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72章 鬼母蛊·冰月葬魂

高空之上，鬼母柳抚衣（或者说，柳抚衣的躯壳）在慕云生绝命一剑的冲击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痛苦。毁灭的死寂与属于她本人的清明意识在幽紫的眸中疯狂拉锯，身体剧烈颤抖，绿色的血液不断从胸口的贯穿伤和口中涌出，碧落长剑的碎片如同失去生命的星辰般坠落。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凝滞。

就在这死寂的瞬间，一道银色的身影动了！

阿尔忒弥斯银瞳之中，所有的痛苦、虚弱都被一种极致的冰寒所取代！她清晰地知道，慕云生用形神俱灭换来的，就是此刻这稍纵即逝的、鬼母防御最薄弱、体内蛊虫与宿主意识激烈冲突的刹那！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没有丝毫犹豫！阿尔忒弥斯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碎裂的经脉，将残存的所有冰寒神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手中的穆月刀！刀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蓝神光！她足尖在城楼箭垛上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寂静的冰蓝闪电，带着冻结时空的恐怖寒意，直刺高空那痛苦挣扎的身影！目标，直指鬼母柳抚衣的心脏！

这一刀，快到了极致，也冷到了极致！刀锋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出细密的冰晶轨迹！

鬼母柳抚衣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混乱扭曲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双幽紫的眼眸猛地聚焦在刺来的冰蓝刀锋上！几乎是本能地，她那只染着绿色血液的手掌，带着磅礴的毁灭气劲，猛地抬起，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穆月刀那冰冷刺骨的刀身！

嗤——！

刺耳的冻结与侵蚀声响起！冰蓝的寒气与幽紫的毁灭之力在刀掌相交处疯狂碰撞、湮灭！阿尔忒弥斯感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刀柄，前进的势头被硬生生止住！两人在高空形成了短暂的、惊心动魄的僵持！

阿尔忒弥斯银牙紧咬，银瞳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幽紫眼眸，将全部力量压上，试图突破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掌！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僵持中，鬼母柳抚衣脸上的痛苦与混乱突然如潮水般退去。那双幽紫的眼眸中，毁灭的死寂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无尽疲惫却又无比清醒的澄澈光芒！那光芒，属于真正的柳抚衣！

她的目光扫过阿尔忒弥斯冰冷而决绝的银瞳，嘴角似乎极其艰难地勾起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弧度中，竟带着一丝……解脱？

“阿尔忒弥斯……”柳抚衣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异常清晰，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黑暗禁锢，“果然……向她（指某个预言者或自身直觉）说的……出现了异类……”

她的眼神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了然，极其短暂地扫视了一下下方炼狱般的战场——那染血的城楼，那倒下的身影，那凝固的厮杀……最终，她的目光落回阿尔忒弥斯身上，带着一种托付般的决绝。

“就由你……”柳抚衣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碎，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来送我……走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在阿尔忒弥斯惊愕的目光中，柳抚衣那只死死抓住穆月刀的手，主动地、毫无留恋地松开了！

噗嗤——！！！

失去了最后的阻碍，灌注了阿尔忒弥斯全部力量的穆月刀，如同切过薄冰，毫无阻滞地、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柳抚衣的心脏！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寒潮与凌厉刀气，瞬间在柳抚衣体内爆发开来！

柳抚衣的身体猛地一僵！极致的冰蓝光芒从她胸口被刺入的伤口处疯狂迸发，瞬间蔓延至她的全身！她体内那些疯狂扭动、试图反扑的幽紫色蛊虫光影（鬼母蛊的核心本源），在接触到这绝对零度的冰寒与阿尔忒弥斯那寂灭万物的刀意时，发出了无声的、凄厉至极的尖啸！无数细小的幽紫光点在冰蓝光芒中疯狂挣扎、扭曲，最终如同被投入烈焰的飞蛾，在刹那间被冻结、粉碎、彻底湮灭！

鬼母蛊——这带来无尽灾祸的能量核心与指挥中枢，在柳抚衣主动放弃抵抗、以自身为容器的引导下，被阿尔忒弥斯的穆月刀彻底终结！

柳抚衣的身体，在极寒中迅速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冰霜。她眼中的最后一丝清明，如同风中残烛，温柔地、释然地看了阿尔忒弥斯一眼，又仿佛穿透了虚空，望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最终，缓缓地、永远地阖上了。

那被冰封的绝美容颜上，凝固着一抹解脱的平静。

然而，就在鬼母蛊核心被消灭的瞬间，战场上那些被幽紫蛊虫寄生的傀儡大军，非但没有停止，反而爆发出更加恐怖、更加混乱的狂性！

“吼嗷——！！！”

“嘶啊啊啊——！！！”

失去了最高统御核心的压制和指令，那些潜伏在万千傀儡体内的子蛊彻底陷入了疯狂！它们如同被激怒的毒蜂，在本能的驱使下，将宿主残余的生命力与潜能彻底点燃、压榨！傀儡们眼中的幽紫光芒爆射，如同燃烧的鬼火！它们的动作变得毫无章法，力量却陡然倍增，速度也快得惊人！更加可怕的是，它们彻底失去了“敌我”的概念，眼中只剩下毁灭的本能！疯狂地攻击着身边一切活动的、甚至不活动的物体！

大雍士兵！江湖援军！同样被寄生的“同伴”！倒地的尸体！残破的兵器！甚至城墙的砖石！都成了它们撕咬、抓挠、冲撞的目标！战场瞬间从有序的攻防，变成了彻底的血肉磨坊、无序地狱！惨叫声、骨骼碎裂声、血肉撕裂声、疯狂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乐！

各方反应·死战不息！

阿尔忒弥斯： 她刚抽回穆月刀，身体因巨大消耗而剧烈摇晃，还未来得及喘息，就被下方骤然爆发的、远超之前的狂暴混乱所震撼！银瞳紧缩，冰寒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愕与凝重。她明白，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母蛊虽灭，但失控的子蛊才是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灾难！她强提最后一丝寒气，刀尖指向下方狂潮，但力量已所剩无几。

穆之：他抱着师父慕云生的遗体，看着下方瞬间化为真正炼狱的战场，心沉到了谷底。巨大的悲痛被更深的危机感取代！他厉声嘶吼，声音压过混乱：“稳住！结阵！不要乱！这些怪物疯了！相互靠拢！优先击杀发狂的傀儡！天云门弟子！剑气覆盖！” 他将师父的遗体小心放在婉儿身边，拔剑在手，眼神决绝中带着悲愤，准备亲自投入这最后的绞肉场。

渊离（蛊王）：高坡之上，渊离面具下的幽绿磷火先是因鬼母蛊核心被灭而癫狂咆哮：“不——！我的神蛊！我的宏图！！！” 但随即，他看到下方那彻底失控、敌我不分、疯狂毁灭一切的傀儡狂潮，那咆哮竟变成了更加扭曲、更加歇斯底里的狂笑：“哈哈哈！死吧！都死吧！蝼蚁们！感受神蛊最后的怒火吧！为我的失败，陪葬吧！！！” 他不再防御，甚至主动将狂暴的毒瘴无差别地轰向四周，攻击陆羽柔、红玉，也攻击靠近的失控傀儡，彻底陷入了同归于尽的疯狂！

陆羽柔与红玉：两人也被这瞬间升级的混乱和渊离的疯狂反扑逼得手忙脚乱。陆羽柔的月华丝线瞬间绞碎了几名扑来的失控傀儡，但更多的涌了上来！“该死！这老疯子养的虫子比他还疯！” 她娇叱道。红玉猩红瘴气化作毒雾旋风，暂时逼退渊离的毒瘴和靠近的傀儡，眼神冰冷：“杀了他！否则我们都得被拖死在这里！” 两人攻势更急，招招致命，必须在渊离彻底发狂造成更大破坏前解决他。

岳擎苍及将士： 岳擎苍刚刚因鬼母伏诛而提振的士气，瞬间被这更加血腥混乱的狂潮冲垮！看着身边的战士被发狂的傀儡以更凶残的方式撕碎，他双目赤红欲裂，发出如同困兽般的怒吼：“顶住！都给老子顶住！盾阵！长枪！捅穿它们！弓箭手！放箭！别管误伤！活着的优先！杀！杀光这些疯狗！！” 他挥舞着卷刃的巨剑，如同战神般冲入最混乱的漩涡，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残余的将士们也被逼到了绝境，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用盾牌、用长枪、用牙齿、用拳头，与这些彻底疯狂的怪物进行着最原始、最惨烈的搏杀！阵型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混乱的、你死我活的混战！

吕灵萱：英余早已趁乱遁走无影无踪。吕灵萱看着下方彻底沸腾、敌我不分的血肉磨坊，柳眉紧蹙，眼中怒火燃烧。“结阵！跟我冲！烧光这些怪物！” 她率领着身边还能聚拢的江湖豪客（精卫营），赤红长枪化作烈焰风暴，硬生生在混乱的狂潮中杀出一条血路，所过之处，烈焰焚烧着失控的傀儡，也灼烧着倒毙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焦臭与血腥的混合气味。

婉儿：依旧昏迷在地，对这场更加恐怖的最终混乱毫不知情。阿尔忒弥斯在坠落前，勉强分出一缕微弱的寒气，在她身周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隔绝了大部分飞溅的血肉和靠近的疯狂嘶吼，却无法隔绝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

阿尔忒弥斯耗尽最后一丝力量，再也无法维持悬浮，如同折翼的冰凰，从高空无力坠落。

“阿尔忒弥斯！”穆之再次冲上前，艰难地接住了她坠落的身躯。她银瞳紧闭，气息微弱如游丝，彻底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穆之抱着昏迷的阿尔忒弥斯，看着脚下师父慕云生的遗体，旁边昏迷不醒、泪痕未干的婉儿，以及东野轩冰冷的身体。

他抬头，望向荒野中柳抚衣冰封坠落的方向，那一点晶莹在血色夕阳下显得如此孤寂。再看向城楼下——那里已不再是战场，而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失控的傀儡、残存的战士、疯狂反扑的渊离、奋力厮杀的陆羽柔红玉、浴血焚路的吕灵萱……所有人都在血与火中挣扎、咆哮、毁灭或被毁灭！

被冰封的柳抚衣遗体静静躺在荒野。

高空再无激斗，唯有血色残阳如血。

城楼之上，是牺牲与昏迷的静默。

城楼之下，是更加疯狂、更加无序、更加血腥的永恒厮杀！

鬼母蛊虽灭，核心已陨。

然，蛊乱未平，狂潮反噬！

峒川城下，血火交织，绝望的混战，仍在继续！胜利的曙光，仿佛被这最后的疯狂彻底吞噬，只余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永夜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