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324章 失控的局势

抵地城距悬空城大约有三日的路程，即使全程少有歇息，急行军也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可就在嗜血队开始进攻抵地城的时间往后数一天的夜晚，一份非常重要的情报便已经传到了悬空城的“风眼”处……

两道漆黑的神秘身影在大理石高塔底端的门外悄声交谈着什么，过了大约一分钟，那道身材娇小的身影才转身离开了去，而另一道看起来本就是塔中之人的黑影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走向了那条蜿蜒向上的楼梯。

风眼的构造好似一块巨型的淡黄色石碑，它伫立在一座不算太高的石山上，俯视着整座萧条的悬空城……石碑的碑体被人类制成了镂空的样式，从平行的外部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所有情况，但倘若角度稍微偏斜一点，那么视线就会被极其宽厚的墙壁截面给挡住，连一丁点的内容都无从观察了。

“风眼”塔高五层，每一层都由两道坡度较缓的阶梯以及一大块光滑平坦的层面构成，而倘若要向上一层，则需要走到大约有两三百个平方的平台另一头——通往上一层的台阶就设立在那个端头。

第五层的平台上此刻正站着两道身影，他们一高一低，一前一后，且都面朝着风眼所望之处，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东西的降临……

“大人，您真的相信他么？”后方的手下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两只放在身前的前爪一直在反复绞动着。

“你指的是谁？”前方的身影并没有回头，但言语之中却透着一股无法被忤逆的威严。

“我的意思是……我担心那家伙会辜负您的信任……”察觉到了自己的言语不当后，手下立马就重新修改了说法，“想当初他就是背叛了自己的队伍才来加入的我们，而且同样是在最危急的关头……我担心……”

“你担心——他会在临阵之时调转枪头来对付我们吗？”前方佝偻的身影慢慢地抬起爪子，一边将身上披着的被风吹起来遮住了眼睛的纱巾给拨弄了开来，一边轻描淡写地应道，“你要知道，他当初可是被我主动拉拢的人，而并不是他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我知道，可……”

“倘若他真的背叛了我们，那他又能投靠谁呢？”手下还想补充什么，却被前方的首领打断道，“现在我们的对手可不是一个好商量的角色，背叛了我们，他的下场也不会比死在战场上好上半点……更何况，这一点他自己心里也应该非常清楚，所以当初我才会挑上他。”

“大人英明！”手下在背后微微俯低了身体，做出一副满是虔诚和恭敬的模样，继而又继续说道，“若真是如此，那他就应该把自己这条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我们诡诈队，希望在战场上他也能做出一些他该做的事情吧。”

“这些事情根本就不重要，你的目光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短浅的，万华镜？”佝偻的身影缓慢转了过来，仿佛连盘坐在地上的双腿都没有移动过，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正面质问倒是将他的提问对象给吓了一大跳，甚至连身体都被惊得抽搐了一瞬，“嗜血队的重点压根就不在抵地城和我们的悬空城上，他们不过是想通过进攻这两座卫城来吸引我们诡诈队的注意力，并将我们的人尽可能地留在保卫卫城的前线上，以免去干扰他们占领浴火城的正事……”

“占领浴火城！这可能吗？”万华镜本来还被亚蒙的训斥给骂得有些欠身，可当他一听到这么夸张的说法时，两只眼睛就都不受控制地瞪了起来，“那可是连您都没能完成的成就……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能力尚且不论，但心气他们可是丝毫不差。”亚蒙的脸上甚至还微微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但并未让万华镜所察觉，“白狼急功近利，想通过最直接的手段来完成计划，但这样自寻死路的方式任谁看都知道他最后的结局。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到底是要阻止他的这次草率计划呢，还是将计就计，借人类之手彻底除掉他，还有他手下的这支嗜血队？”

“当然是优先解决掉这个祸患！”万华镜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只要白狼一死，抵地城的危局就会立解，而没有了白狼，嗜血队的那些家伙就是一盘散沙，甚至那些意志不坚定的队员都可能会投靠到我们诡诈队的麾下来！”

“可那样的话白狼就会把我的机会给浪费掉了……”亚蒙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们的身影一旦暴露在人类的眼前，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我们的寿命要比人类短得多，如此难得的机会我是不可能让给那个头脑简单的蠢货的。”

“可我们现在该如何阻止已经在浴火城里的那些嗜血队呢？之前的情报就已经表明了他们是奔着无上冠冕去的，说不定此时都已经得手了……”

“无上冠冕只是一群花架子，不必太在意。”亚蒙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当初我撺掇雷伯特利设立那七个位置也不过是因为正好有那七个家伙而已，只要我想，人类的手里还有很多可以加入到无上冠冕里来的候选。这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他们中的某些人已经知晓了我们和所罗门之间的关系，那样的话，我们在浴火城中所建立的‘无上冠冕’体系就会崩塌，而若是所有的成员都了解到所谓的‘无上冠冕’不过是我们用来操控浴火城中一切事务的工具的话，那他们也就不可能再心甘情愿地为我们服务了。”

“白狼同样知晓这一点……那他会不会把这一切都公之于众？”万华镜警觉道。

“他应该不会蠢到那个地步……”亚蒙面露鄙夷之色，但却丝毫没有对这位嗜血队长提起戒心，“无上冠冕的体系经过了我这么多年的培养已经非常成熟了，他要是想代替我接管浴火城的话，无上冠冕就是一个再好用不过的工具，你说他会因为这工具来自于我就弃之不用吗？”

“嗯……那倒也是……可倘若如此的话，那他此番兴师动众地冒险前往浴火城是去干嘛呢……”

亚蒙刚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但却被从四层阶梯下火急火燎跑上来的一道身影给打断了:

“大人！大人！有新情况！”

“慢一点天眼，你着急忙慌的样子可真是有违我们诡诈队的风范。”亚蒙慢条斯理地回应着，在他一旁，万华镜也向这道急匆匆的身影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天眼一路奔跑，从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来看这五层楼他应该是一步也没停，仿佛是生怕自己汇报的时间晚了哪怕一秒钟。而在经过万华镜的身边时，他甚至都没用过去每一次的那种不屑的眼神看他，反而是直接一头到了亚蒙的脚下！

“亚蒙大人，‘暗面敌役’传来了最新情报：嗜血队的白狼已经带队深入了浴火城，并在温泉街区域杀死了腥红文森，甚至连同他残余的碧水队也全部消灭了！”

“什么！”

万华镜震惊得叫出了声来，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情报，但趴在地上的天眼所回馈给他的凝重眼神却向他确定了这段内容的真实性。

万华镜呆滞地看向了一旁的亚蒙，这突如其来的局势变动也只有这位老谋深算的诡诈队队长才能有办法平静处理了，可不知何时——亚蒙却已经又转过了身去，万华镜和天眼都不能看到他此时的脸庞。

“来得这么直接吗，白狼……”亚蒙轻声自言自语，微微张开的下巴上露出了一些极小幅度的颤抖，“可你只杀死了文森，这让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只是在为风归报仇啊……想要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到浴火城去，你的所作所为还缺少太多……拿下我的两座卫城才是你的目标吧，呵呵，可我又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地如愿呢？”

“大人！”

“亚蒙大人！”

万华镜和天眼在背后焦急地等待着亚蒙的回应，在他们看来，白狼和嗜血队在浴火城中杀死无上冠冕成员一事已经算是惊天之闻了——此番鲁莽且不计后果的行为势必会引起人类的注意，倘若真是如此，那刚才亚蒙口中所说的“机会”也就不复存在了！若是不全力阻止，那么白狼会毁掉诡诈队这近十年来的所有铺垫和准备……

“你们慌什么？白狼他取下的是你们中哪一个的脑袋吗？”亚蒙压制住内心有些起伏的情绪，并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的音调说道，“诡诈队的人要时刻做到冷静处事，头脑发热只会让我们错误地分析情报，做出错误的判断从而导致错误的结局，你们两个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是没有学会在大事面前保持冷静？”

万华镜和天眼低了低脑袋，虽然坦然接受着亚蒙的训斥，但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却依然显示着他们内心的极度慌乱。诡诈队要想在浴火城中阻止白狼的荒唐行为，就必须派出一支强有力的队伍前去干预，可如今诡诈队的主力全都在抵地城的前线无暇他顾，而作为无上冠冕之一的卡斯特罗手下的“邪鬼”也不过只是一支小队，根本无法作为抵抗拥有白狼作为领队的嗜血队大军……

这几乎是死局的问题摆在眼前，也难怪这两名手下露出慌乱的神色了。

“迈过温泉街后的下一步……白狼的目标会是哪里？”亚蒙慢悠悠地问道。

“正西方的漫青之园，或者东偏北方向的静谧露台……只有这两个地方离他最近。”万华镜立马回答道，“再往前就是北边剩下几个无上冠冕的居所了。”

“所以你们猜他下一步会去哪里？”

天眼和万华镜转着眼睛思考了片刻，突然异口同声地叫道：“漫青之园！”

“对咯……白狼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漫青之园的青木，这也很好地证明了他为什么会选择从文森开刀。看似占领浴火城的行动之下，实际上只是为了风归而复仇，那么我们甚至可以据此预判到他在解决掉青木之后一定还会去寻找毒蝎。这样一来他在浴火城里的行动轨迹不就被我们掌握了吗？我甚至不需要多余的情报就可以推断出这些结果了。”

“大人英明！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呢？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浴火城杀死一个又一个的无上冠冕吧，他们有些离人类的地方可是近得离谱。”

“立刻派人前去浴火城联系卡斯特罗，让他带‘邪鬼’前去保护毒蝎。青木应该是来不及了，我本也无心挽留这个庸才，权当嗜血队帮我除掉这个废物。”

“是，大人！”天眼立即点头应声。

“另外，联系所罗门，让他想办法保有白狼在浴火城中的合法性，不要惊动了人类的注意。只要这一切的一切都能被我们以一个合理的借口给叙述出来，那么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被释以‘意外’，而不是‘一场有预谋的入侵’。”

天眼在得令后便迅速跑下了天眼前去传递命令，只留下了万华镜一人依旧陪在亚蒙的身边。

万华镜呆呆地站着，处理完事情之后的他也不知道能再和亚蒙说些什么，便只能一直等待着那也许一晚上都不会再响起来的声音。

“万华镜，你知道我为什么只传命了让你一个人，而不是和卡斯特罗一起回来吗？”亚蒙突然问了起来。

“啊……这……”万华镜有些懵，但在亚蒙面前的他也不想在措辞上玩弄些什么小九九，便如实地回答道，“不……不知道……”

“因为我想让你活着。”亚蒙淡然的回答在万华镜的耳中听来却像是一声炸雷，连他的脑子都给震得嗡嗡直响，那种剧烈的眩晕感甚至让他半坐着的身躯都有些轻微的摇晃，仿佛一连三天都没睡觉般的虚弱。

“倘若我别无所求，那么白狼和他的嗜血队在我的手中便讨不到任何好处，可惜啊……我不能让他毁了我的这盘大棋。”亚蒙叹息一声，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得的忧郁，“白狼此行在遇到堪比灭顶之灾的挫折之前都是不会放弃行动的，我们保不住青木，但必须要保住毒蝎，不是因为我们不能让他死，而是如果他死了，那么无上冠冕这个组织就会完全崩溃——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的组织，又有什么存在下去的意义呢？”

“这么说……卡斯特罗他们……”

“卡斯特罗九死一生。”亚蒙毫不避讳地回答道，“尽管他是我安插在无上冠冕之中的一张王牌，但这也不意味着他能在不顾一切的白狼手底下苟活。我从不过高地估计自己，也不会过低地判断敌人，现在在整座罪恶之都当中能有机会一对一战胜白狼的人物寥寥无几……而这也是他们嗜血队能战胜深渊队的重要原因。”

“可卡斯特罗也并非寻常之辈啊……难道就不会……”

“所以我并未把话说死，那仅有的一分生存可能我还是为他保留了。”亚蒙再次叹息了一声，语气也跟着缓和了几分，“只希望他们能被漫青之园里的喽啰给尽可能消耗一些力量吧，给卡斯特罗减轻点负担，否则我真担心‘邪鬼’会顶不住白狼他们的攻势……”

“要是被白狼成功杀死了毒蝎该怎么办？”万华镜跳过了还未发生的事件，直接问起了更加遥远的可能，“我想那个时候他们也早已引起人类的注意了，恐怕都不需要我们出手，人类就会把他们给处决！但我们的计划……”

“白狼和卡斯特罗的战况至少要到五天之后才能传过来，在那之前我们可以根据漫青之园的情报再做打算……若是浴火城压力过大，我们只能舍弃掉抵地城，派出一部分队员前去支援了。”

万华镜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他的脑海中回想起这近一年以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他们诡诈队从一个不起眼的狭小角落逐步发展，到最后成为了整座罪恶之都背后的操控者，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彻底掌控这座城市，那些在计划和掌控之中的东西就已经开始渐渐地摆脱控制了……而在一些连他们也没有在意的角落，还有另一股全新升起的力量正在逐步蚕食着他们，直到今天甚至已经撼动到了他们的根基……

不过令亚蒙都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派往浴火城前去联系卡斯特罗的使者奔跑的反方向上，有着另一名诡诈队的传命使者正疾驰而来——他的手中捏着一个极其可怕的情报，而它也会让亚蒙意识到自己作出了一个极其错误的抉择，从而导致了他试图挽救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