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81章 南越入侵·尸蛊惊魂

溶洞入口，如同巨兽的咽喉，吞噬着微弱的火光。浓重的药草味、血腥味和蛊虫特有的腥甜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邪异瘴气，扑面而来。洞内一片漆黑，只有水滴从钟乳石上滴落的“嗒…嗒…”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小心！”穆之低声提醒，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他手持火把，紧随在开路士兵身后。陆羽柔与他并肩而行，桃花眼在黑暗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指尖银针蓄势待发。轩辕一刀拄着“寒魄”古刀，刀身冰蓝光芒流转，驱散着周围的阴寒邪气，护卫在穆之侧翼。数名精锐士兵屏息凝神，紧随其后。

洞内通道曲折狭窄，怪石嶙峋。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

“停！”穆之突然低喝，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一处看似寻常的石壁缝隙，“看那里！反光不对！”

陆羽柔定睛一看，缝隙中果然有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岩石同色的反光丝线！“是‘蚀骨毒丝’！沾之即腐！”她手腕一抖，银针激射而出！

“叮！”一声脆响，毒丝应声而断！墨绿色的毒液溅落，腐蚀岩石发出“滋滋”声！

“轰！”前方拐角处，一团黑影猛地爆开！无数只闪烁着幽绿磷光的爆裂蛊虫如同弹片般激射而来！

“保护大人！”轩辕一刀一声低喝，身形瞬间挡在穆之身前！“寒魄”刀横扫！一道凝练的冰蓝刀气如同扇形冰壁瞬间展开！

“噗噗噗噗！”冲在最前面的蛊虫瞬间被冻结、碎裂！士兵们举盾格挡，仍有几只漏网之鱼撞在盾牌上爆开毒雾！

“闭气！后退！”穆之冷静下令，同时被护卫迅速拉离毒雾范围。

“小心幻象！”陆羽柔突然提醒。前方通道似乎扭曲起来，两侧石壁上浮现出狰狞鬼影！是残留的幻影蛊阵！

“破！”轩辕一刀低喝，刀意再凝！那股斩断虚妄的凛冽意志轰然爆发！扭曲的通道和鬼影如同镜花水月般瞬间破碎！

一路推进，步步惊心！毒丝、爆裂蛊、幻影阵、喷吐毒液的机关石笋…各种阴毒陷阱层出不穷！众人凭借陆羽柔的敏锐感知、轩辕一刀的破邪刀气、士兵们的悍勇护卫以及穆之冷静的观察和指挥，艰难地清理着障碍，缓慢而坚定地向洞穴深处推进。

穿过最后一道狭窄的石缝，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空间呈现在众人眼前。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中央，一个巨大的、由粗糙岩石堆砌而成的石质祭坛赫然矗立！祭坛表面刻满了扭曲诡异的符文，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微光。

祭坛之上，平躺着的，正是柳抚衣的遗体！

她周身插满了上百根颜色各异的细针！针尾连接着细如发丝的透明导管，另一端连接着祭坛周围摆放的、盛放着墨绿色、暗紫色、猩红色粘稠液体的瓶罐！液体正缓缓注入她的体内！

更令人心悸的是，柳抚衣原本苍白冰冷的皮肤下，此刻正隐隐流动着幽紫色的光芒！光芒在她四肢百骸间游走、汇聚，尤其在心口位置炽盛！一股混合着阴冷、死寂、狂暴毁灭气息的邪异能量波动，正从她的身体上散发出来！

“柳前辈！”穆之目眦欲裂！

“英余！！”岳擎苍怒吼！

祭坛旁，枯槁的身影猛地转身——正是英余！他脸色惨白如鬼，半边脸残留着烧伤疤痕，眼神燃烧着疯狂！他枯瘦的双手正操控着一条通体透明、形如水蛭、散发幽绿光芒的引魂蛊！蛊虫的口器正对准柳抚衣的眉心，一股极其粘稠、散发恐怖气息的墨绿色液体（蛊王精粹）正被缓缓注入！

“哈哈哈！你们…终于来了！”英余癫狂大笑，“正好！见证新的神蛊诞生！超越渊离的伟大时刻！”他状若癫狂：“青莲剑仙的躯壳！融合鬼母蛊的力量！注入我的‘万蛊归源’精粹…再以引魂蛊为引…新的神蛊将借她之躯降临！无敌于天下！苗疆神话…由我英余续写！哈哈哈！”

“住手！疯子！”穆之怒吼！

“阻止他！”陆羽柔桃花眼寒光爆射！

“杀！”轩辕一刀刀意勃发！

三人几乎同时行动！

“哼！晚了！”英余眼中狠厉一闪，猛地一跺脚！

“嗡——！”

祭坛符文血光大盛！地面剧震！无数只色彩斑斓的毒虫如潮水般从缝隙涌出！同时，几个身影从阴影冲出——正是被蛊虫控制的俘虏，包括木扎！他们眼神空洞，肌肉贲张，如同人形凶兽挡在祭坛前！

“滚开！”轩辕一刀须发皆张，“寒魄”古刀爆发出璀璨冰蓝神光！刀光如匹练横扫！毒虫冻结成冰屑！刀气纵横，逼得傀儡连连后退！

陆羽柔身影如鬼魅穿梭，指尖银针化作漫天寒星！精准射向引魂蛊节点和毒虫神经中枢！蛊虫纷纷僵直坠落！她全力干扰英余施法！

穆之则被两名亲卫死死护在身后，他目光如电，死死锁定祭坛上的英余和柳抚衣！他无法上前搏杀，但大脑在飞速运转！

“保护大人！”亲卫挥刀格挡飞溅的毒液和碎石！

英余见穆之等人被阻，眼中疯狂更甚！他猛地将引魂蛊按向柳抚衣眉心！同时，另一只手狠狠拍向祭坛上一个不起眼的、盛放着漆黑粘稠液体的骨碗！

“一起死吧！！”他疯狂嘶吼！骨碗中的漆黑液体瞬间沸腾翻滚！一股毁灭性的、极其不稳定的蛊毒能量轰然爆发！他要引爆蛊毒，同归于尽，彻底污染柳抚衣遗体！

千钧一发之际！

穆之瞳孔骤缩！他看到那即将爆发的漆黑蛊毒，看到柳抚衣皮肤下疯狂涌动的幽紫光芒！保护遗体？阻止爆炸？他无法近身，但必须做出决断！

“火把！扔向那个黑碗！”穆之对着身边护卫厉声嘶吼！他指向祭坛上那个沸腾的骨碗！

护卫虽不明所以，但毫不犹豫，将手中燃烧的火把奋力掷向祭坛！

“不——！”英余看到飞来的火把，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火把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砸中了那个盛满沸腾漆黑蛊毒的骨碗！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火把点燃了极度不稳定的蛊毒！狂暴的能量如同火山般从骨碗处爆发！瞬间引爆了整个祭坛的能量场！石质祭坛在恐怖的冲击波下寸寸碎裂！导管崩断！瓶罐炸裂！粘稠液体四处飞溅！

“啊——！！！”英余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他首当其冲，被狂暴的能量狠狠击中！护体蛊气瞬间破碎！半边身体被炸得血肉模糊，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上！随即被坍塌下来的巨大石块掩埋，生死不知！

柳抚衣的遗体同样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体表那疯狂涌动的幽紫色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剧烈闪烁了几下，瞬间黯淡、消散！皮肤下流动的异物也停止了蠕动。她重重摔落在祭坛废墟的边缘，素白的长裙沾染了尘土和墨绿色的蛊毒污渍，身体多处被飞溅的石块划破，甚至有些地方呈现出被蛊毒侵蚀的暗色斑痕！虽然大体完整，但作为“完美容器”的价值，显然已被彻底摧毁！

“咳咳…”穆之被爆炸的气浪震得踉跄后退，被护卫及时扶住，才没有摔倒。他顾不上自身气血翻腾，目光死死盯着废墟边缘的柳抚衣遗体。

“清理残敌！救人！”穆之强忍不适，厉声下令。

轩辕一刀刀光如雪，将残余毒虫和傀儡斩杀殆尽。陆羽柔迅速上前，银针连点，为那几个被蛊虫控制、奄奄一息的俘虏（包括木扎）压制体内蛊毒。

尘埃落定。洞内一片狼藉。众人站在祭坛废墟前，看着柳抚衣那残破的遗体，心情无比沉重。

穆之缓缓走到柳抚衣遗体旁，脱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遮住了那些污渍和伤痕。他深深鞠了一躬，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无尽的敬意与悲怆：

“柳前辈…晚辈无能，未能护您遗体周全…让您…受此亵渎…晚辈…万死难辞其咎！”

他抬起头，眼中寒光凛冽，望向英余被掩埋的方向：“但您放心！您的敌人，我们必会追剿到底！英余…无论生死，这笔血债，必让他血偿！”

他转身，沉声下令：“收敛柳前辈遗体！小心…小心些。”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峒川城外，青山脚下，新添了三座坟茔。

最中央，是一座合葬墓。墓碑由青石打磨，刻着：

天云门掌门·慕云生

青莲剑仙·柳抚衣

合葬之墓

墓前，摆放着新鲜的野花。婉儿（慕婉儿）一身素衣，默默跪在墓前，泪水无声滑落。

在收敛柳抚衣残破的遗体、准备安葬事宜时，穆之找到了婉儿。他看着师妹憔悴却依旧沉静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婉儿，”穆之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关于柳前辈的安葬…师兄有个想法，想与你商议。”

婉儿抬起空洞的眼眸，看向穆之。

穆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师父…他一生清修，但师兄知道，他心中…一直有柳前辈的位置。当年柳前辈失踪，师父寻遍南疆，从未放弃…此次峒川之战，师父更是以命相搏，只为唤醒柳前辈一丝清明…”

他顿了顿，观察着婉儿的反应，见她只是静静听着，才继续道：“如今，师父与柳前辈…都已仙逝。柳前辈一生孤寂，师父…心中亦有遗憾。师兄想…将他们合葬一处…让他们…能在九泉之下相伴。也算了却师父生前心愿…”

穆之说完，心中有些沉重。他知道这个提议对婉儿而言可能有些突然，甚至难以接受。毕竟，那是她的父亲，而柳抚衣…是另一个女子。

婉儿沉默了许久。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想起了父亲书房里那幅珍藏多年、从未示人的女子画像，画中人白衣胜雪，手持长剑，风华绝代——那正是柳抚衣。她想起了父亲偶尔提起“青莲剑仙”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有敬佩，有追忆，还有一丝…她当时不懂，如今却恍然的怅惘。

她也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母亲温柔贤淑，但婉儿知道，父亲对母亲是敬重多于浓情。母亲走后，父亲更是将所有心力都倾注在宗门和武道上，从未再娶。

思虑良久，婉儿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神依旧带着悲伤，却多了一丝释然与理解。她看着穆之，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师兄…我明白。”

“父亲…他心中，确实有柳前辈。那是他…未曾圆满的遗憾。”

“母亲…已故去多年。父亲一生孤寂，若能…能与柳前辈同眠一处，相伴九泉…或许…也是一种圆满。”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哽咽，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豁达：“我…同意合葬。让父亲…了却心愿吧。”

穆之看着婉儿，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酸楚。他没想到婉儿能如此通透、如此豁达地理解并接受这一切。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婉儿。”

左侧，是一座新坟，墓碑刻着：

清水渡义勇·东野轩之墓

墓碑旁，插着他那柄残破却依旧锋利的青霜刀。婉儿在合葬墓前祭拜后，总会在这里默默站上许久，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墓碑，眼神空洞而哀伤。

右侧，另一座新坟：

落神谷圣女·渊彩之墓

墓碑前，散落着洁白的山茶花。红玉曾独自来过，在墓前静坐良久，留下那枚渊彩生前佩戴的银铃，最终悄然离去。

穆之、岳擎苍、陆羽柔、吕灵萱、轩辕一刀等人肃立在墓前。残阳如血，将墓碑和众人的身影染上一层悲壮的金红。

“师父…柳前辈…安息吧。”穆之望着合葬墓碑，低声自语，声音在风中飘散，“婉儿…她懂你。”

英余的下落，如同幽灵般萦绕在众人心头。他被巨石掩埋，是生是死？若生，他身受重伤，会蛰伏何处？若死，那尸骨又在何方？这片看似平静的南疆土地下，似乎永远潜藏着不为人知的阴影和危机。

七日之约，已过其四。峒川城依旧满目疮痍，南越阮雄的大军依旧陈兵边境，虎视眈眈。而新的挑战，新的暗流，已然在平静的表面下涌动。

穆之望着天边沉落的血色残阳，又看了看身边疲惫却眼神坚定的同伴，深深吸了一口气。前路漫漫，荆棘密布。但，峒川城还在，他们，还在。守护的责任，从未卸下。新的征程，已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