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34章 诅咒假面的冷笑五

柳条巷深处，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毛。穆之如同融入墙壁的阴影，紧盯着“机关李”那扇紧闭的木门，指间夹着的奉行所特制响箭蓄势待发。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

巷口终于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密集而迅捷的脚步声！东野稷带着数名精干的奉行武士，如同无声的潮水般涌了进来。他们显然收到了穆之先前派出的联络信号。

“穆之兄！”东野稷压低声音，迅速靠拢，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扇门，“情况如何？”

“一个形迹可疑之人，约半盏茶前进去了！”穆之语速极快，描述着神秘人的特征，“身形瘦小，轻功极佳，戴宽檐斗笠遮面，左手提黑布蒙着的提篮，右手…拎着一个沾有污渍的狐狸纸面具！他用特制的钩状钥匙开门，动作熟练，绝非初次！”

“面具！提篮！”东野稷眼神一凛，这与吉田案的关键物证和疑点瞬间关联！“屋内可有动静？”

“毫无声息，死寂一片。”穆之摇头，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能再等！破门！”东野稷当机立断，手按“霜切”刀柄，对身后武士示意。

两名魁梧的武士立刻上前，其中一人手持破门槌，另一人蓄势待发。“砰！砰！”两声沉闷而有力的撞击！本就显得破败的木门应声向内碎裂倒塌！

烟尘弥漫！

东野稷与穆之如同两道离弦之箭，率先冲入屋内！武士们紧随其后，刀剑出鞘，警惕地封锁住门口和窗口。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而怪异的混合气味——浓烈的药味、刺鼻的铁锈腥气（血的味道！）、以及一种陈年木料和金属混合的腐朽气息。

眼前的景象让冲进来的众人心头一沉！

这根本不像一个工匠的作坊，更像一个杂乱无章的废品仓库兼某种诡异的实验室。墙角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零件、半成品的木械、废弃的齿轮链条，落满灰尘。中央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上，散乱地摆放着锉刀、刻刀、小型火炉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闪着寒光的工具。

然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倒在血泊中的老人！

老人须发皆白，身形干瘦，穿着沾满油污的布衣，仰面倒在工作台旁。他的胸口插着一柄样式奇特的短柄匕首，直没至柄！鲜血浸透了他身下的地面，早已凝固发黑。他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恐惧，与吉田茂死前的表情如出一辙！

“是‘机关李’！他死了！”一名本地武士辨认出老人身份，声音带着惊骇。

“死亡时间…超过十二个时辰了！”穆之蹲下身，仔细观察尸体和凝固的血迹，沉声道，“尸僵已过高峰，尸斑完全固定，血液凝固程度…至少在昨天白天，甚至更早就遇害了！”

东野稷的心猛地一沉。机关李的死亡时间远在吉田茂之前！那个刚刚进来的神秘人，不是来找机关李的，而是…来清理现场或者寻找某样东西的！

“搜！”东野稷厉声道，“凶手刚刚进来过！他一定留下了痕迹！仔细搜查！特别注意那个黑布提篮和面具的去向！还有，找那只铜鸟的相关线索！”

武士们立刻分散开来，小心翼翼地翻查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屋子。屋内物品杂乱，翻找起来极为困难。

穆之的目光则被工作台一角吸引。那里散落着几张揉皱的图纸，上面画着一些复杂的、类似鸟类的机械结构图，旁边还有潦草的标注和算式。其中一张图纸上，赫然画着一只与他们在吉田茂房间发现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的黄铜机关鸟！图纸旁还散落着几个细小的黄铜齿轮和弹簧零件。

“铜鸟果然出自他手！”穆之拿起图纸，眼神锐利，“图纸在这里，但成品不见了！凶手拿走它，放到了吉田茂房间？” 这个念头让案件的关联性更加紧密。

“大人！这边！”一名负责搜查里间卧室的武士突然喊道。

众人立刻涌入狭小的里间。卧室同样杂乱，但一张小床边的矮柜抽屉被粗暴地拉开，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而在地板上，赫然遗落着一个东西——正是穆之之前看到的、那个沾有可疑污渍的狐狸纸面具！

面具被随意丢弃在地，边角处深褐色的污渍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刺目，隐隐散发着铁锈味——是血！很可能是凶手翻找东西时，不小心遗落的！

“面具在这里！提篮不见了！”穆之立刻道，“凶手一定带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东野稷上前，小心地捡起面具，仔细观察。除了污渍，面具内侧靠近鼻梁的位置，似乎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药味？这药味不同于屋内的陈腐药气，更清冽一些。

“药味…”东野稷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吉田茂案发现场那几张受潮的纸面具。他立刻对随行的仵作道：“仔细检查这面具上的污渍和气味！与吉田茂房间发现的受潮面具对比！还有，立刻搜查这屋子内外，看是否有水缸、水桶，或者近期使用过水的痕迹！特别注意是否有类似遇水能产生粘性或膨胀的物质残留！”

就在这时，另一个在屋外搜查后院的武士有了惊人发现：“大人！后院矮墙上有蹬踏翻越的新鲜痕迹！墙根下的泥地里，有半个模糊的脚印！看尺寸，非常小！还有…这里有一小片被刮下来的深灰色布料碎片！”

脚印尺寸小！布料碎片！这印证了凶手身形瘦小的特征！

“追！”东野稷毫不犹豫，“沿着痕迹追！他带着提篮跑不远！通知奉行所，封锁附近所有路口河道，盘查所有携带提篮、身形瘦小的可疑人员！特别注意身上可能沾有药味或铁锈味的人！”

武士们领命，如同猎犬般循着新发现的痕迹追踪而去。

穆之留在屋内，目光再次扫过机关李惊恐的尸体，又落在手中那张黄铜机关鸟的图纸上，最后定格在那个遗落的狐狸面具上。药味、铜鸟、面具、水痕、瘦小的凶手、机关李的被灭口…

“吉田茂的死，机关李的死…还有那个被带走的提篮…”穆之喃喃自语，脑中思绪飞转，“这绝非简单的仇杀。铜鸟是关键信物？提篮里是机关李未完成的作品？还是…某种必须销毁的证据？凶手不惜连杀两人，甚至冒险返回现场，到底在掩盖什么？这药味…是凶手身上的，还是他用来处理面具的？”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药味这根奇特的丝线隐隐串联。暗室尸寒，药香魅踪。那个戴着斗笠、身手敏捷的瘦小身影，正带着致命的秘密和那个神秘的黑布提篮，在香川城的街巷中亡命奔逃。而东野稷与穆之的追捕之网，已然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