声音沉稳如磐石：“老夫手中刀，尚能饮血。守城…老夫可守一处缺口。”

穆之缓缓站起身。他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却也是众人的主心骨。他目光扫过岳擎苍的悲愤，陆羽柔的冷嘲，吕灵萱的决绝，轩辕一刀的沉凝，赵文瑞的惶恐…

“雨林城三千援军，杯水车薪，但…总比没有强。”穆之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蜀州援军，是我们唯一的生路。守！必须守住！守到援军抵达的那一刻！”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峒川城上：

“岳将军！”

“在！”岳擎苍挺直脊梁，如同受伤的猛虎。

“重新整编所有能战之兵！不分建制！老兵带新兵！伤兵能动的，负责后勤、救护、投石！所有民夫，全部动员！加固城防！尤其是缺口！用铁水！用木桩！用一切能用的东西！加固！再加固！我要那道缺口，变成南越铁骑的绞肉场！”

“得令！”岳擎苍抱拳，眼中燃起决死的火焰。

“吕将军！”

“在！”

“精卫营！作为机动精锐！随时支援最危急的防线！同时，严密监控城内！尤其是俘虏营和‘傀儡’安置区！严防黑袍人趁乱生事！若有异动，雷霆镇压！”

“明白！”吕灵萱赤炎枪一顿，地面微震。

“陆宫主！”

陆羽柔桃花眼微挑：“穆大人有何吩咐？”

“烦请移花宫弟子，协助婉儿，全力救治伤患！同时…盯紧城内！任何蛊毒异动，务必第一时间发现、清除！那黑袍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放心，本宫对抓老鼠…很有兴趣。”陆羽柔指尖银针闪过寒芒。

“轩辕前辈！”

“穆大人请讲！”

“城西新筑的缺口，最为薄弱！就拜托前辈了！您的刀…是定海神针！”

“老夫…定当竭尽全力！”轩辕一刀抱拳，刀意凛然。

“赵大人！”

“下官在！”

“安抚民心！开仓放粮！告诉全城百姓！峒川城，不会放弃任何一人！援军已在路上！我们…只需要守住一天！一天之后，天光大亮！”

“是！下官…拼死也会稳住后方！”赵文瑞咬牙应道。

一道道命令下达，如同在绝境中点燃的烽火。虽然微弱，却顽强不息。

穆之最后望向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虎口涧那森严的南越大营，看到了阮雄志在必得的眼神，看到了黑袍人玄冥那隐藏在阴影中的阴冷笑意。

“诸位！”穆之的声音响彻大堂，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峒川城，已无路可退！身后，是万千百姓！是南疆门户！是…我大雍的脊梁！”

“明日！便是决战之日！”

“死守！不退！一步不退！”

“人在！城在！”

“死守！不退！一步不退！”岳擎苍、吕灵萱、轩辕一刀等人齐声怒吼！声浪冲破屋顶，在血色残阳下回荡！悲壮，决绝！

会议结束，众人迅速离去，各自奔赴自己的战场。堂内只剩下穆之和陆羽柔。

陆羽柔看着穆之紧绷的侧脸，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穆大人，一天…你有几分把握？”

穆之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南方，声音低沉却清晰：“没有把握。但…必须做到。”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城里的‘老鼠’，就拜托陆宫主了。七日之约…才过五天。”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黑袍人阴谋的警惕和对最后两天的深深忧虑。

血色残阳沉入西山，峒川城笼罩在最后的、也是最深沉的暮色之中。决战的气息，已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