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33章 儒蚀汉城·秘宅探幽

青花案的血泪控诉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穆之团队每个人的心上。那染血的锦缎丝线（深紫色云纹）、轩辕一刀指认的“离魂引”迷药、碎纸片上“张云骏亲启”的绝望呼唤，以及被控制的青花弟弟，都像一条条冰冷的锁链，紧紧缠绕在张氏少主张云骏的脖颈上。然而，张府并非市井陋巷，而是汉城真正的“禁宫”。高墙深院，守卫森严，仆从如云，更有不知深浅的供奉高手坐镇。它本身就是一座坚固的堡垒，一个游离于律法之外的小王国。想要拿到足以钉死张云骏的铁证，难如登天。

“证据就在张府深处。”穆之指着地图上张府庞大的轮廓，眼神锐利，“青花的指甲缝里有张云骏华服的丝线，那件染血的衣服必然还在府内某处！销毁需要时间，也可能留下痕迹。还有那些迷药，来源和使用记录，甚至…可能存在的与科举黑幕相关的更直接证据！”他想到了藏书阁断简和青花遗书中提到的“弟弟”，这背后或许牵扯着更庞大的交易链条。

强攻是下下策，不仅伤亡难料，更会打草惊蛇，让证据彻底消失。唯一的途径，是潜入，精准地找到物证！

“我去。”慕婉儿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她清秀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我是女子，通晓医术，身份不易引起怀疑。我可以假扮药铺学徒或送药医女，借口为张府内眷或下人看诊送药，设法接近核心区域探查。”

这个提议让众人心头一紧。张府龙潭虎穴，慕婉儿虽机敏，但武功平平，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太危险！”东野轩第一个反对，眉头紧锁。

“有我在。”阿月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她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穆之沉吟片刻，眼神在慕婉儿坚定的目光和阿月冰冷的黑眸间逡巡。最终，他重重一点头：“好！但计划必须周密，行动务必谨慎，安全第一！一旦事不可为，立刻撤出！”

一场精心策划的潜入行动在夜幕掩护下展开。

行动前一个时辰，穆之换上官服，带着州府特派官员的正式拜帖，大张旗鼓地前往张府正门，要求拜会张氏家主张鸿升，理由是“请教荆楚文教事宜，并就近日城中流言蜚语进行沟通”。此举目的明确：

吸引注意力：张府高层、护卫头目乃至供奉高手的注意力必然会被正门这位“不速之客”吸引。张鸿升即使不见，也需要派人周旋应对。

制造混乱：穆之故意言辞犀利，提及“学子失踪”、“科举公正”等敏感话题，迫使张府不得不调动更多人手和精力来应对，造成府内短暂的管理空隙。

掩护潜入：为阿月和慕婉儿的潜入创造相对宽松的环境。

在穆之吸引正门注意力的同时，东野轩如同暗夜中的猛虎，悄然出现在张府侧翼靠近后巷的区域。他并未直接攻击，而是精准地制造了几起“意外”：

一枚石子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击碎了远处街角一盏气死风灯。

几处堆放在后巷的杂物“莫名”起火（小范围，可控，只为制造烟雾和混乱）。

他自身那刻意释放、如同冰原寒风般的凛冽气息，在几个关键路口一闪而逝。

这些动静立刻引起了张府外围巡逻家丁的警惕。“有情况！”“在那边！”呼喝声中，一部分巡逻力量被迅速引向后巷方向。府墙外的警戒圈被撕开了一道短暂的口子。

利用东野轩制造的混乱和穆之吸引的主视线，阿月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带着慕婉儿，借助夜色的掩护和府墙外高大树木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翻越了张府西北角一处相对僻静、但靠近内院库房区域的高墙。落地无声。

阿月将慕婉儿安置在一处假山石的阴影中，低声道：“以此为中心，半柱香。我去清理痕迹，引开附近岗哨。” 她身形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清理痕迹： 抹去两人翻墙的细微痕迹。

引开岗哨：她如同鬼魅般在附近游廊、花丛间制造细微响动（如投石问路），巧妙地引开了两名在附近固定哨位打盹的家丁的注意力，让他们向错误方向搜索。

实时监控：阿月并未远离，她如同最警觉的蜘蛛，潜伏在更高处的屋檐阴影里，纯黑的眼眸监控着慕婉儿周围数十丈范围内的风吹草动，手中扣着几枚淬毒的飞镖，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慕婉儿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她迅速换上一身半旧的靛蓝色粗布衣裙，头发用同色布巾包起，脸上也抹了些许灶灰，背着一个半旧的药箱（里面装着几包常见的草药和一些简易工具）。她此刻的身份，是城中“济世堂”新来的、被派来给后厨一位“犯了老寒腿”的管事嬷嬷送药膏和艾灸条的学徒。

她低着头，脚步匆匆但不过分慌张，沿着阿月之前探好的、相对僻静的小径，向后厨方向走去。途中遇到两拨巡逻的家丁，她立刻侧身垂首避让，一副胆小怕事、不敢抬头的模样。家丁见她衣着粗陋，背着药箱，只当是府里做粗活的下人或外来的低等仆役，并未过多盘问。

然而，在接近后厨院落的岔路口，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似乎刚从内院出来）迎面走来，目光狐疑地扫过她：“站住！你是哪个院子的？面生得很！”

慕婉儿心中一紧，手心瞬间冒汗。她强自镇定，模仿着市井小丫头的怯懦口音：“回…回管事，奴婢是济世堂新来的，给后厨王嬷嬷送…送药膏来的。”她微微抬起药箱示意。

“王嬷嬷？”管家皱眉，似乎想不起这号人（慕婉儿从醉月楼老鸨处打听到的底层仆役信息），他上下打量着慕婉儿，目光带着审视，“药箱打开看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啪嗒！” 不远处花丛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谁？！”管家警觉地扭头望去。

几乎同时，慕婉儿感到一股极其轻微的气流拂过耳边，带着阿月特有的、冰冷的气息。她知道这是信号！趁着管家注意力被引开的瞬间，慕婉儿如同受惊的兔子，慌忙道：“奴…奴婢这就打开…” 她作势要放下药箱，身体却“笨拙”地一个趔趄，药箱脱手，“哎呀”一声轻呼，几包草药散落在地。她手忙脚乱地去捡，低着头，不敢再看管家。

管家被花丛的动静和慕婉儿的“笨拙”弄得心烦，又见地上确实是些不值钱的草药，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收拾了滚去后厨！别在这儿碍眼！” 他骂骂咧咧地朝花丛响动处走去查看。

慕婉儿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飞快地捡起草药塞回药箱，低着头小跑着拐进了通往后厨的甬道。危机暂时解除。

她并未真的去后厨，而是根据阿月之前提供的情报和张府大致布局图（结合外围观察和某些下人口述拼凑），避开主路，绕向府邸更深处一处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一排老旧、少人问津的杂品库房。根据阿月前几日的秘密观察，发现这里常有神色紧张的下人深夜出入，似乎在搬运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库房区域果然僻静，只有一盏昏暗的气死风灯摇曳。慕婉儿找到其中一间门锁看似陈旧、但锁孔边缘有新鲜摩擦痕迹的库房。她摸出阿月给她的特制细铁丝（阿月教导过她一些简单的开锁技巧），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时间仿佛凝固。终于，“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慕婉儿闪身而入，迅速关上门。库房内堆满了废弃的家具、破损的瓷器等杂物，灰尘弥漫。但在角落一堆盖着破油布的物品前，她敏锐地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被尘土味掩盖的…血腥气和熏香味（试图掩盖血腥）！

她掀开油布一角。里面赫然是几件揉成一团的华美衣物！最上面一件，正是深紫色、带有独特云纹光泽的锦缎外袍！慕婉儿心脏狂跳，取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凑近细看。在袍服的左肩胛骨下方位置，她发现了几处微小的勾丝破损！她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小油纸包，里面正是从青花指甲缝里提取的几缕深紫色锦缎丝线！她小心翼翼地将丝线放在破损处比对——颜色、光泽、纹理，完全吻合！ 这就是张云骏当晚所穿，并被青花挣扎时抓破的那件外袍！袍服上，还残留着大片深褐色、已干涸发硬的血迹！

不仅如此！在揉成一团的衣物下面，慕婉儿还发现了一个被火漆密封的硬皮卷宗！卷宗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但材质考究，绝非寻常杂物。她凑近闻了闻，卷宗边缘似乎还沾着一点极淡的墨香和…与藏书阁断简上相似的陈旧竹木气息！联想到竹简上的名单和数字，慕婉儿瞬间意识到——这极可能是另一份更完整的、与科举舞弊相关的密封名单或账册！张府的人还没来得及彻底销毁！

在张府最高的那座藏书阁的飞檐上，轩辕一刀如同一个真正的老酒鬼，斜倚着鸱吻，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他的位置视野极佳，能俯瞰大半个张府。

浑浊的眼睛半眯着，仿佛醉眼朦胧，但府内几股强大的气息波动（包括之前阻隔阿月的那位供奉高手）都在他的感知之中。他能“看到”穆之在正门与张府管家周旋的虚影，能“感觉”到东野轩在外围制造的骚动，更能清晰地“锁定”阿月如同轻烟般在府内关键节点游走的气息，以及慕婉儿在库房区域那紧张却坚定的生命之火。

他的任务，就是这最后一道保险。一旦有真正威胁到慕婉儿和阿月的、他感知中的那几股强大气息有异动，他不介意让手中的酒葫芦，变成敲响丧钟的惊雷。此刻，他看似慵懒，实则如同蓄势待发的上古凶兽，无形的刀意如同水银泻地，笼罩着整个张府的核心区域，让那些供奉高手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正是这份无形的威慑，让府内高手在骚乱中选择了谨慎观望，而非立刻出手镇压。

府邸即法外，暗室藏乾坤！

慕婉儿带着染血的锦袍和密封卷宗，在阿月精准的接应下，有惊无险地撤出了张府。当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时，这场惊心动魄的秘宅探幽宣告成功。

这次行动，彻底暴露了张府作为“独立王国”的本质：

堡垒森严： 高墙、护卫、供奉高手，层层防护，将律法隔绝在外。

法外之地： 府内藏污纳垢，私刑、谋杀、销毁证据，如同家常便饭。张云骏的染血华服就堂而皇之地藏在库房，等待处理。

罪恶中枢： 偏僻的杂品库房，竟成了藏匿杀人铁证（染血华服）和更庞大黑幕（密封名单）的所在。这里是张氏罪恶链条上的一个关键节点。

高手威慑的重要性： 轩辕一刀的坐镇，是此次行动能成功的关键保障。他如同悬顶之剑，压制了张府最强的武力，为潜入创造了无形的安全空间。

染血的深紫色云纹锦袍，是钉死张云骏杀害青花的直接物证！那密封的卷宗，则如同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很可能将整个张氏家族连同其操控的科举黑幕一同埋葬！汉城的天，随着这两件从龙潭虎穴中夺出的证物，终于要迎来撕裂黑暗的曙光。然而，张府的反扑，也必将更加疯狂。真正的决战，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