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307章 “腥红”陨落

利箭被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强大力量给死死地压在地上，他无法转动脑袋，以至于也看不见压制住他的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但从对方那几乎变态的巨力和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血腥味来看，此物也断然不是自己可以应付的对手。

白狼悠然自得地看着这个在碧水队中地位特殊的存在，眼神里充斥着一股狂热的暴戾。他的目光就像一头狮子正注视着躺在自己面前的羚羊，那番悠哉和得意之色几乎溢于言表。

然而，在利箭心里，白狼却并非是拥有着这样资格的人物……

“说吧，现在在你的眼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白狼居高临下地对利箭说道，如同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利箭的口鼻喷出一道沉重的气流，随即他笑了笑，语气中轻蔑之色依然不减：“呵，这就是嗜血队的审问方式么？身为它的队长，你指望用这种方法从我的嘴里问出些什么？”

“嗯？”压制住利箭的怪物听到对方如此出言不逊，前肢的力量便陡然增加了不少。利箭只感上方有如泰山压顶，仿佛连他的脊柱都被压进了内脏，而那颗露在外边的头颅中，一股由内向外的压力也正从他的七窍之中隐隐向外释放着……在这样的重压下，想要从体内向外传出的声音都找不到一丝合适的缝隙……

“温柔点，天火，对这样的家伙犯不上如此认真。”白狼一脸淡然地冲利箭上方的“怪物”摆了摆爪子——紧接着，压制住利箭的压力便立刻卸去了大半。

白狼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审问对象的脑袋，然后蛮横地将它给扭向自己，一双凶光大放的眼睛随即盯着它恶狠狠地逼问道：“小子，你听清楚了，我现在可不是在跟你商量什么，而是让你这条烂命在死之前能够实现它最后的价值，否则的话，你的下场只会比你这两个暴毙荒野的手下更加难看！”

“呵呵呵……”看到白狼这般怒气冲冲的模样，利箭反倒是笑出了声，“你何不直接杀了我，好让我也体会体会死得这么难看的感觉……哈哈哈哈哈……”

白狼愣了一瞬，他没想到利箭竟是这般的有骨气，一时间连眉头都不自觉地抖动了两下。不过他很快也便释然了——能得到哈里认可的对手当然不会是什么臭鱼烂虾之辈，而一想到此处，白狼憋闷的心情也便一下子释怀了：“哦？看来还是个不怕死的家伙。”

他就势将利箭的脑袋又砸上了地面，算是给他的对自己不敬的教训。

“哈哈哈哈，我劝你还是赶快杀了我，因为你绝无可能从我这里问出一丁点对你有用的消息……除了杀了我之外，你拿我没有一点办法，哈哈哈哈！”眼见白狼似乎对自己无可奈何，利箭心中的豪气也便直冲了云天。他料定白狼和这支特殊的队伍只是想从他的嘴里挖出情报，但却断然不敢取他的性命……

“看来你是觉得我拿你没什么办法了……”白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自以为是的利箭，面色冷漠得好像一块万年玄冰，“你要知道，我不是只能从你这里了解情报的。你的那些手下，他们的嘴会不会也跟你一样严呢？他们又会不会也像你这样——不怕死呢？”

利箭刚才还大笑的表情随着白狼的话语而迅速变化，直到对方说完之后他也终于是按捺不住：“你别想打我兄弟们的主意！有本事冲我来！”

他一边吼叫一边挣扎着，竟迫使天火又增大了一些压制他的力量。

“你看，我这其实是在给你机会。”白狼又说道，“只要你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全部消息，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再去找他们。”

而就在白狼的话音刚落时，天火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般猛然地抬起头来——那张正准备报告的嘴巴刚一张开，还未待发出声来，他们的背后便响起了一道道器宇轩昂的喊声：

“不必麻烦你来寻找了，我们自己会来！”

耳中熟悉的声音让趴在地上的利箭愣了愣，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内心的焦急也紧跟着转化成了欣喜：“啊，是你们！你们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大人，您出去了这么久都还未见回来，我们就觉得有些奇怪，本来还以为您是想多陪兄弟们一会儿，可换岗回来的那两个家伙也迟迟未见，我们就知道多半是出事了。赶来一看，果然……”

“你们小心，他们实力雄厚，来者不善的！”利箭赶忙出言提醒道，生怕自己的手下们因情报不足而吃亏。

“看得出来，利箭大人……”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小头目面色凝重，语气也似如临大敌般的沉稳，“压制住您的家伙，还有他周围的那些同伴……并不是我们的同类……”

“不是我们的同类？”利箭一时间没理解过来对方这话的意思，“什么叫不是我们的同类，那他们是什么东西？他们……”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了他的脑海，本该视之如荒谬的他此刻却不知为何地坚信了这个想法……

“你是说……”

“大人……这是一群——狼……”

“狼？！”利箭不由得惊叫出声，虽然他心里也是这个猜测，但当听到手下确实地说出来时却依然感到震惊万分。

“嗨，你这么无趣干嘛？谜底都揭晓了谁还会花时间和精力去探索呢？”白狼一脸的扫兴，“本来还指望让你们的头头为这个问题多思考一会儿呢，真是没意思……”

“疯了……你们嗜血队疯了！”利箭突然像被鬼魂上身了一般地挣扎起来，他面色惊恐，神情慌张，并声嘶力竭地冲着前方的白狼大声叫喊道，“你们竟敢叫一大群野狼到这儿来！你们知道这是哪儿吗？这里是浴火城！这里是人类聚集最多的地方！你们这是在找死！不……你们不光是找死，你们……你们简直……”

“不可思议是吧？”

“不可理喻！你们知道把狼带到这个地方来意味着什么吗？你们会被人类盯上……你们会被他们抓住，然后挨个杀掉……你们一个也别想跑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的！”

“闭嘴！”白狼被利箭的话给惹得有些恼怒，尤其是在听到他说会被人类抓住之时，那股怒气便立刻到达了顶峰。他扑了上去，一把推开压制住利箭的天火，然后将利箭的身体给翻了过来，双眼之中的凶色仿佛要将对方给吃掉一般，“你给我闭嘴！你这在人类面前唯唯诺诺的杂种，看看你自己，你有丝毫身为犬类的骄傲吗？垂着脑袋摇着尾巴在人类面前俯首帖耳，不过是为了乞求那一丁点食物和住所……你没有自由，也没有尊严，甚至都没有丝毫作为犬类的价值。你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一台不用上发条的人类玩具！”

“够了！”利箭也突然爆起，他猛然发力，腰腹弹起，竟将白狼都给逼退了数步。

白狼迅速抬爪，叫停了准备冲上来的天火众人。

脱身后的利箭愤怒地盯着白狼，但眼中的腥红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在缓缓消退。他仔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看到除白狼以外，周围竟还有大约五六匹野狼——这位利箭组组长的心中不免再次一惊……

“白狼，我知道你的想法，也听说过你在成为嗜血队长后的那一套用来招揽队员的说辞。我本以为那些话不过是你用来独立于其他禁卫军队长的借口，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你竟然将它当做了自己的立身之本？”

“你真该到嗜血队来看看，我们这儿没有你们无上冠冕中那满世界的谎言。我的队员们都是一群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和信念而努力奋斗的好小子们，和你们这群人类的走狗截然不同……”

“那你就更不应该带着他们来浴火城里送死！”利箭大喝道，“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不了解人类还是你本来就是个极度自负的家伙……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到底意味着什么，又会牵扯出什么！那不是你我，甚至不是无上冠冕能够摆平的事情！”

“闭上你那大肆鼓吹人类的嘴巴吧，利箭，正是像你这样的同类多了，所以大家才会陷入对人类的恐惧当中。你们不过是得到了来自于人类的便利，所以当然张口闭口都是为他们造势的言论了！”

眼看白狼并不买账，于是利箭便又换了一种说法:“白狼，恕我直言，你和人类交过手吗？你了解他们的强大吗？”

“我和人类以敌人的身份接触过的次数比你多得多！”白狼毫不退让，“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知道人类也不过是一群和你一样的自以为是之辈！他们同样活在已经接受了自己无可匹敌的强大之下太久，也早已没有了任何的敬畏之心，而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就有你们的无脑奉承在其中！”

利箭的脸色中充满了凝重、担忧、失神，却唯独没有怒色，他看着白狼，仿佛正在看一个已经走上歧途却回不来头的同伴……

“我不奢求你能理解这些东西……”白狼的语气逐渐回归平静，“毕竟你已经在无上冠冕的手底下侍奉了一生，但我也想请你——不要阻拦我们，这是我们选择为了自己同胞而牺牲的努力。”

利箭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能看着你们以这样的方式去送死……你们会摧毁这座罪恶之都当中的平衡，到时候连其他那些无辜的同胞们都将不得安生。”

“在我对你进行了这样的劝说后，你还是依然选择阻止我们吗？”白狼的怒气再次升腾起来，既是为利箭的言论，也是为他这般固执的“愚昧”……

“你们既然选择了走这条危险的道路，想必应该也具备着准备跨过一切困难的决心吧？”

眼看战斗无法避免，天火便再次站了出来，准备替白狼收拾掉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但却被自己的狼王阻止了。

“为了替哈里表达对你的敬意，我亲自来当你的对手。”白狼上前一步，神情严肃地看着利箭说道。

“既然是表达敬意，那为什么那家伙自己不来？”利箭疑惑道。

“你不知道么？”白狼脸色一沉，“哈里死了。”

“嗯？！”一听这话，利箭的脸色便陡然一变，“你说什么？死了？他怎么死的？”

“死在了人类的手中……我们中了诡诈队的诡计，就是在那天和你们在仓辰仓库的战斗之后……”白狼的语气听来虽并不激动，但却能十分明显地感受到那一股燃烧在他胸膛之中的炽热烈火。

“原来你是想给他报仇么……”利箭喃喃道，“看吧，这就是你们选择的和人类作对的代价……”

“看吧，这就是你们这些缩头乌龟和我们嗜血队之间的差别。”白狼毫不客气地回敬，“你们永远不懂什么叫做反抗，你们只会在人类一次又一次的压迫下选择妥协，不断地放低自己的身位，降低自己的底线。你们得到了什么？除了那些基本的生存资源外，你们什么也没有得到，甚至丢失了作为犬类最为宝贵的自由和尊严！”

“不必多说了，白狼！”利箭粗鲁地打断道，“我没有你那些远见的想法，我只想好好守护住我这些兄弟……”

“我可以放过你们，但你必须告诉我那晚你看到的一切——你是在现场的人，我需要最为确切的情报！”白狼再次提出警告，“如果你不说的话，你的这些兄弟，还有你自己，就一个都活不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不把我们当回事？”另一个小头目难受此辱，便在利箭还未开口时冲白狼叫道，“大不了鱼死网破，谁怕谁？我们碧水队也不是好惹的！”

“利箭，这个决定我交给你亲自来做。”白狼完全无视了那个小头目的话，而是直接冲着利箭问道，“你若是不愿让你的手下冒险，那么就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否则的话——刚才我说的那种画面一定会出现！”

利箭当然知道白狼此话并无过度修饰，可他也不想就这样选择妥协……纠结之中，后方的十数名碧水队的队员走上前来，站到了他的左右两侧，并成了一条笔直的黑线——而这一刻，利箭心中的答案便也已经得出了。

他欣慰地笑了笑，看向白狼的脸上露出了欣慰而又决绝的神情：“白狼，我跟你不同，我不会替我的兄弟们做决定。他们的路，他们自己走，而我要做的，就是义无反顾地陪在他们的身边。”

“唉……”白狼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惋惜之色并无半点虚假，“可惜了，像你这样的人物若是能在嗜血队里该多好……”

“让白狼队长您费心了，但我们永远不可能是一路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尽快送你们走吧……”白狼收回了刚才“友善”的神情，一股凌厉的凶光也自然而然地喷薄了出来，“就算是为了哈里，我也得尽快把你送去陪葬！”

“别太自信了，白狼队长，说不定还是您亲自去陪他呢！”

白狼再次盯了利箭一眼，瞳孔之中也再无半点犹豫：“动手！”

“杀！”利箭同时下令，仅剩的十数名碧水队员也一齐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

……

激昂的战吼和悲怆的呼号回荡在牧场的上空久久不能散去——在这片漆黑的夜色之下，无人知晓这场惨烈的战局究竟经历了何种血腥的变化……

然而，在天将明之际，越过牧场并踏上人类所修砌的方砖地面上的，却是一只在碧水队中无法寻到的白色脚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