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390章 邪恶的正义

我的脑袋如遭重锤，巨大的听觉冲击几乎化作了实质给予了我重重一击。我只感到自己的大脑猛感刺痛，然后脖子中的颈椎也似乎是断了般地脱力，沉重的头部一下子就栽了下来！

“你……你在说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瞥向旁边一脸无奈和惋惜神色的万华镜，而后者却似乎真是在劝慰一个尚且不知自己身处险境的天真家伙，面对我的眼神他也只是一边轻拍我的身体一边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白狼的身世吗？”天眼又开口说道，“我们对白狼加入嗜血队之前的过往一无所知，否则他早就该被我们捏在爪中……但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才是导致他做出这一切的根本原因。”

我又呆呆地转过头去看向天眼，心中不知是否该将曾经白狼告诉过我的那一切给说出。而正当犹豫和纠结之时，天眼却先我一步继续道：“看样子你是知道的。关于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白狼竟然这么把你当自己人，连那些我们都不知道的过往他也能对你说，不过倒是不能保证那些是真实的过去而不是他自己杜撰的了。”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该阐述什么观点，诡诈队的这几个人已经完全打乱了我的思想，虽然我过去也曾为白狼的“偏激”而产生过不理解的想法，但到后来还是将其认定为是这位嗜血队长内心“坚定”的体现。倘若连他自己都无法彻底贯彻这种理想，那又怎么能带领这么大一支队伍来实现这个抱负呢？

“不瞒你说，天真的小家伙，在你加入嗜血队时，其实我们也在暗中观察着你。”天眼话锋一转，“我很好奇嗜血队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时候招入一个被如此重视的队员，这在嗜血队的历史上都是很少见的。你肯定也十分清楚，嗜血队是一支完全由战斗力说话的队伍，你在里头的地位完全由你的实力和战绩决定，可白狼却一开始就将你放在了一个特殊的位置，难道你自己就没有思考过其中的缘由么？”

“这……这事儿我问过他……”我不认为这件事算是需要对诡诈队隐瞒的情报，便如实地回答道，“他的意思是，我和他有十分相近的经历，所以觉得我能够理解他，也更能站在他的角度来贯彻嗜血队的核心与宗旨……”

“莫非白狼那个家伙以前也失去了一生所爱？”旁边久未开口的卡斯特罗突然戏谑道，“看不出来啊，那个高高在上的嗜血队长还有这样的一段经历……”

“不，他和我不同……”我摇了摇头，坚定地否定道，“他……他失去了自己的双亲……”

听闻我的回答，诡诈队的三个干部随即沉默了一会儿。不过，卡斯特罗还是在稍作的停顿后打破了寂静：“切，那又怎么样？这根本没什么特殊的好吧。罪恶之都里有多少人见过自己的双亲？天眼，万华镜，你们见过吗？谁不是独自降世孑然一人啊，就他白狼要特殊一点？”

“从未见过双亲和失去双亲是完全不同的体验……”万华镜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我现在能理解白狼的那股疯狂是怎么回事了……看样子正是因为当时的那件事完全改变了他，把他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以仇恨为食的怪物，所以才导致他带领这支嗜血队无论做出多离谱的事情也毫不在意。他口口声声说要为罪恶之都的同胞们夺取更多的生存资源，实际上是想利用他们长期压抑的内心来向人类复仇……这二者有不少的共同点，所以他才能欺瞒过这么多的手下……”

“真是个奸诈的家伙！相比之下，我倒是觉得他才更适合当诡诈队长……”卡斯特罗不免调侃般地感叹了一句，随即又好似邀请一般口吻地向我问道，“如今你的白狼队长已经拿下了所有反对他的卫城，权势滔天，你还想继续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马前卒么？”

天眼和万华镜也一齐看向了我，似乎真的在等待我的回应。

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自己的命运……我甚至无法准确地判断出这几个家伙嘴里的话到底是否真实……我在嗜血队中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甚至连脑子里流转的想法也开始和它无限贴合。即使有时会产生一些和队伍宗旨不太相符的思想，但都会被类似银牙之类的队伍高层给“扭转”过来，剩下的那些小想法自然不敢冒头，也就再没有任何后续了。

万华镜似乎看出了我的难处，便更进一步问道：“你是不想，还是不敢？”

可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且不说我是否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三个诡诈队干部所说的话，即使我真的对白狼和嗜血队产生了抵触和质疑，难道我就能放弃掉这个能为我提供生存之所的队伍独自一人外出求生吗……与其说我不想离开嗜血队，倒不如说是我离不开嗜血队……

“这就是你们把我叫到这儿来想对我说的话么……”我只能岔开话题来缓解自己此时所处境地的尴尬，我不想在敌对势力的据点中思考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摆脱心中和现实中的困境，便只能通过不合时宜的反问来扭转局势，“说完了么，说完我得离开了。”

“你不需要有任何来自这里的不适，小七。”万华镜似是看透了我的想法，随即淡然地劝慰道，“我说过了，我们不是以敌人的身份来邀请你的。倘若我们真的对你不利，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吗？我们之所以告诉你这些真相，就是想让你做出正确的决定，而不要不明不白地被白狼给闷死在嗜血队的阴谋里。”

“就算我相信了你们的话又能怎么样？”我有些因无所适从而恼羞成怒地反问道，“你们指望我能做什么？你们不过是一群被嗜血队打得抱头鼠窜的家伙，自保且难，又能为我提供什么帮助？再说了，你们又为什么选中我来说明这些事情？”

“小子，你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你觉得自己是个特殊的存在么？”天眼被我的话惹得有些不快，控制不住走上前来想要教训我的脚步却被万华镜从中间及时拦住了，“我们告诉你这些事情的原因早就已经说明了，是你自己不相信而已。我们诡诈队对情报工作从来都是做得滴水不漏，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这些事情我们就算烂在肚子里也跟你没有关系，只不过是不想让这个世界里连一个知道真相的家伙也没有罢了！”

“可那有什么意义？这对你们诡诈队而言还有什么用？就算我知道了这些你们觉得诡诈队就能在这绝境中翻盘吗？你们的失败已经注定了！”

天眼一下子推开了矮小的万华镜，随后逼到了我的近前，用爪子按住我的胸膛，并一直向后推到了墙根角落，然后一字一顿道：“小子，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得分出个胜负，你在嗜血队里给训傻了！抛开那些幼稚的胜负外，这世上还有很多值得去做的事情。你家主子白狼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复仇以外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你不信就等着看吧，当他真的抹除了这个城市里所有反对他的声音后，连他自己也会陷入到一种没有目标的迷茫之中。他会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也会迷失在自己因疯狂而造就的这个混乱的世界当中……等到了那个时候，小子，你就会明白你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说罢，天眼用力地推开我的身体，似乎是想要将其中那些为他所不齿的东西给逼出去一般。随即他扭过身，径直走进了之前出现的黑暗里，似乎是已对我丧失了所有的信心……

万华镜有些无奈地看着天眼走掉，继而才又凑近我低声劝慰道：“小七，你别在意，他就是这个脾气，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什么再作假的必要了。你自己也明白，就算我们真的骗过了你你也不可能将现有的局势给逆转过来，所以放心吧，我们真的只是想将这个世界的真相给传递下去，这也是我们诡诈队本身存在的意义。”

“没用的……这一切都是徒劳……”我消极地低下头，眼睛里黯淡下来的光芒也化作了阴翳，蒙蔽住了我看向未来的所有视野，“凭我一人没办法达成你们口中的事实，我只能藏着这些秘密孤独地活下去……一旦我将这些秘密说出，那一定会被他们给杀掉的……”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万华镜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没错，我们并没有打算让你背负多么伟大的事业，你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卡斯特罗也在后边补充道，“我们不过是想为这个世界留下一个真相的火种，而你就是能完成这件事的最佳人选。你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困在嗜血队中一辈子，当白狼夺取这座城市后，嗜血队分崩离析的结局就已经不再遥远了。”

我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心里也为之一震：“你……是在预言吗？”

“这没什么好预言的，不过是提前说出了必将出现的画面罢了。”卡斯特罗轻松地答道，“在你看来一切还未发生的事情也许都还有变化的可能，但在我们诡诈队的眼中，一些近在咫尺的未来已经完全可以通过眼下的情报和信息进行推算了，而那所谓的‘预言’也不过是我们提前看到的结果。”

“你确定吗……嗜血队会……分崩离析？”我紧皱眉头，心中却在期待着他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卡斯特罗却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面对我突然认真的提问，他反倒是又半开玩笑地笑了起来：“怎么，你还想试图挽救一下这支队伍么？别想了，就像你没办法改变白狼的目标一样，嗜血队这艘大船在白狼成为它船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无论期间发生了什么事都没办法改变，而且这也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否认道，“我是想说……你确定吗？嗜血队的崩溃……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卡斯特罗没想到我会对这个问题如此感兴趣，他瞪着一双眼，似是有些惊喜般地和前方的万华镜对视了一下，然后才又回道：“你好像很兴奋……嗜血队的崩溃，对你来说是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吗？”

“啊……不是这样的……”我脑袋一缩，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语。

“叽叽叽叽，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你就是活得太拘束了，一点也不够洒脱。”卡斯特罗爽朗地笑道，“你看看我们，没过多久就会被你们嗜血队给找到然后撕成碎片了，可我们现在不照样生龙活虎的？难道因为知道了自己必死的结局，我们现在就要在这里万念俱灰地消极吗？说到底，我们从生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不就已经在等死了么？”

万华镜用无声的微笑应和了卡斯特罗的最后陈述，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七，关于罪恶之都中的一切也许在我们死后就只有你一个人知晓了，但有些关于‘冠冕’建立之初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极少的一部分人知道，他们将其埋藏在心里，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多年。倘若有一天你能够碰到他们，可以从他们那儿证实我们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无论是‘冠冕’的制度还是雷伯特利，都不是你从白狼嘴里听到的那样……只能说这个世界能让我们将其改变的空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以至于我们终其一生的努力也不过是像滴水入海般的无力……”

“特约邀请”的谈话在万华镜最后的陈述中结束，他冲我示意了一下，提示我现在可以自行离开了。

我拖着木讷的精神和身体——仿佛它们已脱离了我大脑的控制……而正当我迈出那僵硬的一步时，卡斯特罗却在我背后又突然说道：“关于你死掉的那些战友……我很抱歉……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相信你应该能够理解。”

我回过头去瞥了他一眼，心中却再也升不起仇恨的愤怒了。也许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仇恨更加重要的事，比如真相……

下楼所用的时间比我上楼时更加漫长，我只是僵硬地挪着脚步一点一点地向下走去，脑子里却满是刚才被填满的各种杂乱的信息……

此时此刻的我其实根本不想离开这座高塔，因为我无从得知自己该如何面对外界那充满谎言和虚假的世界。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白狼，如何面对自己曾完全信任的嗜血队，又如何面对那些同样被谎言淹没其中的无辜的嗜血队员……当我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时，我也感到自己的肩上多了一份要拯救他们的责任……

当我来到一楼时，两名跟随我到这儿来的嗜血队员早已在那儿等候了。当他们见到我第一眼时便立刻兴奋地扑过来，并对我的平安无事感到由衷的高兴。不过，看到他们这副样子，我的心中却感到万分苦涩。这些可怜的、无辜的嗜血队员，他们真的会在自己毋庸置疑的谎言中悲惨地死去吗……

“看吧，我们可没胡说，这不是平平安安地把你们领队大人给送回来了吗？”万华镜满脸微笑地回应着嗜血队员对我的簇拥，可得到的却是他们的白眼。

“算你们识相！要是小七大人少了半根毫毛，我们嗜血队就掀了你们的据点！”

万华镜并没有对嗜血队员充满攻击性的言语作出回应，而是依然用淡然和期盼的眼神目送着我们的离开。

我奇怪于自己也有了这样不恰当的新增情感，但心里却非常明白——一旦当我走出这座高塔，那些所有来源于心底的真实情绪都必须得隐藏起来。我转过头，最后和万华镜对视了一眼——他轻轻地冲我点了点头后，脸庞便被紧接着关上的铁门给完全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