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292章 觉醒日

按照约定的时间，合王再一次来到了曼陀罗洞穴的门前。

“曼陀罗，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合王的脸色非常难看，甚至比他上一次和曼陀罗谈话时更加阴沉——在结果毫无改变的情况下，他和主派又白白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曼陀罗挪起身子，先是呆呆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合王此行的目的。而由于后者背对着外边的光线，她也只能看到一团浓浓的黑影，可紧接着，她却又像是要寻找什么一般立马将目光投向了石室之外……

“不必心存希望了，曼陀罗……”合王语气沉重地说道，“没有人会来了。”

曼陀罗的神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而她的身体也仿佛跟随着意志一起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她突然重重地扑倒在地，然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曼陀罗！”合王赶忙冲了过去，将对方的身体给翻了过来，避免其因趴在地上而导致呼吸受阻。

曼陀罗的身体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便萎靡到了极点，甚至连合王都惊讶于这种堪称致命的变化。

若是说他刚才的心情只是有些沉重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就已经开始感到害怕了——主派名誉受损的情况下若是首领还突然殒命，那么主派的成员将来在被旁派合并后的地位甚至连保有现状都将是奢求了……

“呼——呼——”

合王只能听到从曼陀罗嘴里呼出的气，却无法知晓她是否还能正常呼吸。

“曼陀罗！你可不能倒下！”合王焦急地冲她喊道，“你可是主派的首领，你必须振作！你要是死了，你知道其他的成员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吗？旁派那些家伙，他们难道会把我们当作自己人处理？主派的兄弟们永无出头之日了！”

合王的话似乎刺激到了一点曼陀罗的神经，她那双几乎坠入混沌的双眼又突然明亮了一分。下翻瞳孔，她将目光汇聚之处再次放在了合王的脸上，并用尽了几乎全身的力气说道：“我……我要是死了……你……你就是主派的……首领……”

听到此话，一抹怒色便迅速出现在了合王的脸上：“你在开什么玩笑！曼陀罗，别说胡话了！赶快振作起来！”

“主派……主派不能没有首领……”曼陀罗闭上了眼睛继续托付着，好像这样能为她省下更多的体力，“保有狼王血脉继承的可能……才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我才让你赶紧振作起来啊！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首领的模样？”合王一边鼓舞着曼陀罗一边用脚掌轻轻地推了推她，生怕后者因为过度的虚弱而昏死过去，“我们主派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你这个做首领的怎么能独自一个人甩手离开？”

下一秒，合王忽然发现仰面躺在他面前的曼陀罗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两眼紧闭，口鼻中似乎也没有了气息的流动，四只爪子无力地搭在身体两侧，丝毫没有因为担心无礼的姿势而有损自己的名誉……

“喂，喂……”合王突然感觉自己头皮一紧，下巴也害怕地颤抖起来，“别开玩笑了曼陀罗，快给我醒醒……”

他连忙用爪子刨了刨对方的身体，可曼陀罗却再没有了一丁点的反应，就好像——一具尸体……

“别别别……别这样……”合王如遭五雷轰顶，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地后退了两步。他只感自己全身好像被一盆冰水从头到尾地浇了一遍，两眼呆滞地看着前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高光，“这……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合王非常明白，曼陀罗的生命在此刻的消逝同样意味着他们主派的命运——没有了首领的主派就像是一群四散在荒野中的野狼，一并失去了全部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他们的心中再没有了任何的束缚，为了生存，他们除了加入到班尼的旁派当中外没有其他第二种选择……但事情也远没有这么简单——和旁派作了这么久斗争的主派此时作出的妥协却只能换来旁派成员的内部打压，他们的未来只会被作为狼群当中地位最低下的存在而进行服务。按照班尼的脾气，他甚至不会真正将主派的成员视为和他一样的族群——他们最终的结局必定异常悲惨……

合王到底是主派当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他虽然受惊于曼陀罗的离去，却也立刻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所应该做的事情——那就是将消息给完全屏蔽！不让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知晓曼陀罗的情况，甚至包括主派当中的成员！从今天开始，从此刻开始，他将成为曼陀罗石室的唯一护卫——在事实暴露之前，他将一刻也不能离开！

而就在他刚下定隐瞒的决心并快步走到石室门口时，迎面却撞上来了一道壮硕的身影，倒是将他给惊了一跳。

“喔！”对方也和他一样被吓了一跳，并下意识地喊了声，“合王，你这么急匆匆的干嘛？”

合王定睛一看——来者一身野性气息，体格与自己相仿，但皮毛之中却隐隐透着一种危险的暗红色——这在狼群之中也是极为稀少的颜色——也正是因为它的特殊，才让此时心乱如麻的合王照样能立刻想起对方的名字。

“天火，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合王的声音被他强行调整过，才能不让对方察觉出任何的端倪。

来者兴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并没有获取面见曼陀罗的首肯，而正巧撞上了拥有此权限的合王也让心里没底的他显得有些尴尬：“嗨，这不是马上就到了约定时间了嘛，可首领这边的消息一直也没有个信儿……大家伙都挺着急的，所以就委派我来问问，看首领到底是怎么想的？”

“首领是怎么想的有必要随时向你们报告吗？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叫什么话！”合王冷声呵斥道，“你也知道现在首领的身体情况，难道你还想逼着她去和自己的亲弟弟战斗吗？”

“哦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天火连忙后退了两步，神色紧张地回应道，“只是我作为主派的成员之一，当然也有为集体考虑的责任。我只是担心首领会有什么难处，想前来问问有没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这样大家伙也能尽自己的一份力，不然这样杳无音讯地干等着，大家的心里也不好受。”

合王本想三两句话将天火给赶走，但又怕冷了自己阵营里其他同伴的心，更何况，对方的话也不无道理——为了主派的利益着想，难道还错了么？

眼看天火脸上委屈的表情愈发浓郁，合王便只好将语气给缓和了下来：“你的好意我会向首领转达的，毕竟我现在能做的也就这事儿了。不过也辛苦你回去告诉其他兄弟们一声，让大家稍安勿躁，首领的身体虽然抱恙，但意志却非常坚定，她非常清楚我们主派未来的前进路线，并且也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作有打算。这些话你一定得一字不差地传达给其他的成员，好让他们安心……”

“是是，我一定传达到位！”天火立刻快速地点了点头。

“另外，也请你们一定相信首领的决定，她的意识还并未昏聩，所以自然也不会做出什么愚蠢的决定来，我们作为她麾下的成员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她，坚决地施行她所下达的一切命令，对么？”

合王突然的发问使天火愣了一瞬，但他也没有其他的回答能够选择，所以便迅速地点头回应道：“那是当然！首领在狼王走后领导了我们这么长的时间，我们当然得无条件地信任她！”

“那就好了，接下去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回去耐心点等着吧。首领只要有新的命令，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把它传达到你天火这儿来的。”

“嗨，合王你说这话干嘛……首领但有吩咐，我天火无所不遵！放心吧！”天火挺起胸膛，作出一副随时准备为曼陀罗献身的模样。

“那再好不过了！”合王微微笑了笑，“那么就请你先回去吧，在挑战日来临之前，我想让首领尽可能地多休息一会儿。我们在这儿说了这么多，想必也是有些吵到她了。”

“哦，对！”天火赶忙缩了下脑袋，并将身体后退到石室门口的斜坡以下，“那我就先走了，替我向首领问好啊。”

天火虽然这样说着，但目光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向合王背后的区域望了望。

“你的好意我一定会传达到的。”合王微笑着让开了身子，仿佛并没有任何想要阻挡天火视线的意思，甚至反倒是想让他看得更加清楚一点。不过，由于距离和光线的缘故，天火也并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便只能乖乖地退去了。

天火刚一离开，合王便重重地呼出了他此生以来最长的一口气，紧紧抓住地面的爪子也缓缓地松开。虽然每一枚爪尖仿佛都要抠出血来，但这股疼痛对此刻的他来说却仿佛是一种难得的解脱。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就在合王准备稍稍放松一点精神时，空地外围的绿色屏障却再次被人从外拨开——紧接着，一道相对瘦削的身影便迅速窜了进来！

“合王！”

一声叫喊让合王刚放下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他的眉头迅速皱起，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也立刻萦绕在了他的身边——来者是负责照顾白狼的那只瘦小的灰狼。眼看是他，合王的眼睛便微微地眯了起来，脑子里也出现了一些大胆的想法：“你在吵什么！小声点！”

“对不起……不过有件事非常重要，我必须得向您汇报一声。”

“你不是应该在白狼那儿么？有什么事情要专门跑来跟我汇报？”合王质疑地问道。

“当然是关于一天之后和旁派首领班尼决斗的事情！”还未待灰狼回答，身后的屏障便再次被蛮横地扒开，下一秒，一道灵活的白色身影便紧跟着地跳了进来。

合王的眉头抽搐了一瞬，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淡淡的愠色：“你到这儿来做什么？输了比拼的家伙就应该赶紧离开。”

然而，面对合王的奚落白狼却并没有生气，他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分欣慰的笑容：“那不然我该在哪儿？你们狼群为我准备的等死的地方？我可没有那样的好耐心，若是一定要死，我宁可死在跟班尼决斗的场上。”

“口气不小，可你有说这话的实力吗？”合王不满地讽刺道，“在我手中连一回合都走不过的你，就算在挑战日里死在了班尼的手中，对我们主派的命运又有什么好的改变么？”

白狼咧开嘴笑了笑，他不置可否地回应合王道：“或许，成为狼王并不需要通过战斗来实现呢？”

合王的眉头挑了挑——白狼这话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通过战斗打败他，难道你还准备等着他自己认输么？真是可笑！”

白狼的情绪依旧波澜不惊：“身为狼，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你们的族群吧，那么我是否能向你咨询一个有关你们狼群当中的事情呢？”

“你到底有什么废话想说？”合王有些不耐烦，对他来说败给了自己的白狼已无继续存在的必要，而后者在这里浪费时间的结果也很有可能会发现自己身后曼陀罗的情况，所以，他的脾气表现得比一开始更加急躁了。

“狼王在狼群中战斗的实力一定是最强的么？”白狼淡然地问道。

“那是当然！否则他怎么能被称为狼王。”合王想也没想就立刻回答道。

“那按照你这个意思，要想成为狼王就应该将狼群当中所有的成员都挑战一遍，只有都获得了胜利的成员才能成为狼王，对么？”

“嗯？”合王愣了一瞬，“那倒不必，但想成为狼王的挑战者不少，只要能击败所有对手，就能够成为狼王了。”

“哦——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狼王只是挑战者当中实力最强的，而并不是整个族群当中实力最强的呢？”

合王脸上布满了疑惑，他不明白白狼到底想要从他这里问些什么，但只觉得这问题的走向越来越离经叛道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竞争狼王之位的挑战者们选择击败其他对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至高无上的战斗力，而是想向族群中的其他成员表示，自己有能够领导他们、保护他们的能力呢？”

一听此话，合王的两只眼睛立马便瞪得巨大，两只漆黑的瞳孔也迅速地向内收缩，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东西：“你……你在说什么……”

“怎么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吗？”白狼料到了合王会是这样的反应，于是便会心一笑道，“作为狼群当中地位靠前的你，应该能够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吧。”

合王的神情愈发严肃，但仍带有一丝惊讶地问道他：“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不过，是我父亲告诉我的……”白狼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天空。

“父亲……你在哪儿见到的他？”合王这下更加疑惑了——孤狼的死亡人尽皆知，白狼这时候说出这话反倒让他产生了对方的精神是否出问题了的疑问。

白狼缩回脑袋，脸上的莹莹笑容也逐渐收敛。他抬起爪子，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后缓缓地说道：“他就在这里，他从未离开过。”

合王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全新”的白狼，后者在他的眼中宛如脱胎换骨了一般。合王看到了他之前不曾见过的坚定决心和坚韧毅力，而那些浮躁的心态和无能的愤怒却都已消失不见。虽然白狼比自己矮上不少，但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却忽然间高大了起来……合王明白，白狼已经实现了曼陀罗对他的期待……

“首领，不愧是你啊……”合王在心中感慨道。

“那么，你的回答呢？”白狼再次询问道。

合王看着白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意——那是一种发自心底里的，来源于内心深处的认可。他缓缓地放低身体，并将头也一并低了下去，作出连白狼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一种敬畏姿态：

“那就请你试着领导我们主派摆脱当下的困境吧，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