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被他瞪得一愣,随即失笑:“林清也就罢了,可我?”他摊摊手,一脸无辜,“我远在京城,与你隔着千山万水,这怎么也怪不到我头上吧?”
周维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一副“老子不想理你”的样子,把头扭向一边,用扇子对着自己猛扇,仿佛要把这“冤屈”扇走。
见儿子这副模样,周知府只得无奈地笑着摇头,替这个“锯嘴葫芦”解释:“贤侄有所不知。内子先是听说林清与崔家二房定了亲事,没过多久,圣上给你和郡王府小姐赐婚的消息也传到了苏州。这两桩喜事接连传来,内子听了是又欢喜又着急。欢喜的是你们兄弟都有了好归宿,着急的是……”
他指了指周维,“这混小子还八字没一撇!内子一时心急,这些日子是见天儿地逼着他相看姑娘,从苏州城东相看到城西,闹得他鸡飞狗跳,书也读不安稳了。这不,借口护送我上京述职,赶紧躲出来了。”
“噗……”林淡一个没忍住,连忙用拳抵住嘴唇,才没让笑声溢出来。他看向周维那副“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的憋屈样子,终于明白了这“飞来横锅”的缘由。他强压着笑意,努力摆出正经表情,对着周维拱了拱手:“原来如此。竟是我与林清兄弟两个连累了周兄。如此说来,确是我们兄弟二人对不住周兄了。在下在此赔罪。”
然而,林淡那微微弯起的眉眼,和语气里强忍的笑意,哪里有一丝一毫“赔罪”的诚意?分明是看足了笑话!
“林、淡!”周维彻底炸毛了,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小狮子,猛地转回头,怒目而视,手里的扇子“啪”一声合拢,直指林淡,“你根本就没认识到错误!你还在笑!你就是在笑话我!”一时车厢里充满了快活和愤怒的空气。
二人玩闹了一番,林淡才问道:“周兄如此抵抗,可是还不想成亲?”
周维正没好气地灌了一口凉茶,闻言差点呛住。他放下茶杯,毫不客气地飞了林淡一个白眼,语气带着被误解的愤懑:“谁告诉你我不想成亲了?我周维顶天立地,成家立业乃天经地义!”
“那周兄怎么还千里迢迢躲来京中?”林淡故作不解,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带着探究。他太了解这位挚友,若非被逼到墙角,以他的孝顺,不会轻易用“躲”这一招来应对母亲。
周维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长长地、极其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和委屈。他整个人都蔫了几分,靠在软垫上,望着车顶精致的云纹,仿佛在回忆那些不甚愉快的画面:“唉,一言难尽!你是不知道我娘给我相看的都是些什么人!就拿上个月那个元和县知县的女儿来说吧……”
他坐直身体,用手在自己结实宽阔的胸膛前比划了一下,一脸难以置信,“站直了还不到我这儿!那小身板,啧啧,风一吹我都怕她飘走了!上回在花园里,就两个台阶,她走上去喘得跟跑了十里地似的,脸都白了!我当时就在想,这要是娶回家,我是当夫君还是当大夫?天天提心吊胆怕她磕着碰着晕过去?”
他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这心啊,经不起这么吓唬!这样的,美则美矣,可……可也太不中用了!”
“少胡说!”周知府觉得儿子描述得有些过了,立刻板起脸呵斥了一声。不过,他捻着胡须,眼神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开枝散叶、传承香火是大事,那姑娘的身子骨看着确实单薄了些,若真如儿子所说那般羸弱,于子嗣上恐怕艰难,确实不是良配。他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林淡听着周维的抱怨,原本只是带着点促狭笑意的眼睛,却骤然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他心中微动,原来并非所有这个时代的男子都只痴迷于弱柳扶风、病如西子的美!眼前这位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他的审美竟是如此……务实且独特?这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他按捺住一丝欣喜,带着试探,语气更加温和地问道:“原来如此。那不知周兄心中,究竟想寻一位怎样的佳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