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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莫问 八十三·且歌行(7)

作者:毛在水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8-14 00:03:08 来源:小说旗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冲进后厨,就见里面几个妇人正恐惧地抱作一团,其中一个表情呆滞,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我看见了……是她,那张脸,一定是她……她回来了……”

村正用拐杖把地面敲得咚咚响,厉声呵斥:“说清楚,你看见什么了?别胡说八道,官人们可还听着呢!”

那妇人被他吼得愣了愣,眼珠子往这边一转,正好从人堆缝里看见院中一身白衣的朱慕,疏离地立在夜色中,遥遥望过来,目光仿佛能洞察人心。

她蓦地发出一声悲鸣,伏倒在地痛哭起来:“是她啊老爷!我都听说了,王有福一家就是她杀的,她回来了!我……我方才亲眼看见了,就是她,刘婵儿!我们造了孽,她回来报仇来了!”

村正脸色铁青,还想斥骂,县尉却走上前两步,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问那名妇人道:“你方才看见什么了?这个刘婵儿又是谁?都一五一十地给本官说清楚,不得隐瞒。”

经过村正的几名妻妾你一言我一语的哭诉,众人这才大致弄清了来龙去脉。原来昨夜的灭门案并非全系偶然,王有福眼高手低,在城里败光了家财,为了躲债才跑来白苇村,他们住的那房子,曾经就是刘瘸子一家的住处。

村里人嫌那房子晦气,平日里路过都得绕着走,自然没人占,最后便宜了王有福这个外人,还有人心里不平衡,结果昨夜的命案一出,大伙虽然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都在惴惴不安地揣测,是不是果真是凶宅的报应来了。

县尉疾言厉色地质问:“刘婵儿被害,是谁的主使?为何要加害于她?说!”

那几个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不敢回答,一眼一眼地往村正身上瞟。老村正浑身直打哆嗦,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把拐杖一丢,面如死灰地“扑通”跪下来:“大人,您听我解释,我并非故意想加害于她,那只是个意外,意外!”

“这个刘婵儿放荡得很,偷偷和不知道哪来的野汉子相好,我亲自替她指了个婚事,她居然不认,还想和野汉子撑船私奔!那天我听见风声,赶紧叫人去把她抓回来,谁知道这女子犟得很,在船上又是咬又是打,还把一个人推进了水里,她自己也跟着栽了下去,但是别人都会水,她自己却不会啊。”

村正说得声泪俱下,磕了几个响头:“大人明鉴,当时天太黑,河水又急,很快就没声了,我喊来全村人捞了半晚上,还是没把她救起来……大人不信去问,随便找个人问,那天全村人都在,家家户户都知道,老头子我这些年也后悔得很,绝对不是存心想害人啊!”

县尉思量片刻,觉得他话里没什么纰漏,点了点头,心中暗忖这一旧案情节虽不复杂,但刺史如此重视,具体要如何处置,还得回去请示过上面才好,转身衙役吩咐将此人扣下,押回州衙待办。

至于王有福一家的灭门案……

宋渡雪适时道:“昨夜的命案确是有妖邪作祟,若我没猜错,那妖物今夜还会再出来作乱,县尉大人不妨先回衙门,我等留下来捉妖。”

县尉正有此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有人担责,何苦抢着干活?麻利地离开了,只留下宋渡雪朱慕二人和几个六神无主的妇人在屋内。

此时夜色已深,家家户户皆闭门就寝,村正家却没人敢睡,几个妻妾们又是奉茶又是打扇,简直把两人当成了老爷伺候,生怕他们离开。宋渡雪却无心消受这等福气,随口诌了个观测妖气的理由,拉着朱慕跑了。

朱英和刘婵儿正躲在院墙外等他们,方才把村正的妻妾们吓个半死的确实是刘婵儿,不过不是为了报仇,是迫于朱英的淫威,不得不去厨房窗口晃了一圈,此乃宋大公子心血来潮安排的装神弄鬼之计,能比屈打成招更进一步——不打自招。

“我已带着她在村中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状。”朱英摇摇头道。

昨夜掐死王有福一家的,多半就是刘婵儿逃走的那只断手。

灵偶的躯体镌有独特的铭文,断肢也能活动,那只手被朱英砍断后受了惊吓,下意识逃回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也就是刘婵儿曾经的家,却发现那里竟然住着别人,一些她并不熟悉的人。

作为一个瞎子,面对这些令她疑惑的陌生人,刘婵儿的手可能会做什么?说不定,它会悄无声息地爬上床铺,用指尖抚摸他们的脸颊,鼻子,嘴唇,试图找到些熟悉的轮廓。

至于王有福一家,大半夜发现有一只诡异的断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闹出再大的动静也不奇怪了。而他们的反应恐怕再次刺激了断手,使它惊恐不已,以至于掐死了所有闹出动静的活人。

但在那之后,它又逃去了哪儿?

通常情况下,断肢会自然而然地亲近与它具有相同气息的东西,若它还躲在白苇村中,为何刘婵儿本人都已出现,它却还没被引出来?

“呃……”朱英又想到什么,尴尬地挠了挠脸:“不会还是因为怕我吧。要不然,木头,你带着她走一圈试试?”

朱慕任劳任怨地去了。

朱英与宋渡雪换了个视野开阔的地带,从土坡顶上俯瞰,四下无遮,整个白苇村一览无遗。

“你觉得还有哪里不对?”朱英问。

宋渡雪回过神来,微微一怔:“我没说……”

朱英移开视线,眺望向村头的村正家大院:“但你确实还没完全相信那位村正所言,对吧?”

“……对。不过只是一种直觉,没有证据。”宋渡雪有些迟疑道:“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说来听听,”朱英道:“我想得不多,替你甄别一下。”

宋渡雪哑然失笑,如实说道:“我觉得太简单了。虽然按照他交代的缘由,似乎也能解释得通,但如果只是失手错杀,村里人都在害怕什么?避讳什么?还有,刘婵儿如今被炼成灵偶,只能与她那失踪的爹有关,这位刘瘸子在他们口中不仅没保护自己的女儿,甚至还助纣为虐,但若真是如此,他为什么要把刘婵儿炼成偶?”

朱英觉得不无道理:“有法子验证么?”

“先等等看,”宋渡雪道:“前一晚死了人,今天官家又抓走了村正,篓子已经捅得这么大了,谁心里有鬼,自然会露出马脚。”

宋大公子的嘴好像开过光,一说一个准,他话音刚落下没多久,村正家灯火通明的大院就鬼鬼祟祟地钻出了几个人,怕被人发现似的,没敢点灯,摸着黑步履如飞,熟门熟路地在院坝之间穿梭,很快来到一幢尤其高大的房子门前。

他们进了河神庙。

许久未曾进过人的小庙门口都结满了蛛网,几人也顾不得掸干净,闷着头急匆匆闯入,大门拖长了声音呻吟,终于不堪重负地合拢了。

火折子“呼”的亮起,挨个点燃了手里的提灯,方才能看清周围。来人一共有两女一男,一个衣着鲜艳,是村正的妻妾,另一个则是个胖婢女,男子是名圆脸短须的小青年,神色有些慌张:“二夫人,咱们不应该进来的。”

“嘘!”为首的妇人瞪他一眼,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你没听那几个大师说什么?刘婵儿回来了,说不定今晚就来找我们索命了!”

庙中央,一尊石雕的河神像凶神恶煞,与寻常寺庙中供奉的神像大不相同,头颅似鱼又似人,双目圆瞪,露出满口狰狞的獠牙,暴凸的眼珠子被火光点亮,仿佛目光闪烁,正恶狠狠地打量着几人。

“可、可是河神大人……”

二夫人咬了咬牙:“管不得这么多了,先顾眼前的死活吧。反正已经冒犯过一回了,再来一次又怎样?”

“啊呀,这话可不能说啊!”小青年惊惶地瞥了一眼神像,连忙低下头颅,压低声音恐惧道:“河神大人听着呢!”

二夫人不再理会他,快步走向神像,小青年只好小跑着跟上去。神像前布置祭品的案台上,祭祀用的器具竟然都被掀翻,一片凌乱,似乎有谁曾在这里大闹了一场,还没来得及收拾,红烛倾倒在红布上,烧出一片焦黑的窟窿。

小青年目光扫过地上摔碎的铜镜,仿佛想起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二夫人犹豫良久,终于鼓足勇气,使劲拉开神像背后的布帘。举灯一看,顿时爆发出一声惊叫,踉跄着往后退去,差点被自己绊倒。

河神庙的布帘之后,竟然挂着一套嫁衣!

不仅样式华丽,而且上有红盖头,下有绣花鞋,却偏偏挂在此处,细想起来实在叫人毛骨悚然。

而更为可怖的是,中央最显眼的裙裳此时已被撕得稀烂,不知是怀着何等彻骨的恨意,如同要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一般,生生将里三层外三层的华服撕成了一团看不出哪是哪的破布!

跟在后面那胖婢女见状,死死地捂住嘴,将尖叫声压在喉咙里。小青年简直要吓哭了,不管不顾地伸出手去拉人:“快跑、快跑啊!妖怪来过这地方!”

二夫人被他拽的摇摇晃晃,却始终不动弹,死死地盯着破烂嫁衣,竟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是刘婵儿……这一定是刘婵儿干的……快、快找!把她放走,说不定就不会来找我们了!”

说罢毅然跑上前去,使劲推倒了悬挂嫁衣的木架,露出后面一个上了锁的立柜。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钥匙,捅了五六次都没能捅进去,好不容易打开柜门,里面零落地摆着数十个矮胖的陶罐,起伏的波浪条纹中,每个陶罐上都写了名字和年纪,有些连波浪纹都已模糊了,有些却还光泽如新。

二夫人将提灯放在脚边,慌里慌张地翻找起来,半晌过去,才发觉只她一人在找,回头骂道:“光杵那干什么?还不死过来帮忙!”

后面两人连忙壮着胆子跑上前,他们不识字,只能帮忙举灯,把陶罐写了名字的一面转过来给夫人看。又“咚咚咚”的折腾了好一阵,二夫人终于猛地睁大眼睛:“找到了!”

木柜最下层的角落里,一个赭色的陶罐上赫然写着几个字:刘婵儿,年十六。

“就是这个……”二夫人吞了口唾沫,紧张地抱出陶罐,凝视片刻,忽然把它塞进小青年怀里:“你来!把手伸进去,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小青年差点没原地蹦起来,魂飞魄散道:“不不不!二夫人、我不行,真的不行,什么都行、这个真不行!”反手塞给旁边的胖婢女:“你来!你来!”

那胖婢女活像端了个即将爆炸的炮仗,又不敢拿,又不敢放,脖子往后仰出了三里地,惊恐地尖叫道:“奴婢不敢啊!二夫人饶命,奴婢死也不敢啊!换个人来吧!”

三个人把那陶罐你来我往地推了半天,仍没争出个结果,眼看陶罐快被他们甩飞出去,一只陌生的手忽然插进来,稳稳抓住了陶罐口沿,无奈道:“要不然,我来?”

三人看见身后冷不丁冒出来的人影,异口同声地放声尖叫:“你是从哪来的啊?!”

朱英抬手往上一指,几人随着她动作仰头往屋顶看去,才发现房梁上还坐着另一名青年,悠闲地吊着一条腿,笑眯眯地冲他们打了个招呼:“事出非常,不得已做了梁上君子,还请诸位勿怪。”

三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何时进来的,又在上面看了多久的戏,彻底傻眼了,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而朱英已经利索地掀开陶罐盖子,把手从窄口伸了进去,随后似乎感到有些意外,轻轻一挑眉稍。

二夫人瞅见,以为出了岔子,着急地问:“怎么了?”

“没事,原来它在这儿,叫我们好找。”朱英平静道。

二夫人舒了口气,抚着胸口念叨道:“还在就好,还在就好……那是刘婵儿许配给河神的信物,只要把它烧了,她就自由了,我们也……”

“唔,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应该不是这个。”

朱英面不改色地往外一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拔萝卜似的从那陶罐里拔出了一只……**的断手。

皮包骨的苍白手指犹在不甘心地挣扎,仿佛很想挣脱,却被朱英捏得死死的,如同拷了道铁枷,任它如何扭动抓挠都没用。

胖婢女“嗬”地倒抽一大口凉气,翻起眼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场面诡异地静止了,二夫人与小青年虽然人尚未昏倒,但魂魄显然已经不在躯壳内,只死死地盯着朱英,活像要把眼珠子瞪出来。而朱英浑然未觉,似乎觉得此手奋力反抗的模样挺有趣,把那倒霉玩意拎起来甩了甩,箍住手指翻个面,当螃蟹似的折腾。

“咳咳!”

继假装眼睛痒后,宋渡雪又不得不假装嗓子痒,方才叫朱英想起来天上还挂了个人,收起断手,面不改色地召出莫问,“咻”地飞上房梁,将宋大公子请了下来。

“所以,那老家伙先前口口声声说的指了个婚事,原来是指给了河神当祭品?”

宋渡雪风度翩翩地踩着剑落地,到布帘后粗略扫了一眼,柜中三十多个陶罐,年纪最大的二十来岁,最小竟然只有五岁,尽是被投进淮河活活淹死的女孩,胸中不由腾起一阵薄怒,皮笑肉不笑地转头问。

“呵呵……贵村正身为一位厚颜无耻的衣冠禽兽,说话竟还挺诙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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