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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莫问 二十七.潼关令(6)

作者:毛在水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8-14 00:03:08 来源:小说旗

虽说无为子逼出朱瀚体内的噬魂蛊已用了最温和的办法,但噬魂蛊终究还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恶蛊之一,死也带出了朱瀚的三口血,让他本就不好的身体更坏了,一整日清醒的时间都没有多长。

朱英一手托着食案,一手轻轻叩了叩门。

“请进。”房内人只说了两字,却连咳了好几声。

朱英低眉顺眼地端着两菜一汤搁到四仙桌上,又要去床边搀扶他爹。

朱瀚年少时大抵也是个五官端正的玉面郎,不然也生不出朱英这样的小美人,只是半生风雪过尽,鬓边也花白了,脸颊也瘦削了,眉心也有皱纹了,浑身缭绕着影影绰绰、挥之不去的愁容。

他一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又低低咳了几声,另一手抬起一挡,半路拦住了朱英伸过去的胳膊,自己撑着床沿下了床。

朱英只好颠颠地跑去把热汤给他端来。

一口热气下肚,朱瀚眉头舒展了些,抬眼一看见朱英,却又皱起来,忍不住低叹一声:“哎。”

朱英大气不敢喘,只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也不知她在外头的霸气都哪去了,活像个卑躬屈膝的小奴才。

朱瀚怎么都没想到,原以为只是厉鬼作祟的小事最后竟能扯出这么一大串事情来,换命邪术先不谈,成千上万株噬魂蛊也不提,整个奉县竟然一夜间全毁了,还活活喂出个鬼王!

鬼王数百年未必见一位,居然在他这小门小户家门口出了一个,他何德何能?

注意到朱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食案里的青椒肉丝,朱瀚记起她还小的时候,自己手忙脚乱地学着做菜,却经常炒糊了锅,只好上顿接下顿地带她去弟弟院里蹭饭的光景,眉心的皱纹又仿佛被抚平了些。

他将还没动过的筷子移到朱英面前:“想吃什么就吃。”

朱英正专心致志想着其他事,蓦地被叫回了魂,莫名其妙地摇头:“我不吃,爹,我早就能辟谷了。”

朱瀚面不改色:“偶尔破一次例也无妨,你以前很爱吃这个。”

朱英看了看面前卖相并不好的两碟小菜,色香味没一个全,实在难以勾起人的兴趣。她辟谷五六年,早不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了,仍是拒绝:“是吗,我都没印象了。您吃您的,不用管我。”

朱瀚只好拿回筷子,自己吃了两口,又觉索然无味,放下筷子没话找话:“你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唔,砍柴,烧水,熬汤,送饭……”朱英老老实实地答了,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爹的神色。

朱瀚瞥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知道她心里有话,蹙眉道:“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

“那个,爹,女儿有一事相求。”朱英连忙把本就笔直的背用力抻的更直了些:“凭无为子道长一人之力,想击败鬼王实在勉强,我觉得,如果我的修为能更进一分,虽然无力扭转大局,至少也能少拖些后腿。”

其实朱英修为早就可以筑基,朱家没有传承,修士的道心都是自己去寻,譬如她大师兄杨净玄,就靠废寝忘食地扎在古籍里参悟,而二师兄沈净知则是隔三差五跑出门游历,只是她活像王八吃秤砣似的,铁了心要修天绝剑道,这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朱瀚没接话,目光如刀地注视着她。

朱英直被这锋利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二……二叔曾经说过,最初您也想修行天绝剑,甚至从太师父那得了天绝剑的道心,只是您也并非纯阳之体,最后才灰心作罢。”

“但女儿还未灰心,女儿未曾试过,就永远不会灰心。爹,请您将天绝剑的道心传给我吧,无论是成是败,总要自己试一试才知道,况且现下也缺帮手,如果能顺利筑基,我也能多出一分力。”

朱瀚简直要给她气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这讨债鬼转世的小丫头还在追着他要天绝道心!

他又咳了两声,推开朱英献殷勤地捧来的热水,撑着桌子站到窗边:“唉,也罢,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继续瞒着你了。”

朱英两只大眼里顿时放出了光。

“天下人皆以为朱家是蝼蚁之志难负泰山之威,怕了破道,怕了天绝剑,才叫宝剑蒙尘、其实不然。我朱家以不破不立为家训,上千年间,有血性之人从未断绝,但凡有一丝可能,赴汤蹈火又何妨。”

外面天色逐渐暗了,朱瀚的一半眉眼都落入了阴影里,好似一尊沉重的石像:“阿英,你可知为何无论是南华子、扶摇子、通玄子,还是天师老祖,他们的道都在后世分支出数十派系、百千术式,唯独冲虚真人的天绝剑,只有我们朱家一支?”

朱英愣住了。的确,不管是卜道、丹道、术法还是剑道,如果有足够的钱财,甚至能靠砸银子买到真传,因为虽各家压箱底的功法只传内门弟子,基础术式却是坦诚公开的。

唯独天绝剑,无论功法还是道心全藏得严严实实,连朱英这个名义上的大小姐都半点没头绪。

“因为冲虚真人并不愿意天绝剑传下来。其余得道仙长们或多或少都拥有真传弟子,唯独冲虚真人没有,他称此为逆天之道,不必流传与后世,直至飞升都未有过一个弟子。”

透过虚掩的窗缝,能遥遥望见窗外的晚霞。

朱瀚还记得数十年前自己得知这层缘故时,心头的郁愤与不解,好像满腔的热血壮志都成了幻影,又仿佛掉入了迷惘的漩涡,此生已无处可去。

一转眼,晚霞依旧染长空,他的女儿却都已经这么大了。

“现在的天绝剑,是我朱家先祖朱山追随冲虚真人一生,自己领悟得到的。他虽将天绝功法和剑法式写得尽全,却始终没有通晓冲虚真人的道心。如果说他常伴真人左右,即便未得真传,也能领悟七八分,那他之七八分再往后传,只能越来越偏移天绝剑真正的道心,才使我朱家许多先辈最终都落了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朱瀚收回目光,落到已经听呆的朱英身上:“其实不是天绝剑一定需要纯阳之体,只是命格越阳之人越能承受偏移道心带来的反噬,越不会轻易因为走火入魔暴毙罢了。所谓天绝,道如其名,乃是一条天之绝路。”

“明白了么,阿英,天绝剑真正的道心,这世上根本无人知晓。”

朱英被这未曾设想的真相当头砸了一闷棍,彻底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

幸好范府够大,她蒙着头随便钻了几个小巷,就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角。

院角栽了几棵桂花树,素花青垣,本颇有意趣,只是那些不久前还开得恣意芬芳的花朵,却已在短短数日内尽数凋谢,花瓣干枯蜡黄,从树下走过,颓然落了她一身。

出人意料的是,待到她眼前豁然开朗时,竟蓦然出现一紫袍人。

无为子正抱着拂尘,一动不动地立于一树桂花下,仿佛已经与此景融为了一体,直到朱英看见他,才转过头来颔首一笑:“小道友,好久不见。”

朱英心里一团乱麻,一时把她心中关于鬼王关于红绳的问题都忘光了,怔怔应道:“道长,好久不见。”

无为子朝她招了招手:“小道友,你来。”

朱英不解其意,怀着满腹的疑问站到他身旁,却见无为子眼前横出的枝梢上,因为灵气枯竭的缘故,一串淡黄的桂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凋谢。

这些老人有个通病,就是说话总只说一半,让人等得心焦,无为子把她招过来就缄口不言,吹了半晌冷风的朱英终于等不住了,先开口道:“道长,恕晚辈僭越,但晚辈心中有一惑,想请道长解答。”

无为子温和地点点头:“小道友但说无妨。”

朱英走来的一路,把朱瀚的话在脑中倒了三番四次,最终只得到一个结论:天绝剑的道心怕是要靠她自己参悟了。

可是一条从未传承过的道,要从哪里开始找呢?

“您最初为何要修道?”

无为子抄着手,目光悠长,似乎是在看那簇桂花,又似乎落在更为遥远的地方:“老夫修道的初心么……恐怕是没有初心吧。”

朱英一怔。

他侧过头对朱英微微一笑:“在老夫还不到小道友这个年纪时,正是梁与察金战争不断的时候。察金国的铁骑南下如入无人之境,两国交界人人自危,老夫在逃难途中与亲人失散,被当时云游在外的师兄捡回了三清山。”

“之后,老夫便在三清山随众多门人修行十余年,待到拜师之时,掌门问了我三个问题:其一为是否想寻回亲人,其二为是否想报仇雪恨,其三为是否想修成正果。”

无为子一边娓娓道来,一边伸出半掌,刚好接到一朵从枝桠飘落的枯萎小花:“老夫心想,亲人既已离散多年,再去强求未必是件好事,而治国安邦,不论如何来看都该由皇帝与官员操心,何必老夫越俎代庖,至于最后一条,说实话,老夫至今也未抱有太多执念。”

他将拂尘一甩,冲朱英摊了摊手。

朱英忍不住笑了。

得却无喜,失亦不忧,无欲无求,此即无为。

“所以老夫如实答了三个否,本以为要被逐出三清山要饭去,栖云长老却点头收了我这个徒弟,”他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摇头感慨:“此后光阴如梭,至今已有三百载。”

三百年,于他而言不过三清山上雪落又雪融,可大梁已成了南梁,人间更是换了风景无数。

朱英尚未完全领悟,无为子又道:“小道友,老夫也有一惑,想请你解答。”

朱英忙说:“您请说。”

“小道友又为何要修道?”无为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听了他方才那些话,朱英免不了在心里仔细掂量。

我为何要修道?

为了变强?

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做什么不能变强?

为了亲朋好友?

可修道之人远红尘,在道上走得越远,只会离亲朋好友越远,直至通晓大道,飞升成仙。

为了抱着没事找事的心态,给自己这一生……找点意义?

见她半晌答不出口,无为子便善解人意地免去了这个问题,重新道:“那老夫换一个问题。小道友,大道无情,修道之人自然也应无情,是否?”

这回朱英没有犹豫,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否。”

“为何?”

朱英仔细思索了很久,才答:“晚辈以为,大道并非只存在于浩瀚天地间。若着眼于天地玄黄,便会认为万事万物皆有其自然而无情,但若落目于一隅,一草一木之间,难道便没有道吗,风携树籽,花送风香,怎能称其为无情?”

大道无情乃是天师老祖写在道书里的公理,无为子活了三百年,还没听过这种不敬天师的歪理,抚掌大笑:“无情人观万物俱无情,有情人见万物皆有情,好!好!这份柔肠,小道友合该修破道!”

朱英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明白为什么柔肠却该修破道,不过经过一番论道,她心中那点郁结倒是消散殆尽了,这才想起来正事,拿出红绳将鬼王的事和无为子说了。

无为子将红绳接过察看一番,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只道是与鬼王生前有渊源之物,让她收好:“恐怕是承受了太多怨魂的缘故,那鬼王几乎没有神志,是个凭本能行事的行尸走肉。此物难以将他唤醒,但也许能让他手下留情。”

他用拂尘轻轻扫去朱英肩头的落花,笑道:“时辰不早了,小道友快回去歇息吧,之后还有要你帮忙的地方。”

朱英依言告退,剩无为子一人,仍像一棵树一样,定定地扎根原地。夕阳沉没,月浮枝梢,直到肩头都落了薄薄一层残花,他才摊开手掌,掌中是他方才接到的一朵皱巴巴的小花。

无为子手掌轻轻一托,一股精纯的灵气便从他掌心逸出,钻进那朵小花之中。

小花被如此纯粹的天地灵气灌了个饱,当即抖擞精神,返老还童一般重新舒展开花瓣,摇摇晃晃地飞起来,欢欣地回了树枝上。它重归树梢的刹那,整棵树竟都像是时间逆流了一般,千百鹅黄的小花齐齐盛放,香味浓得醉人。

山中清修百余年仿佛只弹指一瞬,这一阵幽香却又如此漫长,无为子第一次注意到,桂花竟然能这么香。

他嘴角含笑,低声自言自语:“也好,就当是老夫报答你们开得这样香的情。”

奉县外,闻讯赶来却又束手无策,只能在外干等的各派中人都看见,朵朵漆黑的劫云开始在空中聚集,却没过多久,又消散了个干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有人能在鬼城悟道已属离奇,可这雷劫怎么还没劈就散了。

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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