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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莫问 八十六·慈悲愿(2)

作者:毛在水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8-14 00:03:08 来源:小说旗

毫州城南,脚夫挥着鞭子驱赶蚊蝇,几匹骡马慢吞吞地拉着车,往城门走去。南城墙挨着淮河,出了城外一里多就是漕运码头,每日天亮不久就开始有人来往,到这会儿,整条道熙熙攘攘,全是牵着驴拉着车的商贩。

“哈……我真是搞不懂你。”

朱菀擦掉眼角渗出来的眼泪,呵欠连天地抱怨。

“说不放心关先生的是你,明明可以多陪他两天,又不乐意,一大早就跑这来折腾的也是你。我就不懂了,你到底是想他走还是不想他走哇?”

潇湘懒得跟她废话,打量着两边的铺子门面,头也不回道:“你懂什么?”

朱菀眼珠滴溜溜一转,口无遮拦地说:“我懂……你其实就是不想跟你家大公子分开吧。”

潇湘一张小脸腾地红成了猴子屁股,猛地站住脚步,恶狠狠地威胁她:“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嘴缝上!”

“我胡说八道,你脸红个什么劲?”朱菀才不怕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你都多大了,到底要粘他到什么时候?早跟你说了他是我姐的,怎么不听劝呢。”

潇湘翻了个白眼:“成天只会绕着朱英打转的哈巴狗,没资格说我。”

“那能一样吗?”朱菀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可是她妹妹。”

潇湘冷笑一声:“哪不一样?我也是他妹妹。”

朱菀没料到此人的脸皮竟如此之厚,瞪大了眼:“嘿,你……”

“是是是,是你姐的,从身到心、从头到脚都是你姐的,天底下谁不知道啊。”潇湘没好气地说,自顾自往前走了,直到朱菀追上来,才小声道:“我就是有点不放心他。”

“啥?不放心谁?宋大公子?”朱菀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可思议道:“他能有什么让人不放心的?他回金陵不是跟回家一样吗?”

潇湘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他……心里大概不怎么喜欢金陵。小时候很喜欢的,每次去都要买好多东西回来,还给我讲有多么多么好玩,弄得我羡慕极了,一直盼着早点长大,长到画像认不出来,就能和他一起去了。”

“结果后来有一次,也是为了贵妃的生辰,他陪殿下一起去了趟金陵,回来后就闷闷不乐的,还和宋太公置了好几天的气。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听他提过想去金陵了。”

“啊?为什么?”

“不知道,他没跟我说。”潇湘瞥见朱菀的表情,嫌弃地皱了皱眉:“别傻兮兮地盯着我,你以为谁都是你们家那群一根筋,他不乐意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

“哦……”朱菀讪讪移开视线,揉了揉鼻子,又疑惑道:“陪殿下去金陵,还有贵妃的生辰,这不是一模一样吗?可他看起来没有不高兴啊?”

潇湘又甩给她个白眼:“你多大了?**岁的时候把不高兴写脸上,现在还写脸上?”

有什么问题?朱菀莫名其妙。不高兴了还不写脸上,谁会知道你不高兴,难道指望别人来猜?

潇湘忽然间脚步一顿,望向街角一户显眼的大院,四角檐下都挂着铜铃,院门外搭了凉棚,几个脚夫正坐在阴凉处端着茶碗乘凉,头顶的匾额写着三个大字:慈悲观。

朱菀还在东张西望,一个不留神,被她一把拽了过去,潇湘认真地捧起她的脸,推着她软乎乎的脸颊肉命令道:“好了,快变。”

朱菀被她挤成了只胖头鱼,含糊不清地嘟着嘴问:“啵很么(变什么)?”

“变成落难千金。”

“?”

胖头鱼满眼疑惑。

潇湘跟她对视片刻,突然“噗嗤”笑出了声,手指很不客气地又捏又揉,把朱菀的脸当成面团折腾了好一阵,才大发慈悲地放开。

朱菀“哎哟喂”地搓着脸蛋,埋怨道:“都给我揉皱了,要长皱纹了!”

潇湘设想了一番朱二傻变成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的模样,勾了勾嘴角,毫无同情心地说风凉话:“有什么不好?看起来还能聪明点。”说罢不顾朱菀幽怨的眼神,脚步轻快地往慈悲观的大门去了。

道观建于市井巷陌之中,方才巳时,观内已经门庭若市,数十根高香插在法坛中,香气浓得熏人,左右厢房门扉大开,香客往来如织,除此之外,庭院深处还有一道紧闭的红门,门前有一名手持长棍的道姑看守。

两人刚跨进山门,就听有人问:“二位缘主来此,是为敬香祈福,还是为解惑求助?”

潇湘转头一瞧,见是个慈祥的老道姑,也欠身行了一礼:“我们想请观主帮忙找个人。”

老道姑点点头,抬手往右边厢房一引:“这边请。”

和邻家大娘所说的一样,来求助的人很多,已排到了厢房外,二人朝队尾走去,正巧在此时,庭院深处的门忽然打开,奔出来一个衣着潦倒的男人,脸色狂喜地紧紧捂着什么,一路小跑出了门。

朱菀发觉满院的人都在看他,还有人羡慕地说:“真有福气啊,能被观主亲自接待。”于是自然地和排在前面的人搭话道:“阿叔,我是头一回来,那个门里面就是观主?”

男人提了个布包袱,黝黑的脸上胡子稀稀拉拉,打量了她们两眼,似乎不想多说:“是啊。”

朱菀疑惑:“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见观主吗?”

“每天乌泱泱一大堆人,个个都见?哪有那功夫。”

“那要怎么样才能见到观主?”

男人不耐烦地指了指厢房:“进去跟里头的人说,她让你进,你就能进。”

“哦,谢谢阿叔。”朱菀转过头,对潇湘犯愁道:“这可怎么办,还不是谁都能见,刚才那人凭什么能进去?”

潇湘收回视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待会你拿出真本事,装得惨一点,没准就让我们进去了。”

“哼哼,有人还说学了没用,这不就有用了?要不然一点头绪都没有,你上哪去找人?”朱菀得意地说,拍了两下脸,龇牙咧嘴地做起了表情:“我想想,是怎么演的来着,这样?还是这样?”

前面那男人听见两句,迟疑地转过头来:“你们……也在找人?”

朱菀连忙收起乱飞的五官:“阿叔也在找人?”

男人点点头,指了指手里的包袱:“我在找我兄弟,已经十几天找不见人了,哪都没有,我把街坊邻居都问了个遍,谁也不晓得他跑哪去了,唉,这个缺窍……”疲惫地搓了把脸:“你们嘞?”

潇湘道:“我们在找一位叔叔,是家里长辈的旧识,说好这几日去他家做客,结果等了好几天,家里始终都没人。”

“没留个信?”

“没有,邻居也都说不知道。”

男人又点了点头:“那就是了,我兄弟也是,突然就没信儿了,前阵子还跟我显摆说弄到了一大笔钱,要盘个铺面当掌柜,问他钱从哪来的也不说,唉,他那个懒骨头,能从哪弄来钱?八成是从放债的那借的。我听说放债的都心狠手辣,要把借钱不还的活埋嘞!也不晓得他是跑了,还是被人埋了……十几天了,一点影都没有,找也没处找,问也没处问,这叫个什么事啊……”

两人对视一眼,潇湘问:“十几天找不到人,已经可以算失踪了,报官了吗?”

“报了,早都报了,没用。”男人颓丧地说:“衙门那些人一听,就说他肯定是欠了别人的钱还不上,自个跑了,可就算要跑,哪能连句话都不留啊?他们就是嫌麻烦,懒得管。唉,我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听别人说的,来这求求菩萨。”

“有用吗?”

男人沉默地摇摇头,半晌后,压低声音对她们说:“光在外面,没用。外面这些人就只会说几句安慰话,打发你过几天再来,我来了四回了,还是这样。必须得见到观主,你看那些从里面出来的人,那才是如了愿啊,只有观主才有本事让人如愿,必须见到观主才行。”

朱菀心中直呼要砸,同样是找人,前面这位大叔可比她们俩惨多了,他都见不到观主,光靠她招摇撞骗怎么可能过关?

红门再次毫无预兆地打开,这回出来的是个蒙着面的年轻女子,一面不停地朝里鞠躬,一面倒退着出来,还不小心撞到了门板上——虚掩的红门被她撞得大开,从潇湘的位置看去,正好能瞧见院中央的小亭,四面都笼着白纱,一道梳着女冠的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大约就是观主了。

仿佛察觉到什么,那道人影微微侧过头,潇湘心头忽地一跳。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她感觉观主在看自己。

很快,她无端的预感就得到了证实,先前那名慈祥的老道姑径直走来,拇指掐着中指,反手贴在胸前,比了个像是莲花印却又不是莲花印的奇怪手势,微笑道:“缘主,不必再等了,观主要见你。”

朱菀惊喜交加,激动地看了潇湘一眼,拿胳膊肘捅她:走大运了,居然有这种好事!

二人正要往后院去,老道姑却抢上前一步,抬手拦住了朱菀:“这位缘主请留步,观主只见她一人。”

朱菀不乐意了:“可我们是一起来的。”

老道姑置若罔闻,固执地重复了一遍:“观主只见她一人。”

这就没办法了,她们总不能跟一个牙都快掉光的老太太为难。朱菀妥协地指了指门边的矮树:“那你去吧,我就在那等你。”又撅起嘴耍无赖:“别聊太久啊,我可是会不高兴的,而且我会把不高兴写脸上。”

潇湘无话可说地白了她一眼。

门边持棍的道姑拿棍子一捅,红门应声打开条缝,老道姑恭敬地低下头,生怕她拒绝似的再次催促:“缘主,这边请。”

和前院的人声鼎沸全然不同,后院青烟缭绕,不管是人还是景,全都静悄悄的,红门一关,连风都慢了三分。

潇湘走到亭前行礼:“小女自远方来投奔一位故人,却遍寻不见故人踪迹,想请观主帮忙寻人,不知是否可行?”

纱中人影动了动,一道温柔的女声传出:“这是你的愿望吗?”

“正是。”

“是吗?”

潇湘心想身份虽然是编的,想找人却是真的,再次肯定道:“是。”

一只素手从帘缝中伸出来,撩起半边白纱,慈悲观的观主终于露出了真容。那是个长相亲切的中年女人,怀抱着一柄木如意,乍一看去,当真像是救苦济世的菩萨般,细长的眸子含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是你真正的愿望吗?”

潇湘眉心微蹙,不明白她此言何意:“恕小女愚钝,何为真正的愿望?”

“眼耳鼻,舌身意,人各有愿,人皆有愿,此乃天道自然。”观主笑眯眯地说:“然愿望亦可分大小,一时兴起,旋踵即忘,小愿也;朝思暮想,耿耿于怀,大愿也。”

“小愿发乎身,大愿发乎心,世人皆有小愿,然非皆有大愿。小愿未遂,不过愠戚一时,大愿未遂,却会扰乱心智,乃至于侵害神魂。助人消解大愿,安其神,慰其心,使其不为溃毁,此及贫道之慈悲。”

观主拿起木如意,隔空虚虚点了她一点:“小姑娘,寻人或许亦乃你之愿,却只是小愿。你心中另有大愿,我瞧得出来。”

潇湘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我……”

“嘘,不必隐瞒,我都知道。这个大愿已在你心中藏了许久,甚至与你融为了一体,使你日日夜夜倍受煎熬,是不是?你之身家性命,皆为此愿而生,亦可为此愿而死,哪怕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是困于自身无力,至今仍惶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是不是?”

她的言语像是某种循循善诱,能使人不知不觉卸下心防,潇湘默然良久,指甲掐进了掌心:“……是。”

观主的笑意愈发深了:“甚好,且将你的愿望说与我听,贫道可助你遂愿。”

“我的愿望……”

潇湘喉头微微一动,抬起头来。观主对上她的目光,端坐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殷切道:“无论什么,都可以说与我听,无论什么。”

香炉中点燃的浓香熏得人神思飘忽,许多被她深埋在心底的仇恨与不甘忽然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我想报仇。潇湘蓦地咬紧了牙关。

观主见她表情,眼底闪过一抹隐秘的欢喜,再次轻声催促:“许愿吧,快许愿吧,还在犹豫什么?只要许下愿望,无论什么,我都能叫你如愿。否则难道光靠你自己么?一个人孤零零的,怎可能做得到?”

是啊,潇湘恍惚地想,我有好多愿望,我还想为祖父洗刷冤屈,想让关先生的身体好起来,想拿回自己的名字,想无忧无虑地做崔家的小姐,想让阿爹,阿娘,还有所有惨死在异乡的亲人都好好地回家……

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我的愿望是找到那位失踪的故人,他家住芍药坊桑家巷西第四曲,名叫燕客行,有劳观主。”

说罢,潇湘飞快地欠身行了个礼,连答复都没来得及听,转身就走了。

朱菀已经无聊地蹲在地上拔起了草,见她出门,一下蹦起来,快步追上去高兴地问:“观主说什么?她答应了吗?什么时候能找到人?我跟你说,我也没闲着呢,我刚才有了个大发现!”

说完就神神秘秘地停住,等着潇湘问她,结果等了半天,潇湘都只顾闷头往前走,一路飞快地走出了道观,压根不搭理她,朱菀只好自己说下去:“哎,真的是大发现,你不要不理我呀,我刚才即兴发挥了一段,叫管事的姑姑给我看了记录愿望的本子,你猜怎么着?我发现好多来找人的呢!”

朱菀大惊小怪地说:“每一页上都有,都是有人失踪,你说,这中间会不会有联系啊?比如说,只要买了某间当铺里的东西,就会被吸走魂魄,或者不小心吃了专门卖给妖怪的馄饨,于是被妖怪抓走,做成了馄饨……”

她照着看过的话本子绘声绘色地编了一会,发现潇湘还是不搭理她,终于不高兴了,小跑着追上去扯她的手:“喂,你干嘛呢,为什么不——妈呀,你怎么又哭了?”

潇湘甩开她,也不吭声,埋着脑袋自顾自地抹眼泪。

朱菀被这架势吓得不敢妄动,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屁股后面观察了一会,试探着问:“怎么啦,谁欺负你了?不会是观主吧?嘿,不是女菩萨吗,怎么还欺负人?走,我给你撑腰,我们现在就回去找她算账!”

潇湘再次挣开她的手,瓮声瓮气道:“……没人欺负我。”

朱菀不信:“那你好端端地哭什么?”

“我、嗝、我乐意,”潇湘哭得梨花带雨,也不妨碍她蛮不讲理,“难道还得、经过你允许吗?”

朱菀只好抽出手绢来,伸到她面前:“哎哟,不用不用,你高兴就行……啧啧,看这眼泪花,看这鼻涕泡,真是那个什么,飞流直下三千尺,两行白鹭上青天。”

从小饱读诗书的潇湘一听,差点没气厥过去,一把抢过手绢,带着哭腔怒骂:“什么两行白鹭,那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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