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5章 共振禁区（上）

旧金山东北角，废弃工业区的夜，是凝固的、带着铁锈腥气的墨汁。锈蚀的钢铁巨构在稀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搁浅的史前巨兽骸骨。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铁锈，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高压变电站附近特有的臭氧与金属粉尘混合的刺鼻气味。苏航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剪影，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墙壁移动，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苔藓和破碎的玻璃渣上，发出微不可闻的碎裂声。他穿着深色便装，脸上抹着战术油彩，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那座庞然大物——代号“深潜者”的废弃海上钻探平台陆地模拟测试场。

巨大的平台主体早已被岁月和盐雾侵蚀得面目全非，斑驳的漆皮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铁锈。粗壮的钢铁支架如同巨人的肋骨，支撑着上方迷宫般的管道、阀门和早已停止转动的巨大齿轮。唯一的光源，来自平台深处某个被厚重防爆门隔绝的区域，几缕惨白的光线从门缝和破损的观察窗里顽强地透出，在浓雾中形成几道模糊的光柱，反而更添几分诡秘。苏航贴身口袋里的银翼徽章，此刻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痉挛的强度震颤着！那不再是脉动，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高频的嗡鸣，疯狂地拉扯着他的神经，每一次震动都清晰地撞击着他的肋骨，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牵引力，死死指向那扇透出光线的厚重防爆门——平台的核心控制区。

布兰德最后消失的方向，宥好通过隐秘渠道传递来的模糊坐标，以及徽章这固执到诡异的指引，三条线索如同冰冷的锁链，最终都死死地缠绕在这扇门上。苏航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铁锈和电离臭味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翻腾的心绪。他像壁虎一样，利用管道和钢架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平台内部并非完全死寂，深处传来一种低沉、持续、令人牙酸的嗡鸣，仿佛有某种巨大的机械在极深处运转，又像是……某种能量在管道中奔流、积聚时发出的呻吟，与徽章的震颤隐隐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共鸣。

靠近核心区入口，空气里的电离臭味陡然加重，甚至带上了一丝微弱的、皮肤能感觉到的麻刺感，如同靠近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电场。苏航的神经末梢在尖锐地报警。他伏在一根粗大的冷凝管道上方，下方是两名穿着深灰色制服、佩戴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臂章的守卫。他们荷枪实弹，眼神锐利，如同冰冷的机器，在狭窄的通道口来回踱步，动作带着一种刻板的同步感，绝非普通安保人员。苏航的目光扫过他们腰间悬挂的、造型奇特的黑色短棒——那绝不是警棍，更像是某种非致命性武器，或许是……神经干扰器？布兰德嘶吼的“精神冲击波”瞬间闪过脑海。更让他警惕的是，守卫佩戴的耳麦式通讯器上，闪烁着微弱的、与徽章震颤频率极其接近的幽蓝光芒。

时间紧迫，徽章在胸口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衣而出。苏航的目光锁定了守卫头顶上方，一根锈迹斑斑、但仍在微微震动的巨大蒸汽管道。他屏住呼吸，从战术腰带上解下一个微型的、带有强磁吸附装置的声波发生器——这是老赵通过特殊渠道搞来的“小玩意”，据说是从某次航空事故调查中流出的原型设备，能模拟特定频段的引擎异常啸叫。他小心翼翼地将装置吸附在管道锈蚀最严重的连接处，设定好延时和频率，目标正是守卫耳麦通讯器上那种幽蓝光芒的频段。

三秒后。

嗡——！

一声极其尖锐、频率高到几乎超越人耳极限的嘶鸣，猛地从管道连接处爆发出来！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破坏力，瞬间刺入下方两名守卫的耳膜，更关键的是，它精准地干扰了他们耳麦通讯器的接收频率！

“呃啊！”两名守卫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头部，脸上瞬间失去血色，眼神涣散，手中的武器差点脱手。他们痛苦地捂住耳朵，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通讯器里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噪音，彻底淹没了任何指令。他们暂时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和通讯能力。

就是现在！苏航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管道上方无声滑落，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冲力，瞬间贴近最近那名因剧痛而弯腰的守卫。手刀精准而狠厉地劈在其颈侧大动脉上，守卫闷哼一声，软软瘫倒。另一名守卫察觉到异动，强忍着眩晕和耳鸣，挣扎着想要举枪，但苏航的动作更快，一记迅猛的扫堂腿将其绊倒，膝盖狠狠顶在其后心，同时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同样利落地击打颈侧。几秒钟内，两名守卫彻底失去了意识。

苏航迅速将两人拖入旁边的设备阴影里，取下他们身上的门禁卡和通讯器。那扇厚重的、泛着金属冷光的防爆门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电子锁。他刷了一下门禁卡。

“滴——”

绿灯亮起，伴随着沉重的液压声，门向一侧缓缓滑开。

一股冰冷、干燥、带着浓烈消毒水和金属腥气的强风，猛地从门内涌出，吹得苏航几乎睁不开眼。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控制室，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异常宽阔的金属甬道。甬道两侧是粗大密集、包裹着银色隔热材料的管道，如同巨兽的血管，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那些管道并非静止，而是在持续地、低沉地嗡鸣、震颤，将一种令人心悸的能量脉动传递到脚下的金属格栅地板。惨白刺眼的光线从头顶高功率的LEd灯带倾泻而下，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没有一丝阴影可以藏身。空气干燥得如同沙漠，每一次呼吸都带走口腔和鼻腔的水分，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神经紧绷的臭氧和金属混合气味。徽章的震颤在这里达到了顶峰，高频的嗡鸣几乎与管道的震动融为一体，疯狂地拉扯着苏航的神经，指向甬道深处。他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沿着这条冰冷、轰鸣、充满非人感的钢铁肠道，快速而谨慎地向下深入。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与管道的嗡鸣、徽章的震颤交织成一首诡异的死亡进行曲。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由高强度玻璃构成的观察窗。苏航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缓缓探出头，目光穿透玻璃——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球形空间，仿佛将整个钻探平台的核心掏空。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个难以形容的物体。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被强行约束、高度压缩的、不断扭曲变幻的……“场”。它呈现出一种深邃、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蓝色，边缘处不断有细碎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闪光迸发、湮灭。无数道粗大的、闪烁着幽蓝电弧的能量导管，如同巨树的根系，从球形空间的金属内壁延伸出来，末端连接着复杂的环形接口，死死地“咬”在那团幽蓝扭曲体的表面，贪婪地抽取着、或者说，试图稳定着其中狂暴的能量。这，就是布兰德口中的“空间褶皱”？奥米伽基金会观测和试图控制的“凤凰”？一个强大到足以扭曲局部物理规则的能量场？

而在这团恐怖能量场的正下方，是一个凸起的金属平台。平台上，布兰德·奥米伽被牢牢地束缚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手术台上！他的四肢被厚重的合金镣铐锁死，头部被一个布满密集线路和微型探针的金属头盔紧紧包裹。头盔前方，一个支架延伸出来，末端固定着一块……奇特的装置核心。

苏航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那核心并非晶体，而是一个极其精密的、由多层超导线圈和未知合金构成的复杂几何体，中心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不稳定赤金色光芒的“种子”！整个装置正散发着一种妖异、不稳定的赤金色光晕，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布兰德身体剧烈的、非人的抽搐！他原本惊恐的脸庞此刻扭曲得不成人形，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嘶气声。他的眼球在金属头盔的缝隙中疯狂上翻，只剩下布满血丝的眼白，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灰败、干瘪，仿佛生命力正被那赤金色的装置疯狂汲取！更诡异的是，那装置核心散发出的赤金光晕，与上方幽蓝的“凤凰”能量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肉眼可见的能量流交换，形成一种危险的、脆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