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288章 背叛的结果

自那充满血腥的冬夜以后，两人之间一直以来所保持着的微妙的、稳定的关系便彻底破裂了。

卡维尔本以为西尔维奇会气急败坏以至于动手杀了他，可这个老鬼子这次却出奇的冷静，他一反常态，甚至连骂也没向卡维尔骂上两声，这种毫无逻辑可循的行为，却反而让卡维尔感到有些害怕。

西尔维奇并没有对卡维尔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甚至在那天夜晚让猎物丧失后也没有再对卡维尔拳脚相向，反而是捡起了地上的尖刀，然后熟练地将它们上边已经快要凝固的鲜血给胡乱擦在大衣上，然后收刀入鞘，仿佛没事人一样重新又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卡维尔当然不会明白西尔维奇唱的这是哪一出戏，但又不能再主动去招惹他，便也只好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伤口散发着隐隐的疼痛，但卡维尔此时却已经无暇再去照顾它们。他抬起因脱力而有些发酸的胳膊，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在脸上疼痛的地方擦过，然后放到眼前——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已经提前进入脑海的深红……

“唉——”

卡维尔长叹一声，他不知道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到底该算作是谁“赢了”——作为保护的一方，他没能成功地从西尔维奇的手下救出除目标以外的无辜犬只，可站在西尔维奇的一方，由于自己的干预，他既无法在杜卡那里交差，也没能赚到一丁点额外的油水……非要说的话，他只满足了一点可怕的杀戮之心。

卡维尔一边想着一边闭上了眼睛，当身体和思想随着时间逐渐安静后，他也沉沉地栽进了深深的梦乡……

第二天卡维尔并没有睡到自然醒，而是因为翻身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被疼醒的。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木讷了两秒，然后才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瞬间从床上翻身爬起，警惕地观察起房门外的情况来……

屋子外边并没有任何可以让卡维尔值得紧张的东西和声音，而这过于谨慎的条件反射也让他自己在回过神来后不免笑出了声。

卡维尔掸了掸穿在身上的大衣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凌乱不堪。各种被打翻的物件零零散散地倒在桌子和地上，破洞的铁笼，地上的血迹，无一不在提醒着卡维尔那仅仅过去不过几个小时的血腥场景。

他呆呆地伫立了几秒，然后开始将那些因搏斗而被掀翻在地的物件给一件一件地摆回它们本该在的地方——就仿佛是在为自己的“罪行”弥补一般，但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些行为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假象罢了。

收拾完这一切后，卡维尔才蹑手蹑脚地贴到了西尔维奇的房门边，透过卧室那扇半掩着的房门向内看去——老鬼子果然没有在里面……

“想必是又一个人出去找猎物满足自己变态的杀戮心了。”卡维尔在心里猜测道，“不过经过昨晚的事，他该怎么去向杜卡交差呢……无论如何老板都是会知道这件事的，我们按照他的情报行动却一无所获，这是要拿话来讲的……想必老鬼子应该不会为了我专门想办法去应付吧……”

卡维尔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后悔，此时的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下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这并非平常的一次狩猎任务，而是牵扯着政府、警察和自己老板的重要行动。虽然这种程度的背景也许还不能将他心中的那些“目标”给抹去，但通过在西尔维奇后院放火的这种方式好像也确实太过幼稚了一些……

“若是老鬼子把我交给杜卡的话，恐怕我不但会被踢出局，还会受到条子的问话吧……”

卡维尔正在为自己的前景担忧时，房屋的大门却突然被从外边给蛮横地打开了——伴随着刺骨的寒风，门板撞击墙面的声音也同时冲撞上了卡维尔的内心。

还未等他站起身，七八个身着纯黑色硬质大衣的人便野蛮地冲了进来！走在最前边的两个人仿佛瞬移般地出现在卡维尔的跟前，然后一人一边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牢牢地摁在了地上。而其余的人在屋子里胡乱地翻找了一会儿后便也背贴着墙壁，端端正正地站到了一边。

卡维尔瞥着那些被重新扔在地上的破旧物件，不免深深地叹了口气……

脚步声伴随着呼啸的冷风在门外由远及近，其身影还未出现在卡维尔的视线中，可声音却已经提前响起：“嗨呀，我的卡维尔老弟，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

卡维尔非常熟悉这个声音，因为它正是来自于自己的老板，那个唯利是图的大胖子：杜卡。

“老板，你这么兴师动众的是想要做什么啊？难道我这里还有需要这么多人才能制服的猎物么？”卡维尔也装傻充愣地回应道。

“嘿，我今儿可不是来打猎的，我是来向你介绍一位大人物……”杜卡的身影出现在了那些人高马大的侍卫前方——和平时不同的是，今天他的脸上却多了许多卡维尔从未见过的谄媚之色。

果不其然，自他的侧边也很快露出了一道新的身影——身着和侍卫极为相似的硬质大衣，不过却是忧郁的深蓝色。身材不高，甚至比矮胖的杜卡看起来还要低上几分，但那张脸上的冷峻和淡漠却是卡维尔从未见过的——无法违抗的凌驾之色。

“这位是鲁丹局长的的副手——大名鼎鼎的‘智囊’，莫奈先生！”杜卡高声且激动地宣布着，仿佛身旁这位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家伙是令他自豪的子嗣一般，“今天莫奈先生是来问你一些问题的，你可得好好地配合，这事关我们所有人，不光是你……”

“杜卡先生，您的话有些多了。”名叫莫奈的人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冷峻面容之下的声音也同样冰冷，似乎从未拥有过任何的情感。

“啊，不好意思……”杜卡立刻向他弯了弯腰，脸也涨得通红。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侍卫，好像担心自己会被他们给架走一般。紧接着他退了半步，将询问卡维尔的位置让给了莫奈。

“咳。”莫奈向前走了一步，将杜卡的身影给完全挡在了身后。一双略带灰色的眸子仿佛鹰隼之眼一样尖锐，当它们发射出的精光射向卡维尔时，后者感到连自己的胸膛都仿佛被穿透了，“尊敬的卡维尔先生，在下莫奈，此行前来是想询问您关于‘白狼’计划失败的原因。劳烦您将您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这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浴火城里的那些大人物，都非常地重要。”

卡维尔的眼皮跳了跳，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莫奈的问题。

“计划失败？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白狼’计划难道不是因为某些失误而导致失败了吗？这是上头派给你们的任务，但目前看起来你们似乎并没有能力完成。”莫奈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瞥了一眼后边的杜卡。

“莫奈先生，我……我……”

杜卡急着想解释着什么，但莫奈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接下来将由我们警局全盘处理，在此之前我需要了解清楚你们失败的原因。我们可不会像你们一样，有这么多用来失败的机会。”

卡维尔愣了一愣，他不明白像莫奈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亲身到此，更不知道为什么已如他一样的大人物竟然还不了解他和西尔维奇行动失败的原因……

“怎么，你不想说？”莫奈眯起了眼睛，在他褶皱起来的面容中，一种能够断人生死的权欲也在缓缓浮现。

“卡维尔！你倒是说啊！”杜卡急得忽然叫了起来——这倒是把卡维尔吓了一跳，他将目光投去，只见杜卡也被两名侍卫给狠狠地按住，直到膝盖弯曲，然后彻底地跪倒在了地上。

“这件事本来就是上头交给我们警局的任务，我不过是看在杜卡先生的面子上把它交给了你们代为处理，但既然现在你们失败了，那就理应再由我们来解决，这并没有什么问题。”莫奈继续说道，“这件事已经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将你和你那位搭档的行动细节告诉我，并将你们失败的原因也说出来，好让我们在接下来的工作中能够更加顺利，否则……”

莫奈一边说着一边转向了后方，看了看那脸色通红的杜卡：

“否则您的老板将会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被我们逮捕，而他手下的你们也会因为同在这个组织的原因进入我们的通缉名单。无论是谁我们都不会放过，包括您，卡维尔先生，您的家世我们可是掌握得非常清楚，即使如此您也无法摆脱这个通缉令。上头的指令非常坚决，我们警局也一定会严格贯彻这项任务的宗旨，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止我们。”

“卡维尔，你快……快说啊……”杜卡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恳求一般。他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卡维尔，恨不得把他心里的话都给生生地刨出来……

“老板，西尔维奇难道没有对您说吗？”卡维尔疑惑地问道。

“西尔维奇？”

“就是他的另一个搭档……”杜卡立刻回答道，“没有啊，西尔维奇根本没有找过我，我还纳闷有那个老鬼子的参与你们为什么会失败……”

“砰！”

杜卡的话音还未落，紧闭的房门便又被从外给一脚踹开了！其力量之大，竟使得门板在撞上墙壁后又生生地反弹了回去。

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稳稳地撑住了回弹的大门，紧接着，一张沧桑而又充满了狠厉的脸庞便出现在了门口——出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中。

“西尔维奇！”杜卡惊呼出声。

“这就是那位搭档？”莫奈倒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在他眼中，这个看起来邋遢不堪的家伙和地上的卡维尔一样，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家伙。

“我的房子里，怎么多出了这么多我不认识的人？”西尔维奇冷冽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而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就了解了一切。

第三方势力的出现，势必会让莫奈一方实力一边倒的情况发生改变——西尔维奇的手刚从门上抽回，最靠近他的两名侍卫便立刻动手向他袭去——作为在场秩序的保障者，他们想要将他也像杜卡和卡维尔一般地制服在地。

侍卫的胳臂迅速伸向西尔维奇的肩颈，想以最为直接的方式压制住他，可当动作离目标的身体还有一尺之远时，西尔维奇的身影却突然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他俯下身子，凭借着灵活的身法闪过了所有用以阻拦他的动作，并直接切到了最里侧——莫奈的身旁！还未待对方反应过来，西尔维奇便像抓住一只兔子般一把擎住了他的身体，并用一柄尖刀死死地抵住了他脖颈的一侧！

“老鬼子！别冲动！”杜卡被这突然的一幕给吓得魂不附体——他了解西尔维奇，他也知道这个家伙不会像自己一样为了利益选择退却和让步。在受到威胁的第一时间，这个怪物的选择一定是主动出击！

“让他们滚出我的房子！”西尔维奇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威胁的意味却浓烈得好像油锅里的辣椒。他一边冲莫奈喊叫着一边将尖刀的最前端微微抵进了后者略显白嫩的皮肉，以此来告诉对方自己并没有丝毫在开玩笑。

不过，莫奈也并不是一般角色，面对这样危险的情况，他的脸上却依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张与恐惧，反而是一种泰然自若和一成不变的冷酷，仿佛面具一般戴在他的脸上，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真是个有本事的家伙……杜卡，这就是你手底下的人吗？”

“莫奈先生，请原谅……老鬼子，快把你手里的刀放下！你知道莫奈先生是什么人么？快给老子把刀放下！”

卡维尔在一旁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没有想到西尔维奇并没有将他阻拦“白狼”计划的一事上报给杜卡，更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如此无所畏惧地在面对这么多侍卫的情况下直接擒王……

“我不管他们是谁，闯入了我的房子，那就是我的敌人！”西尔维奇的声音冷冷的——杜卡的话他没有听进去，可反倒是让两旁企图冲上来解救莫奈的侍卫有些束手束脚了。他们担心即使自己制服了这个疯子，莫奈也会在混乱中受伤甚至被杀害……

“西尔维奇——这就是你的名字么？”莫奈微微偏过头，在尖刀允许的范围内让自己的目光尽可能地向西尔维奇的方向投去。

“你有什么话说？”西尔维奇不置可否。

“我们是警局派来向你们询问‘白狼’计划失败的原因的，除此之外别无他事，犯不上这么舞刀弄枪的。”

“失败？你在说什么屁话？”

“‘白狼’计划失败，难道不是你们的行动出现了什么失误么？”莫奈反问道，“现在上头已经收回了派给你们的任务，接下来将由我们警局亲自接手。我们此行是来询问关于你们行事的过程和失败的原因的。

“失败？谁告诉你我们失败了？”西尔维奇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事实就是如此一般。

这番话倒是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不仅是莫奈和杜卡，甚至连被压制在地上的卡维尔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西尔维奇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莫奈低眼看了一眼莫奈，后者一脸“我不知道啊，您不能听信这个疯子的话啊”的表情，随后又开口问道：“难道你们没有失败吗？那我们要的东西在哪里？”

“你们警局委派下来的任务，只交到了我们两个人的头上，难道我们能这么容易就把事情给办成吗？”

“但杜卡可是将情报告诉了你们的，几天前的夜晚你们就应该已经完成任务了。”

“对，没错。可情报是情报，实际情况又是实际情况，不是么？”西尔维奇冷冷地回应着，手中的尖刀竟又向皮肉中深入了一分。

“你到底什么意思？”莫奈有些失去了耐心，他不想再听这个疯子继续弯弯绕下去了，“实际情况难道不是和情报里的一样吗？”

“情报里的内容确实有出现，但却没有我们任务中的目标。”

听到这话后，莫奈的脸色终于是变了——西尔维奇的回答等于是直接否定了警局情报的真实性，这不光是在侮辱他莫奈，更是脏了鲁丹警长的面子！

“放心，我们既然接下了这个活儿就一定会把它做好，倒是你们，别到了最后少了那笔钱就行。”还没等莫奈发起脾气来，西尔维奇便快速地收回了抵在莫奈脖子上的尖刀，然后一把将他给推到了侍卫丛中。

莫奈伸手抹了一把脖子，手上的殷红仿佛银针般刺激着他的情绪。他看向眼前泰然自若的西尔维奇，愤怒的脸上竟出现了一抹笑意：“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过你要听清楚了，这次可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们还没能将那个罪魁祸首给抓住，那么无论你们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你这个家伙又有多大的本事，我都会把你们给统统抓进牢里去，听明白了吗？”

“谢谢莫奈先生！谢谢莫奈先生！”跪在地上的杜卡一个劲地道谢，要不是有侍卫按压住他的话，恐怕他还要在地上狠狠地磕出几个头来。

莫奈对杜卡的反应视若无睹，反而是狠狠地盯了一眼西尔维奇，然后一甩袖子，气鼓鼓地带着一众侍卫离开了这间屋子。

杜卡力竭般地趴在地上，如获新生般的他只感自己有些筋疲力尽。他偏过半个脑袋来看着西尔维奇，满含质疑地向他问道：“老鬼子……你……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西尔维奇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重新检查了一下大门的门栓，然后将落到地面上的水壶捡起来，再将里头为数不多的水对着壶嘴给一饮而尽。他抬手擦了擦嘴，然后用一种神秘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卡维尔道：“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