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64章 流影乱·暗巷血火

“开门！官差查案！缉拿宁古塔逃犯！”

粗暴的吼声和沉重的砸门声如同重锤，狠狠敲在“老马栈”后院这间破败瓦房内每个人的心上。空气瞬间冻结，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慕婉儿脸色煞白，手中的药单飘落在地。东野轩猛地绷紧身体，牵动伤口，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却死死咬住牙关没发出声音，仅剩的左手下意识在炕沿摸索，只抓到一块冰冷的土坯。穆之在昏沉中被惊醒，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阿尔忒弥斯那绷紧如弓弦的银发背影。

“有没有看到两男两女？一个白头发的女人很显眼！一个男的病恹恹的！快说！” 前院传来衙役更具体的盘问和掌柜惊恐的辩解声。

目标如此明确！他们暴露了！王景明在连化城的爪牙，动作比预想的更快、更狠！

阿尔忒弥斯银眸中寒光暴涨，如同极地冰原上骤然升起的极光！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冰冷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刀锋，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后窗！走！”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动！不是冲向门口，而是如同鬼魅般扑向房间唯一那扇糊着厚厚油纸的破旧后窗！“秋水”软剑无声出鞘，剑光一闪！

“嗤啦——！”

坚韧的油纸窗棂连同腐朽的木框，如同纸糊般被凌厉的剑气瞬间撕裂出一个足以容人通过的大洞！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巷弄的污浊气息猛地灌入！

“带大人走！” 阿尔忒弥斯的声音不容置疑，人已如一道银色闪电，从破洞中射了出去！她不是逃跑，而是迎向危险！必须为穆之他们的撤离争取时间，清除障碍！

“婉儿！快！” 东野轩强忍剧痛，用没受伤的手臂猛地将慕婉儿推向窗口，同时挣扎着扑到穆之身边，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架起！

慕婉儿被推得一个踉跄，也瞬间明白了阿尔忒弥斯的意图。她眼中含泪，却爆发出惊人的决断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率先从破洞中钻了出去！

后窗外是一条狭窄、肮脏、堆满杂物和泔水桶的死胡同。阿尔忒弥斯的身影已不在视野中，但前方巷口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以及几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清晰地昭示着她正在与拦截者厮杀！

“这边！” 慕婉儿凭着记忆和对环境的敏锐，立刻指向巷子深处一个堆满破箩筐的、更幽暗的角落。她和东野轩合力，几乎是半拖半抱着虚弱的穆之，踉跄着向那个方向移动。穆之的脚无力地拖在地上，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痛苦地闷哼。

巷口方向。

阿尔忒弥斯如同降临凡间的月之战神，又似收割生命的银色风暴。四名奉命堵住后巷的衙役（实为影密卫伪装），在她面前如同土鸡瓦狗。剑光过处，血花绽放！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精准到极致的刺、抹、挑！每一剑都直指要害，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一个照面，两人咽喉被洞穿，一人手腕齐断，惨叫着倒地！最后一人肝胆俱裂，转身想逃，却被一道冰冷的剑气贯穿后心，扑倒在污秽的地面上。

解决掉后巷的钉子，阿尔忒弥斯没有丝毫停留，身形一闪，已掠至慕婉儿他们藏身的箩筐堆后。

“追兵马上就到！跟我来！” 她看了一眼穆之惨白的脸色和东野轩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寒芒更盛。她再次背起穆之，示意慕婉儿搀好东野轩，选择了一条更曲折、更阴暗的小巷，快速潜行。

然而，影密卫在连化城的网，显然比他们想象的更密。刚刚摆脱身后客栈方向的喧嚣，前方一处丁字巷口，又鬼魅般闪出三道黑影！这三人气息阴冷，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如鹰，绝非普通衙役，显然是影密卫的精锐杀手！他们手中狭长的腰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淬毒光泽。

“杀！” 为首杀手低喝一声，三人呈品字形，如同配合默契的恶狼，无声地扑了上来！刀光织成一张致命的网，封锁了所有闪避空间！

阿尔忒弥斯银眸一凝！背着穆之，她的灵活性大打折扣！而且东野轩和慕婉儿就在身后，她不能完全躲闪！

千钧一发！

“秋水”剑在她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越嗡鸣！剑身瞬间绷直如钢！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刀网冲了上去！剑光不再是灵动诡谲，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刺骨寒意的匹练！

“铛！铛！铛！”

三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几乎同时响起！火星四溅！

阿尔忒弥斯以硬碰硬，强行格开了三把淬毒腰刀！巨大的反震力让她身形微微一滞！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为首那名杀手眼中闪过一丝狞笑，左手一扬！

“咻咻咻！” 三道细若牛毛、几乎无声的乌光，呈上中下三路，直射阿尔忒弥斯和她背上的穆之！时机刁钻狠辣，正是她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时！

暗器！淬毒针！

阿尔忒弥斯瞳孔猛然收缩！格挡已来不及！她猛吸一口气，体内那神秘的血脉力量瞬间沸腾！一股冰寒至极的气息透体而出！

“叮！叮！” 射向她面门和胸口的毒针，在距离肌肤寸许之地，竟如同撞上无形的寒冰屏障，被瞬间冻结、弹开！

但射向穆之腿部的那一枚毒针，却因角度的关系，穿透了那层骤然爆发的寒气屏障，眼看就要没入穆之毫无防备的小腿！

就在这生死一线！

一道更快的、带着破空尖啸的黑影，如同从地狱中射出的毒蛇，从侧面一处低矮的屋顶阴影中激射而至！

“当！” 一声脆响！

那道黑影精准无比地撞飞了射向穆之的毒针！毒针斜斜插入旁边的土墙，针尾兀自颤抖！

紧接着！

“噗！噗！噗！”

三声沉闷的、如同熟透西瓜破裂的声音响起！

那三名正要再次扑上的影密卫精锐杀手，身体猛地一僵！他们的额头上，赫然多了一个汩汩冒血的、拇指大小的恐怖孔洞！脑浆和鲜血混合着从后脑勺喷溅而出！三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如同被抽去骨头的麻袋，软软栽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从毒针射出到杀手毙命，不过一息！

阿尔忒弥斯心中警兆狂鸣！她猛地转头，冰冷的银眸死死锁定侧前方那处低矮的屋顶阴影！那里，一个全身笼罩在灰黑色斗篷中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正缓缓收回一具造型奇特、带着三根细小发射管的怪异手弩。

“谁？！” 阿尔忒弥斯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秋水”剑遥遥指向那身影，剑气锁定！她感觉得到，此人气息阴冷飘忽，身手诡异，绝非友军！但为何出手相助？是陷阱？还是…另一条毒蛇？

那斗篷身影并未答话，只是抬起手，指向巷子深处一个更加黑暗、堆满巨大废弃木桶的方向。同时，一个嘶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压抑着痛苦，从斗篷下传出：

“…不想死…就跟我来…地耗子的路…影卫找不到…” 话音未落，那人似乎牵动了伤势，闷哼一声，扶着屋顶边缘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一丝暗红色的血迹，顺着瓦片悄然滑落。

阿尔忒弥斯目光如电，瞬间捕捉到了那一丝血迹，也看到了斗篷人扶着屋顶边缘时，袖口滑落处露出的手腕——那里赫然缠绕着渗血的绷带，绷带边缘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是毒伤！而且是一种极其霸道的混合剧毒！

此人受伤了！还很重！

他不是影密卫的人！否则刚才的毒针和手弩会招呼在他们身上！

他出手相助，是有所图？还是…被影密卫追杀的同路人？

慕婉儿也看到了斗篷人的伤，医者的本能让她低呼一声：“他中毒了！很厉害的混合毒！”

时间紧迫！身后的追捕声似乎更近了！阿尔忒弥斯当机立断。这个神秘的斗篷人是敌是友尚不明朗，但他展示出的对连化城地下世界的熟悉（“地耗子的路”），以及他身中剧毒急需救治的状态，或许…是他们摆脱眼前绝境、甚至找到解药的一线生机！赌一把！

“跟上他！” 阿尔忒弥斯低喝一声，不再犹豫，背着穆之率先朝着斗篷人所指的木桶堆方向疾掠而去！慕婉儿和东野轩也强撑着跟上。

那斗篷人见他们行动，也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从屋顶滑下，没入巷子深处的黑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带着铁锈和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以及一句随风飘来的、更显虚弱的低语：

“…别碰伤口…毒…见血封喉…我是…子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