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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莫问 九十四.慈悲愿(10)

作者:毛在水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8-14 00:03:08 来源:小说旗

郭大人有家有室,儿女双全,而且怕老婆,不敢光明正大地跟关之洲把酒言欢,将人带到书房装作商议正事,又去宴客厅偷了壶酒回来,一路都心虚地东张西望,在自己家里活像做贼的刺史,他也是古往今来头一个了。

关之洲掂了掂沉甸甸的酒壶,哑然失笑:“世外桃源不饮酒,关某已经十多年没喝过了,大人这是准备一举将我喝趴下好问话么?”

郭正茂忙忙碌碌,又是拿竹刀开封口,又是找杯子倒酒,一刻也没闲着:“这是什么话,来来,多少喝一点,润润嗓子。这酒不醉人,里面泡了人参枸杞,养生的。”

关之洲仍是推拒:“大人不必这么客气,美意关某心领了,但我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恐怕无福消受。”

郭正茂又劝了一阵,见他执意不肯,终于作罢,干咳一声坐回椅子上,盯住眼前的酒杯,心里来来回回换了十几种开场白,都觉得不太妥当,愣是给他难住了。

最后还是关之洲先开口:“郭大人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有,当然有,就是……”郭正茂尴尬地搓了搓手,半天才道:“不知道怎么说啊。”

其实他们二人并没有多么深的情分,当年也只是互相知道个名字籍贯的点头之交,不过因为都受了同一位恩人的照顾,所以往来走动时多打过几回照面、扯过几句无关痛痒的闲篇而已。

没想到物是人非,再见已是这般景象。

关之洲闻言沉默片刻,忽然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蹙着眉咽了:“无妨,大人想问什么,问便是。”

郭正茂一愣:“啊?哦、哦……你这些年,和他们还有联系吗?”

关之洲摇了摇头:“没有。当年闹成那副景象,人人自危,我和谁有联系,也只会牵连别人。”

“你还在的话,那孩子是不是也……”

关之洲没打算瞒他:“嗯,还活着。”

郭正茂自己都没察觉地松了口气:“那就好。”

“而且现在就住在这。”关之洲平静地补上后半句。

郭正茂差点原地蹦起来,猛地撑桌起身:“什么?!”又想起来他们现在每句话传出去都是能杀头的大罪,赶忙压低声音,拉着椅子重新坐下:“你把她也带出来了?哎哟喂,你、你胆子也太大了,真是,唉……是哪一个?”

把这行人中的所有女孩都回忆了一遍,比划着说:“该不会是那个最高的……”那姑娘厉害是厉害,就是有点太凶了,郭正茂向来觉得女孩还是温婉点好,更何况那么厉害,肯定吃过很多苦。

“不是,是那个文静的。”

“哦、哦,是她啊……嗯,是有点像。”郭正茂使劲想了一会,又露出忧色,坐立不安道:“她们是不是还没回来?这么晚都没回,怕是出了什么事吧?光那几个年轻人行吗,不然,我还是去跟捕头打声招呼。”

关之洲倒是很冷静:“那几个年轻人都不行,捕快就更没办法了,大人还是坐下吧。”

郭正茂讪讪地端起酒杯,抿了两口,还是忍不住感慨:“唉……你胆子也太大了。”

崔氏家大业大,牵连甚广,崔惟死后被列出十大罪,株连九族,抄家戮尸,皇帝却仍不肯善罢甘休,满城山雨欲来,大小官员莫不胆战心惊,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哪天就被弹劾到皇帝脸上,第一个拖出去杀鸡儆猴。

就在这么危如累卵的关头,一名年仅二十五岁的翰林待诏忽然无故失踪,一查才知道,他竟利用职务之便伪造文碟,带着一个孩子离开了金陵城。此事一出,举朝哗然,大理寺惊慌失措地提案重审,这才审出狱中崔家最小的那女孩并非原主,早就被人掉包了!

皇帝气得砸了砚台,金吾卫当夜冲进乌衣巷,不由分说从各家宅邸抓走了与前太傅交往最亲密的高官十余人,一场动荡朝堂的清算就此开始。

时隔十多年再想起那场荒唐闹剧,郭正茂仍觉胆寒,谁又能想到,他面前这个一脸病容的文弱书生,居然是个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带着朝廷重犯潜逃的亡命徒?

他岂止是胆子大,他简直胆大包天!

关之洲却笑了笑:“大人既然心知肚明,却没直接叫人把我绑了,反而请我喝酒,也是不遑多让。”

郭正茂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有的选吗?你就是故意让我发现的,允恭啊允恭,比起诗书,我看你的胆子才是一绝,万一我悄悄记下一状,献给宫里那位,换一世荣华富贵呢?或者我害怕被连累,哪怕得罪魏王也要和你撇清关系呢?你就不怕?”

“郭大人不是这种人。”关之洲神色自若道:“富贵都得险中求,您如今日子过得安安稳稳,何必趟这浑水?至于连累……”摇了摇头:“大人没有那么狠心。”

若他真能因为害怕就出卖故交,当年也不会多此一举地上书帮同僚求情,结果害得自己也被牵连革职,流放岭南了。

郭正茂唯有苦笑,又喝了一口酒:“我听他们说,你打算留在毫州城,那孩子呢,你有什么打算?”

刚才灌得太急,这会儿酒劲上来,关之洲略感头晕,揉着额角沉吟道:“不急,她还小,等她再多走一走,看一看,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郭正茂听他这话,似乎还有言外之意,琢磨了一阵,试探道:“你要是想在毫州城安顿下来,身份文书之类,我都可以帮你办妥,若不嫌地方破陋,还可在衙门找个闲差,薪俸虽不多,可供吃穿用度。”

关之洲笑道:“多谢大人的好意,但关某已经安顿了十多年,还是想四处走走,见见老朋友。郭大人有什么推荐的好风景么?”

郭正茂也就听懂了,默然良久,起身拿纸笔:“我还是给你写下来吧。这么多年,有些退了,有些变了,风景也换了一茬又一茬,与当年大不相同了。”

书房便安静了下来,酒壶推到桌角,只剩下两人压低声音的密谈,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停下。

郭正茂说得口干舌燥,一壶酒倒空了一半,还真拿来润了嗓子,末了已经喝得有些晕乎,大着舌头一个劲地拍关之洲的肩:“允恭,十三年了啊,谁也不知道,谁也没发现,辛苦你了……”

关之洲没喝多少,人还清醒,哭笑不得地卷起名单收好:“不辛苦,世外桃源跟仙境一样,十三年一晃就过了。”

郭正茂双眼顿时瞪得浑圆,伸手指着他:“仙境?好啊,我们这些余党,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都活得如履薄冰,你却跑去天上舒服了。你瞧瞧我,浑身是病,说实话,你见我第一眼还认得出来吗?”

“大人心广体胖,乃厚德载福之相。”

郭正茂笑了几声,摆手道:“得了吧,你啊你啊,谁不知道你,金马玉堂探花郎,一篇稷下赋写得洛阳纸贵,烂草席都能被你捧出花来。”

仿佛回忆起什么久远的景象,目光也跟着悠长起来,半晌过去,叹了口气:“允恭,你有才学,有胆量,有心劲,是块做大事的料,我记得崔公生前也常和人说‘郑允恭乃台阁之材’,你被牵连埋没,太可惜了。”

关之洲好笑的表情一僵,眸光微微黯淡,没说什么。

“可是允恭,大事不好做啊。”

郭正茂忽然弯下腰去,脱了一只靴子,卷起自己的裤腿给他看,关之洲不由得一惊,那露出的小腿竟然坑坑洼洼,布满难看的疤痕。

瞧见他惊讶的神色,郭正茂自嘲地笑了笑,放下裤子,一边穿鞋一边解释:“流放岭南那几年得的湿毒疮,那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又湿又热,毒虫遍地,还没好全就又烂了,根本好不了,回来才慢慢痊愈……唉,不提了。”

“允恭,你要做的大事比我难百倍,前路必定极险极难,举步维艰,稍有不慎,下场也会比这惨烈百倍。”

郭正茂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把心一横,借着酒劲吐出了憋在心头的肺腑之言:“世事浮沉,我也算是领教过,有的东西一直在变,有的东西永远不变,功名利禄,千年后都是飞沙一把,有什么分别?有些事啊……也不是非做不可。”

关之洲默默良久,才道:“是非曲直,不可不明,否则蒙冤受难者泉下有知,该如何安心?”

“若泉下无知,不,若根本就没有泉下呢?”

“……那就当是为了我自己吧。”

假如将错就错,碌碌度日,那他这十余年来的孤注一掷与苟且偷生,又该情何以堪?

*

“什么叫困住他的是他自己?”

朱英眼中杀意森然,剑锋直指慈悲观的观主,一字一顿道,无形的灵流在她周身激荡,莫问震颤不休,压抑着暴怒的雷鸣。

“我再说一遍,放开他。”

白衣观主被她凶狠的剑气逼得眯了眯眼睛,却还是微笑道:“贫道也再说一遍,我无能为力。缘主,他人在你身后,贫道若要动手脚,非得越过你不可,你的剑这样凶,谁敢靠近?”

尽管她此时两手空空,煞气不聚,的确不像维持着术法的模样,但如果不是她动了手脚,为何宋渡雪始终神色茫然,对外界丝毫没有反应?

朱英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既然没得谈,那就只有杀掉解咒最快了。

灿烈的雷光刹那暴起,照得整座洞穴有如白昼,剑刃狂啸着重重劈下,所过之处,剑气撕碎了砖岩,在墙面留下一道狰狞的裂缝。

观主见状脸色微变,召出一把漆色纸伞,倏然展开挡在身前,剑刃与伞面相击之时,竟发出“铛”一声金石之鸣。

观主见状稍稍松了口气,毕竟她乃金丹,境界上压她一头,还有法器护身,哪怕倒了大霉,遇上个剑修也——

“咔啦。”

观主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那法器坚硬的伞骨竟然颤抖着出现了条裂纹,随后是第二条、第三条,仿佛被雷暴轰击,整把伞散发出一种被烧灼的焦臭,不过短短数息,便再也支撑不住,尖叫着爆开。

“轰!!”

朱英劈烂了漆伞,剑势仍不止,逼得观主不得不空手接白刃,匆忙凝出的护体煞气也转瞬被雷光撕碎,剑刃卡进虎口中,鲜血直流,深可见骨。

观主倒抽了一口凉气,拿尚且完好的那只手飞快地捏了个诀,一掌拍出逼退朱英,连退十步,心下骇然。

这是开光?什么开光能一击打碎金丹的护身法器?

朱英显然并不打算善罢甘休,铜铃大的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她。

破道虽极难走,却也因此极强横,越阶杀人并非痴人说梦,四阶妖兽她照杀不误,硬撼金丹又何妨?

观主与她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此人是货真价实地想要她的命,而且不死不休。

光脚的遇上穿鞋的当然是穿鞋的更怕,她迅速施了个咒凝住伤口,喘息道:“停停停,缘主,你无非就是想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对不对?贫道告诉你也无妨。”

朱英动作一顿:“说。”

“贫道先前,在那位缘主身上施了个小——你别着急、别着急!并非什么恶咒,不过是助他看清自己的愿罢了。至于他为何到现在还没醒来,贫道猜测,或许他本就有个极深的执念,却始终压抑在心底,恰如一颗种子,忽然被贫道唤醒,遂令他神智动摇,陷于虚妄……”

朱英听到种子二字,脸色立刻变了,那观主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真叫她蒙对了,宋渡雪的识海内的确就有一颗上古的心魔种,朱英对此耿耿于怀已久,闻言不由稍微乱了点方寸。

难道是魔种出了问题?

观主见她分神,知道机不容失,猛地一跺脚跟,往身后的通道飞掠而去,同时手诀变换,地下一道漆黑的法阵陡然浮现,隧道轰然巨震,显然是早已布置好的埋伏,朱英猛地回神,提剑欲追,却被法阵腾起的黑焰拦了一下,气急败坏地挥剑将法阵连带着地面削出个大豁口——

“朱英。”

只是声调平平的一声呼唤,前一刻还像杀神下凡似的人却倏地散了杀气,连忙回头:“小雪儿,你……”

“我没事,”宋渡雪神色如常地站起身来,低头理了理衣服,又向四周望了一圈:“快走吧,这地方好像要塌了。”

话刚说完,头顶就噼里啪啦地落下一地的碎砖,险些砸到他身上。朱英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觉得宋渡雪的反应有些蹊跷,不像他平日的做派——换做平日,被人丢下又被魔修绑架,宋大公子早发飙了。

不过此情此景她也不好多问,略一颔首,踩着莫问飞回去将他拉到剑上,却忽然一怔。

宋渡雪的嘴比精金还硬,朱英经常略过征求意见这个环节,直接动手,强抢民男也不是第一回了,被抢的人虽然嘴上嚷嚷得凶,身体却从来没抗拒过,因此朱英掳人掳得心安理得,一点不亏心。

这还是头一次,在她碰到宋渡雪的时候,他忽地往后躲了躲。

不对,一定有问题。朱英立刻下了判断,等出了这个鬼地方就找他问清楚。

可两人原路返回一看,通往入口的水道已经彻底被熊熊燃烧的黑焰封死,那黑焰极诡异,水浇不灭,土掩不熄,哪怕毁掉法阵仍不受影响,就连朱英的剑都只能短暂地将其分开条缝,随即又合拢,根本不足以让人出去。

正在这时,一点青白色的幽光出现在道路尽头,朱英见之一喜:“是朱慕的引路咒。”

心说这小子平时缺根筋,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靠得住,紧跟着幽光,过五关斩六将地穿越重重艰难险阻,一直冲到隧道最深处,黑焰尚未蔓延到的抛尸坑外——然后发现这是条死路。

朱英目瞪口呆:“出口呢?”

朱慕稀里糊涂:“什么出口?”

“这里没有出口?”

“没有。”

“那你引我过来做什么?”

“救人。”朱慕指了指后面三道人影:“我只能带两个人,你把最沉的那个带走。”

朱英哑然片刻,露出个牙疼的表情:“外面起火了,出不去。”

朱慕两眼一瞪:“其他出口呢?”

朱英摇头:“没看见。”

“那你过来做什么?”

“我以为这里有出口。”

“……”

“……”

坐在地上的陌生男子看他俩面面相觑,一筹莫展,竟然笑出了声:“原来仙人也不是什么都能办到啊,哈哈哈,我看这回算是门缝夹鸡子儿了——真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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