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306章 “旧友”

如此广袤的一片牧场，即使放到整个罪恶之都中也是寥寥无几，更何况在这座寸土寸金的浴火城里，它的规模才更能够凸显出其主人身份的地位和势力的强大。

夜晚的牧场里静悄悄的，连往日里的虫鸣之声此刻也消失不见，仿佛它们的存在都被这深蓝色的夜幕给一并遮蔽了去，连一点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在牧场的边缘——靠近大片树林的地方有两三间不算高大的小屋，它们红顶白墙，依次紧挨着，仿佛几只抱团取暖的肥硕生物。在靠近之时，甚至还能听见从它们之中所传出来的——一些不太清晰的鼾声。

“嗯？有什么东西……”

黑暗之中，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响了起来，它的主人支起脑袋，转了转惺忪的睡眼，然后盯着眼前打扰他睡觉的同伴看了一会儿，接着才有些不耐烦地将一条不知是谁的后腿给往前推了推，“混蛋，把你的臭脚给老子挪开点，别影响老子睡觉。”

寂静夜晚中突然响起的骂声显得格外刺耳，而因为它的出现，其他几个本还在睡梦之中的同伴也跟着醒了过来……

“吵什么！谁在找死？竟敢在睡觉的时候喧哗？”

“谁要是睡不着就出去把外边两个站岗的兄弟给替回来，我看你们也是吃饱了没事干，整天精力无限！”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响起的骂声就好像是有传染的效果一般，瞬间便在屋子里炸开了锅。一时间，所有在此地休息的黑影都吵闹了起来，他们互相咆哮着，咒骂着，就仿佛一群互相看不顺眼的对手，甚至连从嘴里吐出的字句中都没有半点的留情……

不过，在屋子最内侧的一处角落里，咒骂之声却从未朝着这边袭来。不仅如此，那些刚才还处在梦中的家伙甚至还专门将此处留出了一片空白——因为在它之中，一道黝黑且格外壮硕身影正安静地躺在其中……

此起彼伏的吵闹声最终还是影响到了这道神秘的黑影，他睁开两只大放精光的眸子，其发散出来的光亮也微微照出了他右眼皮上方曾受的爪痕……在喉咙中吟吟响起的低吼里，更显示出了他此刻变得更加危险的状态……

“安静。”

神秘身影并未大声呵斥，但在他开口之后，这喧哗的屋子却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迅速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处角落，他们悻悻地看着那道神秘的身影，眼神之中却充满了由衷的敬畏。

神秘身影缓慢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但当它们重新睁开时，刚才的慵懒和倦怠之色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伪装的坚毅和严肃。

“我说过了，不要浮躁。”神秘身影支起脑袋，看着面前这些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再怎么无法接受它也已经发生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承认这样的结果，除此之外我们也无能为力。”

“大人，我们就这样坦然接受这个结果了吗？”一道不甘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

神秘的身影并未回应他，而是又微微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大人，我就问您一句，您自己甘心吗？咱们死了这么多兄弟，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结果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掉……我们对那位大人而言，到底是一股不可缺少的力量，还是他用来谈判的筹码……”

“够了！”神秘身影暴喝一声，两道夺目的眩光也重新从他双眼之中射出，一股无双的气势在整间屋子内呼啸而过，仿佛一阵风暴，让所有人的身体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不要在背后妄议任何关于那位大人的事情，你们别忘了，当初是谁将我们集中到一起，又为我们提供了这么一个可以在人类世界中生存下去的合理身份的。我们除了维护那位大人的利益，执行他的命令之外，不应该再有其他任何不当的想法！”

“可……大人！”

“够了，闭嘴！”

眼看神秘身影已有些怒火，其他的黑影也只能保持沉默。

角落里的身影站起身来，毛发和身后的墙壁摩擦出“嘶嘶”的声响，他缓步向那位提出“异议”的黑影走去，沿途其他的黑影也都纷纷畏惧般地挪开了位置……

“好了，别想那么多……”神秘身影伸出脚掌在对方的身上拍了拍，安慰道，“那位大人不会舍弃我们的，你们难道忘了吗？他为了我们这些剩下的兄弟甚至退出了和毒蝎的联盟……放心吧，我们在大人心中永远是第一位的。”

被他摩挲着的黑影微低脑袋，好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幼崽，他的身体颤抖着，仿佛有什么痛苦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穿行。

“休息吧，大家都休息吧。”神秘身影扫视了一圈屋内的其他黑影，随即柔和地说道，“既然我们现在活下来了，就更应该好好地珍惜大人为我们争取的一切……否则我们怎么对得起大人，又怎么对得起之前那些牺牲的兄弟们呢？”

黑暗之中隐隐传来淡淡的抽泣声，有的身影俯下了身子，重又趴在了地上，算是“执行”了神秘身影的指令，而其余的黑影却依然不为所动，执拗得好似一块块深陷地底的石头。

“好哇，看来你们这些家伙也是休息得够多了，有无聊的就跟我出去走一趟吧！把外边辛苦的两位兄弟换回来，也省的你们在这儿浪费光阴！”说罢，神秘身影便大步向外走去，而在他身后，四五道零零碎碎的黑影也真跟了上去……

走出屋子，黯淡的夜色随即挥洒在神秘黑影的身上，他浑身的黑色毛发似乎比这片夜空还要黑暗，还要深邃。在他身上，一种无法掩饰的坚毅和沉稳气质充斥在皮毛里，举手投足间皆能看出其身份不凡之处……

他抬头看了一眼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刚才还出言宽慰同伴的他此刻的眼前却浮起了一层淡淡的怒色暮气……

“今晚的天色这么暗啊……”面色倦怠的神秘黑影感叹道，“好久没见过这么黑的夜晚了……”

“大人，您还是回屋休息吧，换岗的事让我们去做就是了。”身后几名同样浑身漆黑的手下走上前来说道。

“无妨。”首领拒绝道，“我现在倒想多做些事情，自从之前那事发生以后，我整日都像是没了魂……要是不尽量多用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的话，我会觉得自己根本没从那天夜晚中活下来……”

“走吧，那两位兄弟说不定都等不及了。”首领说罢后便继续迈步向前走去，“这样黑暗、漫长的夜……别提有多难熬了。”

广袤的牧场平坦、空旷，夜晚的寒风轻轻吹拂着，带着一些淡淡的、泥土的气息，在这片寂静的牧场上方盘旋。牧场中所被饲养的牲畜在夜晚都会被关入围栏之中，因此任凭他们如何自由自在地行走也不会惊扰到它们。

“还是晚上好啊，可以在这片牧场上肆无忌惮地行走，感受这自由的气息。要是在白天我们肯定不会有这样的资格，甚至是那位大人也必须在人类的允许下……啊，当然了，这已经是最为接近人类世界的位置了……”

“大人，您也想到那个位置上去吗？”

“不……我只是单纯地享受这样的感觉……或许，这本来就是我们能够体会到的东西，只不过……只不过失去了而已……”

“大人，您……您有这样的想法？”

“嗯？”走在最前边的首领突然停下了他的脚步，以至于后方跟从的同伴都差点撞上了他的屁股。

“你们闻到了吗？有什么味道……掺杂在空气中……”首领一边说着一边昂起头来，在夜晚持续不断的微风中仔细地嗅着。

身后的同伴们也同样仰起了头，开始仔细地分辨起首领所说的那种“异样”的气息来……

“这个味道……”

“是血！”某个同伴突然惊叫了一声，“这是血的味道！夹杂在空气中的……这股血腥气……”

首领的眼神中立刻出现了惊恐的神色，他瞪大了双眼，两只眼珠猛然转向了前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他眯起眼睛在朦胧的夜色中搜寻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惊叫了出来：“不好！快走！”

刹那间，数道黑影便开始在这片广袤的草地上奔跑起来，他们的步伐慌乱，似乎因为什么危急的事情而在与时间赛跑……

首领一马当先，强健的四肢迈动得飞快，在他耳边的空气呼啸着，仿佛刮起了一阵阵不可阻挡的狂风。

目的地的距离对于首领这样的速度来讲并不算远，他很快便赶到了自己脑海中所想的地方——牧场的另一端。

首领气喘吁吁地停住了脚步，他慌乱的眼神四下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似乎有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是……”首领缓步靠近，脸上却逐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其余的同伴此刻也赶了上来，而当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也和前方的首领一样呆在了原地——两具黑色的尸体浑身是血，它们的四肢被折断、扭曲地扔在身体周围，凑近时还能看到尸体上那些深入内脏的数十道血淋淋的伤口……而每一道口子都是可以夺去这两具尸体生命的沉重打击……

“是……是谁干的……”

“这么可怕的事情……在这座浴火城中……还有谁能做得出来？”

“难道是无上冠冕的其他家伙吗？”

“‘大猫’？那家伙会因为之前的事对我们出手吗？”

“他一定是因为文森大人站到了他的对立面而怀恨在心……”

“可这事是谁做的呢？据我所知，‘大猫’的手底下可没有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家伙……”

“不是‘大猫’的人！”首领突然出声——他好像又闻到了什么气味，便迅速地抬起头来又开始用鼻子反复地搜寻着那夹杂在血腥气味中的一丝其他的气息。

“不愧是碧水利箭啊，竟然能捕捉到这些细节！”

一声玩味的话语突然在夜色中响起，引得首领和他的几名同伴立刻警觉起来，他们浑身的毛发竖起，纷纷朝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凶手还没离开？”

为首的黑影面色阴沉，相较于愤怒，他的表情更倾向于一种严阵以待的凝重：“阁下究竟是何人？既然把事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就不必再隐藏自己了吧。”

“哈哈，当然没必要隐藏……”粗壮的树干后方走出一道夺目的炫白色身影，即使在这片令人心抑的夜色中也依然熠熠生辉——他赫然便是白狼，自野外得到狼王之位的嗜血队长，“因为我就是冲着你来的！”

利箭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番，当看到对手仅有白狼一人时，他脸上凝重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几分：“看来，你是来替你兄弟哈里找回场子的，可我和他胜负未分，还轮不到你来替他出头。”

“不，你误会了，我根本不必替哈里他出头，在我心里，像你这样的角色永远不是他的对手。”白狼轻蔑地应道。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眼见白狼如此轻视自己，利箭也便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怒视着白狼——他明白，自己又将迎来一场更加凶险的战斗……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呢……和我的战斗……”白狼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根本没有将这个和哈里不相上下的利箭放在眼里，“不过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亲自上场呢？”

听到这话的利箭先是愣了一瞬，在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后，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迅速转过身去看向自己后方的同伴，那副惊恐的面容就好像预知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还有其他人在……”

然而，当这些茫然的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时，身旁的粗壮树干后方便迅速地闪出了数道庞大的身影——它们以一种无法反抗的绝对力量和速度优势，将这些利箭组的成员给瞬间打翻在地，并死死摁在了自己的身下！

见此变故，利箭立刻便想要冲上去援救，但心急之下的他却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异常——白狼同样为他准备了一个对手……

“砰！”

一声闷响仿佛黑色幕布般盖住了利箭的双眼，他连声音都没发出一点就翻身倒在了地上。

白狼走上前去，狠狠地一脚踩在了他的头上，居高临下的凌人语气仿佛是这个世界的王者：“说吧，把你和哈里那天晚上所听到的看到的一切——统统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