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19章 蚀骨之疫（上）

冰冷、黑暗、狭窄。

通风管道内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尘埃和陈腐消毒水的混合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粗糙的砂砾。陈默和小雅瘫倒在管道拐角处冰冷的金属底板上，如同两条被抛上岸的鱼，剧烈地喘息着，胸腔里火烧火燎。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几乎要将他们吞噬，但下方传来的、如同地狱交响曲般的恐怖声响，却像冰冷的钢针，时刻刺穿着这短暂的喘息。

“吼——！！！”

刘大奎——或者说那具被彻底活化、亵渎了生命形态的躯壳——狂暴的咆哮穿透厚厚的管道壁，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愤怒和不甘。那声音不再仅仅是饥饿的嘶吼，更夹杂着一种被戏弄、被阻碍的狂怒。伴随着咆哮的，是更加密集、更加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哐！哐哐！吱嘎——！”

仿佛有沉重的、锈蚀的金属构件，被那活化体巨大的力量强行拖拽、撞击着管道外壁。每一次撞击，都让陈默和小雅身下的金属底板剧烈震颤，冰冷的震动感顺着脊椎直冲大脑！管道内壁的灰尘和凝结的油污簌簌落下，如同下着一场肮脏的雪。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狂暴的撞击和咆哮间隙，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新的、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细小甲虫在金属表面爬行的“沙沙”声？这声音并非来自他们爬进来的下方缝隙，而是来自……管道更深、更黑暗的深处？四面八方？

“叔叔……”小雅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小小的身体紧紧蜷缩在陈默身边，冰冷的小手死死抓着他破烂的工装袖子，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怀里那件染血的破棉袄，散发的微弱冷白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在绝对的黑暗中勉强勾勒出两人模糊的轮廓，也映照出她小脸上极致的恐惧。那光芒似乎对活化体有奇效，却无法驱散这管道深处未知的、仿佛无处不在的窥伺感。

陈默的心沉甸甸的，如同压着冰冷的铅块。他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尤其是右臂那如同被无数烧红铁钉反复穿刺的灼痛，以及腰腹被通风口边缘割裂的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挣扎着坐起半个身子，将小雅护在身后仅存的空间里。他的独眼在黑暗中如同受伤野兽般警惕地扫视着前后无尽的黑暗。

“别怕……丫头……”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它……上不来……”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那活化体展现出的力量和诡异活性，撞破这管道壁似乎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那深处传来的“沙沙”声……让他想起了通风口缝隙里那投射铭牌的未知存在！

“project Rāhu - phase 3”！

那枚冰冷坚硬的铭牌，此刻正紧紧贴着他左胸的口袋，隔着薄薄的工装布料，传递着一种令人不安的、仿佛能渗入骨髓的寒意。phase 3……第三阶段……这仅仅是个开始吗？那铭牌投射者，那发出诡异童谣的爬行物，是否正潜伏在这黑暗管道的某处，如同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精疲力竭？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铭牌，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冷触感。就在这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刺痛感，突然从他紧握着铭牌的指尖传来！

“嘶……”

陈默猛地抽回手指！借着棉袄散发的微弱冷光，他惊骇地看到——自己接触过铭牌的指尖皮肤，竟然出现了一小块极其细微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般的灰白色印记！那印记边缘，似乎还有极其细微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暗红色脉络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蚀印？！”一个冰冷的名词瞬间炸响在陈默的脑海！这铭牌……不仅仅是标记，它本身就是一种污染源！它在侵蚀接触者！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他猛地将铭牌从口袋里掏出，想将其丢弃！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将松开铭牌的瞬间——

“沙沙沙……”

管道深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毫无征兆地骤然加剧！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被惊动，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所在的位置快速汇聚而来！声音密集、迅疾，如同黑色的潮水在黑暗中涌动！

“叔叔！”小雅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猛地向陈默怀里缩去！她怀里的棉袄光芒也似乎受到了刺激，猛地闪烁了一下！

陈默的动作瞬间僵住！丢？还是不丢？丢弃可能会激怒那未知的存在，引来更直接的攻击！不丢……这铭牌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正在缓慢地、不可逆转地侵蚀他的身体！

就在这进退维谷、生死一瞬的关头——

嗡……

小雅怀里那件散发着微弱冷光的破旧棉袄，毫无征兆地……光芒大盛！

不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如同月华般的冷光。这一次，那光芒骤然变得明亮、凝聚！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簇冰冷的、纯净的白色火焰！光芒瞬间照亮了狭窄的管道拐角，将陈默和小雅惊愕的面容映照得一片惨白！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骤然爆发的纯净冷光，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意志！它不再仅仅是从棉袄纤维中透出，而是如同活物般，猛地朝着小雅紧握着棉袄的双手汇聚而去！冰冷的、纯粹的光流，如同液态的月光，瞬间包裹了小雅小小的手掌，然后沿着她的手臂，如同奔腾的溪流，急速向上蔓延！

“啊！”小雅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并非痛苦，而是充满了极致的惊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那冰冷的光流所过之处，并未带来寒意，反而像一股清冽的泉水，洗涤着她因恐惧而僵硬的神经。一种奇异的、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记忆碎片，如同被这光芒强行唤醒，开始在她幼小的心灵深处猛烈地冲撞、翻腾！

碎片一：刺眼的、冰冷得毫无人性的无影灯光芒……

碎片二：无数扭曲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管道和容器，浸泡在浑浊的、泛着诡异绿光的液体中……

碎片三：一个模糊的、带着温柔与无尽悲伤的女声，在无尽的黑暗中低语：“……记住这光……它是‘锚’……是我们对抗‘锈’的唯一……”

碎片四：一双巨大的、非人的、覆盖着暗红色金属甲壳的利爪，撕裂了某种透明的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碎声……

碎片五：冰冷的、沉重的金属锁链，缠绕着一个瘦弱的身影，锁链上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暗红色液体……

碎片六：一轮巨大的、血红色的、边缘布满锯齿般缺口的月亮，悬挂在漆黑的天幕上，月光如同粘稠的血浆，涂抹着大地……

这些破碎、混乱、充满恐怖意象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小雅所有的意识！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钢针在颅内穿刺！她小小的身体猛地绷直，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在纯净冷光的映照下，竟然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如同最纯净冰晶般的浅蓝色！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