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残书 第三十一章 云上来一剑，飙飞上三天

朝阳初生，在天幕的云层上映出一片灿烂的朝霞，构成一幅看起来十分美丽的画面……如果没有那道白线的话。

一架直升机飞行在这片朝霞中，螺旋桨所发出的巨大噪音破坏着这片优美的景色，在尾翼后延伸出一道长长的白色气流，在一片艳丽的彩霞中显得极不协调，就好像有人用粉笔在一张名画上画了一道重重的线。

这架直升机飞的很快，因为上面的人很急。

机舱的合金门并没有关闭，而是就那么开着，一个衣衫褴褛青年右手牢牢的握着把手，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被太阳照应着的云层。

无视由螺旋桨发出的噪音响彻云霄，呆立不动的青年身上那与破布无异的若干衣物碎片随着直升机快速前进而带起的强气流不停摇摆着，仿佛无数旗帜在迎风飘扬，但却不见他身形有丝毫摇晃。尽管他的表情有些呆滞，眼中布满血丝，嘴角也干的起了不少死皮。

终于，他好像有些不耐烦，于是操着沙哑的声音响起。

“还没到吗？”

令人不解的是这句话明显只是他随口而言的话，却没有被机翼螺旋桨产生的巨大噪音所掩盖，而是清楚的传到了驾驶员戴着隔音降噪耳机的耳朵里。

“阁下，速度已经是最快了，我们大约还有三十分钟就能到。”驾驶室里的飞行员尽全力吼道。

听到这句话，青年便再度陷入了沉默。

有人曾说过这样一句名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现在沉默中的青年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他不想灭亡，那便只能爆发。

只是现在尚未爆发的他所无力束缚的几缕溢散的气息便在这片由朝霞所组成的天空上留下一道剑痕，那么他要真的爆发，谁能承受？

他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有一个地方可以，所以他要赶去那里，去见那个人。

而且必须……在他爆发之前。

在人类居住的大地之上，便是辽阔无边的天空，而天上则漂浮着无数的云。无数的云层层相叠，那便是所谓的天幕，而其间却另有异象。

在这个原本令绝大多数生物都望而生畏的高度，极为不合常理的漂浮着一艘巨大浮空艇。

在位于左舷甲板炮台下方的驾驶室驾驶室中，身着长皮衣左眼被眼罩遮住的黑色光头正快速用充满威严的声音下着一道道命令。

“希儿，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预定地点？”

……

额，不好意思，刚刚我们的定位魔法出现了些小问题，经纬度校准出现错误。让我们把数据修正一下……

好了，让我们把镜头重新调好。

随着轰鸣声不断响起，巨大的浮空艇不停在云层中穿梭。

在舰上不知何处的驾驶室内，一个脸被帽檐完全遮在阴影下的女人正握着扶手站在房间中央的指挥台上。

她四周便是舰艇的操作台，四个修女正襟危坐的控制着这架飞翔的巨兽，偶尔开口报告一下飞行、侦测雷达和动力输出等情况，略显紧张的声音不停的在这有些狭小的空间响起。

能堂而皇之的站在只有教会十三领域领主才能拥有座驾的指挥台上，自然只有这艘「尼布甲尼撒二世」型飞空艇的主人，至此女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她，自然是教会征伐势力领主，人称“一指必杀”、“神力公主”、“千年传（chu）承（nv）”的——圣女！

而站在指挥台下的粉发双马尾年轻修女则揉了揉困意未消的右眼，带着七分憧憬两分疑惑一分不满的声音问道：“姬，还这么早，您把我叫来有什么命令吗？”

说话的是教会在征伐势力地位仅次于领主的九位序列修女中位列第六的澪琉，此时时间尚早，而她则一大早便被圣女叫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任务。

“澪琉，汝感觉到了吗？”

清丽的、仿佛无数女声重合的声音从帽檐下传出来，身为征伐领域领主的圣女开口说出了她今天第一句话。

“嗯……啊？什么感觉？姬，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啊？”

“有什么正往吾这来。”

“哎哎哎？有……有吗？可是我们的舰载雷达和超自然能量探测器都没有反应啊？”

“不知道，不过感觉……很凌厉。”

粉发修女有些吃惊，虽然说凌厉这个词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很危险，但如果这话是从圣女嘴里说出来的，那只能说明来的那人真的很强。

“姬，您是要我去吗？”联想到今天一早便被叫来，澪琉想着不会是打算让自己去面对那个所谓“很凌厉”的东西吧？虽然能成为序列修女实力当然不算弱，但自己作为一个信仰势力晋升圣徒和其他序列修女比起来真的……不太擅长战斗。

“毋需，对方没有敌意，而且……那把剑的剑鞘似乎有些问题。”

隔着数十公里，便准确的感觉出来者的武器或者说战意形态和发生在对方身上的问题，不得不说这个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斗篷阴影里的女人在某种领域已经到达了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境界。

这话澪琉没有听懂。

如果说姬提到的“凌厉”是一柄剑，或者说是一个持剑的人，什么叫做“剑鞘似乎有些问题”？剑鞘这种在战斗中毫无疑义的“装饰品”很重要吗？

这句话澪琉也听懂了。

来者没有敌意，那应该就不是敌人，自己也就没有去战斗的理由。

在心里默默出了一口气，澪琉的心也放了下来。

没人知道现在的这艘战舰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战力不足。有四位序列修女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缺席而不在空艇上，虽然有圣女大人亲自坐镇，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总不能事事都让领主亲自上阵。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身边的圣女也有可能和那四位序列修女一样，抛下战舰不管而自己跑出去。

毕竟世界这么大，谁都想去看看。

“那么？”

“打开甲板，清扫内置停机坪，看看对方想干什么。”

“是。”

随着命令的下达，无数的修女忙碌起来。

……

“什么？那臭小子不在？这种时候还敢玩失踪？下次见面看我不把他放逐到影界去教他做人。”

愤怒的声音通过“处女座”的扬声器响彻在张晓萌已经面目全非的房间。

“与其在这里发牢骚，还不如赶紧使用侦测魔法找人。”

开口的自然是法斯特，她现在一样想把那个擅自离开的食物扔到异位面以泄愤，只不过和莫翼不同，她要扔的地方是武者仙境……

“我现在没法术位，能用的只有预设在这台魔象的预制法术，而法阵微雕技术又没有突破性的研究，法术位储量有限。再加上这台只是原型机，大部分功能还没有付魔纹刻，所以现在能用的魔法只有那么几种，近距离范围性侦测还好说，远距离定点目标锁定就真的没办法了。”

虽然真的很想开口帮某人说几句，但作为新生儿的袁芳实在是难以在这两个“长辈”的谈话中插嘴，所以她只好站在一旁默默听着这两个家伙说着她完全听不懂的话。

“没办法，我们先走，反正那家伙是人类，晒太阳又死不了。”

“去哪？”

“庇护所。”

“哪个？”

“大小姐，我只有一个庇护所，你说去哪个？不是谁都土豪到像你家那位一样光庇护所就盖了六个。”

“食物呢？”

“庇护所里有。”

“我说的是那家伙，就仍在主物质界？”

“你随意，反正那小子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我们走，让你的血仆去找。”

“也好。阿咬，开启庇护所主传送门，送我们回家。”

随着语音命令输出，「外部脑?咬人书」便开始通过魔网链接另一个位面的终端。

“主人，链接已完成，正在定位您的位置。距庇护所主传送门开启还有一分钟，请耐心等待。”

得到自己外部脑确切的回应，随着几声金属感十足的响声，莫翼便打开了魔象的外甲。从“处女座”中走出来，转身回到呆立一旁的张晓萌面前，眼中闪烁着动人心魄的红，对她下达着新的命令。

“my sire，我们真的就这么不等……他了吗？”终于等到机会说话的袁芳斟酌着用词，试图努力改变法斯特的决意。

“怎么？舍不得？那你留下来等他？反正我不会傻站在这等圣地的人出现。”

“不是，我只是……”

有些慌乱的组织着语言，她口齿不清的辩解着。

“既然不是，那少废话，跟着走。而且你又不是没听到，那边的人类也会去找他，用不着你操那个闲心。”

“可是……”

“没有可是。而且之后你会很忙，连操这份闲心的时间也不会有，做好心理准备吧。”

撂下这句话，法斯特便不再开口，因为她现在实在是有些失望。不管是她还是她，竟然都如此向着那个普通的沉睡者。自己的子嗣还好，只是出于吸血导致的歉意而出言维护一二。而那家伙，居然就直接扔下他们跟着那个人类一走了之？果然女生都是向外的吗？

“哎？”

还来不及消化法斯特这句话中的意思，另一个异状便打断了袁芳的思考。

一道门形的光幕出现在她右手边，随之而来的是咬人书特有的电子音效声。

“主人，主传送门位面接驳已完成，请输入开启密码。”

一旁已经结束用血族魔眼对张晓萌催眠的莫翼听到这句话，面色突然变的有些难看。

“阿咬，我亲自下令开启主传送门还用输什么密码？别闹。”

“主人，这是您自己设定的规则，在无密码授权的情况下我无法自主开启主传送门。”

“修改规则——我的命令高于密码，可无密码开启传送门。授权。”

“修改无效。根据安全条例，此项修改只能在庇护所内实行，请您先输入密码。”

“喂，有没有搞错，是我亲自下令哎。”

“请您输入密码。”

听着着这有些对话，法斯特和袁芳都有些奇怪，为何莫翼就是不肯输入密码？

“喂，拿到你还信不过我们？连密码都不肯大声念出来？”

“不是，当然不是，这个……”

“你不会是忘了自己设置的密码吧？”

“……”

伴随着未知原因的沉默，莫翼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看起来不像呢，而且很难想像你作为巫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那么，为什么？”

“……”

青年巫师还是没有回答，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脸色已经难看至极的他开始留下冷汗。

“赶紧输密码，我们没时间浪费。”

“那个……好吧，不过您可别生气。”

生气？为何会生气？这和输密码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回答，法斯特和袁芳都有些纳闷。

“阿咬，输入密码：「师叔和小师叔都适合穿白色蕾丝边内裤。」。”

“验证完成，主传送门开启。”

随着话音落下，咬人书的语音回复也相应想起。

而伴随着这句语音回复发出的同时，一道黑色的影子爆发出“令人难以相信是并不擅长体力活动的巫师所能发出的速度”飞快的钻进了面前的光幕。

“妈，师傅，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师叔她要杀人啦。”

……

“报告，雷达发现有飞行物向我们过来了，看信号应该是我们的直升机，只不过没有纪录，可能是‘下面’来的人。”

在教会征伐势力专机「尼布甲尼撒二世」型飞空艇的驾驶舱里，一位坐在数个操作台中的修女说到。

来了吗？那道虽然虚无缥缈却异常凌厉的剑意。

同样的疑问在圣女和澪琉心中闪过，但答案总得见过才能知晓。

“按正常方式进行联络应答，先确认对方身份。”

说话的是澪琉，这种小事总不可能让圣女这样的人物亲自下令。

“是。”那名修女应声答道。

“b-2371G12号直升机，纪录上有你，但没有相应的飞行记录，请报告运输的货物种类。完毕。”

“不用麻烦了，我直接登舰。”

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因为发出声音的人很坚定、也很凌厉，所以那声音自然也很稳定且极具穿透性。穿透了螺旋桨的巨大噪音而没有丝毫的改变，穿透了飞行员的防噪音耳机，直接传进了无线交流频道，自然也响起在飞空艇的控制室里。

下一秒，之前一直仿若雕像般伫立在直升机门旁的青年便无视直升机于战舰甲板近四十米的落差，直接纵身跃下。

“铛！”

一声巨响炸裂在飞空艇的甲板上，那是金属于金属碰撞的声音，是修道骑士团制式装备的铁靴与战舰的合金甲板碰撞的声音，也是剑与征伐碰撞的声音。

“在下，金属领域下属武装派别、逆刃修道骑士团、第十九剑圣——莫名……拜见圣女阁下。”

站在甲板上无数裂痕交汇产生的浅坑中央，衣衫褴褛的青年沙哑而坚定的道出自己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