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342章 心境

留给我们攻城队伍的剩余时间飞快流逝，白狼虽然将诡诈队两座卫城的攻击都全权交给了银牙，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无节制地使用时间——按照最初计划，在拿下了悬空城后，负责攻城的嗜血队需要立刻调转方向从浴火城的另一侧进入，和白狼所率领的另一半嗜血队汇合，并展开下一步的行动。这也就意味着，悬空城一日不下，白狼所率的嗜血队在浴火城中的危险便会与日俱增！

这不是白狼希望看到的，更不是银牙一样看到的……

而为了加快当下受阻的进攻节奏，银牙在较早的时候便派人下达了黄昏时分的攻击命令，他要求在今天这次攻击开始后的第二天晚上之前必须拿下整座抵地城！

时间尚早，我将命令传达给了手下的队员后便起身前去寻找合王——在这支攻城的队伍里，我能够毫无顾忌地开言对象似乎就只有他了。

狼队的休整地在离我们有一街之隔的一处房屋中，而之所以没有将他们给安排到一起，是因为考虑到了有关**的因素，以及想尽可能地在敌方的视野里隐藏起这股力量——即使他们的存在已经在上一场战斗中暴露……

就像合王在管道中对我说的：这场战斗到底是我们嗜血队的使命，他们狼队只是协助罢了，能做到拼上性命来成就我们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由于抵地城的外围区域已是嗜血队的势力范围，因此当我随意地行走在街道上时也不必再担心暗处有诡诈队的成员对我进行秘密监视——当然了，除开他们的那支“神秘小队”，毕竟我们根本无法掌握它们的行踪，更无法控制它们的行动，哪怕是在珊瑚城、水晶城这样的大本营内，我们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就更别提这刚刚被控制下来的抵地城了。

步伐渐近，当我仅仅只是靠近狼队所在的区域时，便感到空气之中充斥着一股异常的炽热气息，仿佛连我的体温也都随之升高。不仅如此，还似乎有着什么奇怪的气味不顾一切地钻进了我的鼻孔，任凭我如何向外呼气进行抵抗，这股味道也始终未能消失，仿佛就彻底地粘在了我的鼻腔里一般。

除此之外，我还听到了类似咀嚼的“咯咯”声从房屋中传来，就在我正想再靠近一点时，屋内的强悍存在却率先察觉到了我的行踪……

“什么人！”伴随着一道喝声响起，屋子里“咯咯”的声音也跟着瞬间消失。紧接着，两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其中一道甚至连爪子都差点挥到了我的头上！

可当他们看清了我的样貌后，那张因警惕而扭曲起来的脸庞才舒缓了下来，随即扭头冲着屋内喊了一句：“合王，找你的！”

得到类似“通报”的允许后，我才敢大着胆子跟在了他们的后面——跨进屋子的范围后，狼队休息之地的全貌也便映入了我的眼帘。

这是一座有着两间房间的房子，里头用作隔断的门已经腐朽倒塌在地，此时正有两三个狼队的成员趴在上面舔舐着自己的两只爪子和嘴唇……主房间的侧面是狼队成员最集中的地方，他们在一扇窗户的下方挤作一团，抱团取暖般地蠕动着，我没有看清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因为一道庞大的身影已经挡住了我的视线……

“小七，你找我有事吗？”

我仰起头来才发现合王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而他的站姿也仿佛有些刻意，将我所能看到的其他狼队成员的画面都给彻底挡去了。

“啊……没有，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聊聊……不过我看你似乎在忙，那就不打扰了……”

“噢，没事的，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合王向外走了两步，示意我到外边安静的地方去谈。

“你，没什么问题吗？”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位狼队的领队，合王的身份毕竟和我们嗜血队不一样——我们或许还能够理所当然地把自己伪装成抵地城的原住民，但身材庞大的合王却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诡诈队员拥有着众所周知的矮小印象，而合王这样的“特例”很难不被他人察觉到异常……

“啊？”合王第一时间似乎并没有理解到我的意思，不由得愣了一愣，“哦，不妨事，我们到后面隐蔽的地方说吧。”

说罢，他便带头走在了我的前面——当身形错开的那一瞬，我的视线就好像被磁铁吸引了一般地投向了那些被合王挡住的画面——那群蠕动着的身体仿佛在争抢着什么，而当其中一匹转过头来时，我才惊骇地看到了粘在他口鼻处和毛发上的血迹……

“就在这儿说吧，其实我也猜到了你应该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快。”合王带我绕到了房屋的背面，这里确实相对静僻——虽然离门口的距离不远，但却像隔着一个世界。

“你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吗？”

“你跟他们不合群，是吗？所以你才更愿意来找我这个不同种群的家伙。”合王直言不讳道，脸上也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而且新的进攻命令已经下达，想必你也是来找我寻求共鸣的。”

内心被他人完全猜中的感觉并不好，但我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于是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既然你已经收到了银牙的命令，那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我的什么想法？”合王眉头一挑，疑惑地反问我道，“我们除了执行命令以外难道还应该有其他的想法么？在这片战场上银牙的命令就是一切……你不会在打什么鬼点子吧？”

“别装了合王，我不信你心里就一点异议没有，你之前也说了这场战斗是以我们为主导的，可后果却同样需要你们来承担！”我不满他这般装腔作势的违心之语，便更加严肃地要求他认真回答。

“呵呵，怎么了，现在你又要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了？”合王看着我充满愠色的脸庞，似乎变得更加好笑了，“之前在偷袭诡诈队的时候，你可是让我在手下的面前丢了不少面子啊……”

我自知理亏，于是强硬的态度也立马缓和了许多：“我希望你能理解，那时候的我们并没有第二种选择……尤其是对我们嗜血队而言……”

合王见我似乎要开始进行忏悔了，便也知道自己玩笑有些开过，随即赶忙摆了摆爪子打断了我：“那些东西我都明白，要不然你现在也不会来找我。说说吧，你冒着风险跑到我这儿来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我扭头看了看四周，目光在每一个或许会潜伏监视者的地方都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在心里担忧的感觉勉强变轻了一些后，才又看向合王低声道：“你们狼队是真的打算拼上性命参与我们嗜血队的攻城战么？”

合王眯起了眼睛，似乎对我的提问感到了困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我想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虑？”

“因为我们才是白狼的手下，而你们不是，从身份上来讲，你们和他的关系应该要更近一些……类似，亲人？我想他应该没有要将你们全部牺牲在战场上的打算吧，更何况你之前不也说过吗，要为你们狼队成员的性命所考虑，这样联想起来我无法不怀疑你们没有为自己准备好退路。”

合王收起了自己的所有表情，脸上又重现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冷酷：“那我问你，你给自己留了退路么？”

我愣了一愣，合王的反问让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我当然不愿我们狼队的成员牺牲，但我们既然选择了跟随狼王来到浴火城，自然也就默认了自己最坏的结局。”合王继续说道，“狼王既然选择了让我们帮助他，就说明这件事对他来说一定万分重要，若是连他的这点愿望都无法满足的话，我们又怎配自己拥他为王的意志呢？”

合王的回答让我的心里涌出一阵欣慰的暖意，但这种感觉滞留在我的心口却让它感到了一丝冰凉——合王和其他狼队成员对白狼的赤诚或许无需质疑，但白狼对他们又是怎样的想法，又是把他们视为自己的什么呢？

我不知道。说到底，这些狼队成员和白狼接触的时间要远比我们嗜血队和白狼接触的时间短，甚至连我也无法揣测自己在白狼心目中的地位，更何况是这群对白狼来说并不算特别了解的狼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的想法，才让我对这支狼队的未来，对眼前合王的未来感到担忧的原因吧……

“怎么样，我的回答你还满意吗？”合王脸上又露出了一丝坏笑，“不过感觉你的这个问题倒像是受银牙之托的公事，要不是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一点小秘密，恐怕还真得说出一些违心的话来了。”

“这么说，你刚才的话全是自己真实的心里话？”我有些惊讶地问道。

“怎么，你不相信？”合王也诧异地看着我，“难道我们对狼王的忠诚还需要经过一遍遍的检验吗？你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倘若我们的目的有任何杂质的话是绝对不会到这里来的，别忘了，我们主派的人可是曾经被关押在雷伯特利的荆棘花园中的逃亡者，若不是极其重要的任务，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来的。”

我的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合王如此赤诚的回答让我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但也正是因为他如此的信任，才让我更加为他担忧起未来……

不过，我的心中已暗暗下定了决心，在以后的时日中倘若有任何机会，我都要尽我所能帮助眼前这个难得的“战友”……

“你专门跑到我这儿来，想必应该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吧？”合王见我陷入了一番沉默，便自己打开了新的话题。

“唔……或许，或许……或许还有其他的选择呢……”我支支吾吾地应道。

“选择，什么选择？”合王并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也看到了，银牙为了尽快攻下抵地城已经是尽可能地让我们冒险进攻了，或许……或许你能去给他提提意见……”

合王皱起的眉头一下舒展了开来：“啊——原来你是来求我做这事的，那你怎么不一开始就说呢？”

“难道你答应了吗？”我猛然抬头，瞳孔中发出一阵欣喜的精光。

“哈哈哈，当然没有！”合王一下子笑出了声，“这种事怎么能由我去做呢？”

“怎么不能！你可是狼队的首领！”心里的落差让我也不由得叫了出来，“没有你们狼队的帮助，我们进攻抵地城的难度一定会大大提升，银牙他不可能不考虑你的建议！”

“你想让我威胁银牙？这可是夺权的行为！我不会做的！”一听到这，合王立马严肃地回绝了我。

“不，我不是让你夺权，只是让你到他的面前去说上几句……你自己也清楚，天还没黑就主动发起进攻意味着什么，你别忘了，我们在管道里可是看见过那些全副武装的人类的！要是我们主动暴露自己的存在就一定会被他们给盯上，到时候甚至连诡诈队都不需要出手，我们就会被人类给一网打尽！”

合王沉默了——我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反而是处处要命。他仔细地又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会尽可能找机会提醒他，但你说的那种以狼队去威胁的行为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

“只要能让他知道你也有这样的顾虑就好，你不是一般的狼队成员，即使是银牙也会足够重视你说的话。”

“呵，你就这么有把握？”合王偏转了一点身体，微微侧了点脸，心里明显是被我的这番“奉承”给弄得有些发痒。

“当然了，你是狼队的首领，你说的话自然也就代表了狼队的意志，他肯定不会不管不顾的。”见合王答应了下来，我的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合王突然抬起了爪子，我正以为他要拍拍我的身体时，脚掌却只在空中停滞了一瞬便落了下来，紧接着，一道从他背后传来的声音便跟着响起：“合王，嗜血队派人来了，说让小七领队速速回营，准备布置下一步作战任务，开始进行二次推进了。”

伸出头去，只见一头体型同样庞大的黑狼正站在离我大约十步远的地方，那一双发散着淡淡荧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和合王，仿佛在从外至内地审视我们一般。

合王看着我回过神来的眼睛若有所思地低声道：“看来银牙已经知道你到我这里来了……在这之后我跟他说的任何事情恐怕他都会往你的身上联想，这对你可不太友好啊。”

“他干嘛非要把我盯得这么死！”我被银牙的这一番操作给激怒了，索性把心一横，气愤地叫道，“干脆我直接回去跟他摊牌，也懒得麻烦你在中间递话了！”

“你先别着急！”合王轻声宽慰道，“我们这是在敌人的地盘上，千万内讧不得！有什么事等战事结束了再慢慢商量，否则不需诡诈队动手，我们自己就会把自己给蚕食了，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我虽然知道合王的话才是正确之举，但心中之气却久久不能平复。

“去吧，快回去。你这时候回去得越快他的猜忌才越浅，你没必要给自己身上多添一些不必要的负担。”

我又在原地执拗地待了十秒，然后才慢慢地点了点头，随即动身在合王的注视下往回跑去了……

而待我彻底离开后，那头前来传命的黑狼才慢慢走到了合王的近前，并开口向他问道：“怎么，这小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合王长长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回道：“唉——看来嗜血队内部也并非真正的团结一致啊，我们族群存在的问题在他们这儿也有着类似的情况……希望不要有太严重的后果吧，在这人类的地方，出了任何事情我们都是无法明哲保身的……”

“那他是站在哪边的呢？”黑狼又追问了一句。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对我们而言，他反倒是更加亲近我们的存在，但不幸的是，他不是狼王在嗜血队中的嫡系一派，甚至还有被挤兑的情况出现……”

“要是狼王最终选择放弃他的话，你会怎么做？”

合王的眉头仿佛被静电击打了一般地抽搐了一瞬，那双深邃的眼睛也仿佛透过虚空后落在了我逐渐远去的后背上——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了好几次，但最终却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