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一梦归人世 第一百零九章 浮出水面

卫少儿离世后已经过了十天，这十天内，卫子夫一步都未离开过猗兰殿，皇上体谅卫子夫此刻的心情，也下令后宫任何人都不得去打扰卫夫人。后宫众人皆知卫夫人的二姐是病逝，却只有少数人知道或猜到其中的内情。

陈阿娇看着手掌心上小巧的漆奁，仔细端详着，言语中满是惊叹：“没想到，就是这么小小的一只，就可以一下子要了一个人的命，这可真是个宝贝啊！”

下方，楚服十分自负的夸耀道：“皇后娘娘，此物乃是本仙精心炼制而成，里面加入了各类珍稀药草以及本仙从虫草中提取的特殊毒汁，并于春夏秋冬之时阴气最终之日，佐以春日的露水，夏日的雨水，秋日的井水以及冬日的雪水，再加上本仙的仙术耗时一年方才提炼出来的，世间仅此一份！”

“最主要的是，因为它的成分特殊，即使是世间最厉害的名医，也只能从中看出它的药性，却无法识出它的毒性，自然就无法窥得它的真正作用了，就更不用说知道如何解毒了！”

楚服的话刚说完，陈阿娇的双眼亮的惊人，嘴角抹上嗜血的笑容，声音虽然很轻柔，却让人听的直打冷颤：“这么好的宝贝，竟然不能直接给卫子夫用，真是太可惜了！白白便宜了那个卫少儿！”

废话！要是直接给卫夫人用，皇上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是谁做的，到时候自己还有活路吗？楚服虽这么在心里腹诽道，嘴上却说着：“皇后稍安勿躁，卫少儿是卫夫人的亲姐，她的死对卫夫人打击极重。本仙这段时间的作为，已经让卫子夫的身心受到了不少的创伤，如今她已经是心神俱损。再加上上次在卫夫人汤药里所下的药，更是让她身体受到严重损害再也无法怀孕，如今的卫夫人，对皇后您来说，已经不具备任何威胁了！”

“呵，不能生育的女子，对于皇上来说，就是个废物！本宫要让卫子夫好好尝尝本宫曾经所受到的屈辱！”陈阿娇冷声说道。

如今，事情的发展正一步步朝她所期望的走去，陈阿娇对于后面会发生什么，十分的期待：“不知大仙下一步准备怎么走啊？”

楚服眼睛转了转，大脑在飞速的运转之后，十分胸有成竹的说道：“回皇后，本仙曾许诺皇后，不出一年便让皇后看到想要的结果。而本仙为此所施的法术也已经快要彻底练成，很快，您就会看到，您所诅咒的人会受到怎样的折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陈阿娇张狂的笑着，“很快，本宫就要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到时候，看谁还敢羞辱本宫！哈哈哈哈哈哈哈……”

椒房殿内回荡着陈阿娇毛骨悚然的笑声，连守在殿外的宫人们听到后都不禁头皮发麻，她们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着，皇后怕不是因为一直得不到皇上的宠爱，疯了吧。

卫子夫守在猗兰殿内等待多日的消息终于有了结果，可是这个结果，却令卫子夫很失望。

“什么？宫里没有那个人？”卫子夫不敢相信的问道。

下方，宫人阿真跪在地上如实回答道：“回卫夫人，是的，奴婢这些日子，在皇宫各个宫室以及院落内四处走动，均未看到那日所见的宫人的身影。”

卫子夫还是不死心的问一旁的莫云：“莫云，是这样吗？你们真的已经把皇宫的各个角落都看过了吗？”

莫云恭恭敬敬回复道：“是的，卫夫人，已经都去过了。”

卫子夫一下子瘫软在席座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没有？难道……”

卫子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宫人已经被处理掉了或者已经被她的主人送出宫了！

若是处理掉了，宫里死了个人，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打发出宫了，但宫内的宫人都是被记录在册的，即使是被打发出宫，也定会留下记录，那自己只需去查近日离宫的宫人名册就行，可这样很容易就会惊动幕后的主使者，这该如何是好啊！

江雀看着卫子夫一筹莫展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自从二姐出事后，子夫的药都是由自己亲自接手，不再托与她人了，太医令也多次跟自己交代，说子夫的身心憔悴，切不可思虑过多，一定要安心静养。

可如今，子夫一直在操心着找出害死二姐凶手的事，一刻都没清心放松过，这样下去，子夫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江雀很想劝卫子夫不要再继续追查了，可是她也清楚，这是目前能让子夫保持振作的唯一方法了。

这时，手上传来温热，江雀低头看向握住自己的手，诧异的看向莫云，只见他温柔的笑着，轻轻的对自己点了点头。

江雀心中一暖，回握住莫云的手，对他报以感动的一笑，是的，不管子夫想要做什么，自己都会竭尽所能的去帮助她，支持她，陪在她身边，照顾好她，不让她倒下。

线索到这里便断掉了，卫子夫明白，凭自己现在的能力想要揪出凶手是不可能的，但让她放弃为二姐报仇，她也做不到。

看来，还是得去向那个人求助了。

想到这，卫子夫沉声说道：“我知道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阿真。你先去好好休息吧，等事情结束后，我好好赏赐你的。”

“谢卫夫人，奴婢告退！”阿真行完礼便退出殿了。

江雀看着卫子夫忧心忡忡的问道：“那子夫，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卫子夫面色沉重的说道：“雀儿，跟我去趟宣室，我们，去面见皇上。”

卫子夫带着江雀朝宣室走去，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可是却步伐平稳快速，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身体孱弱之人。

此刻，卫子夫的心情很沉重，却又带着莫名的焦躁。如果可以，她真的很不想去向皇上寻求帮助。细细想来，她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与皇上好好相处，甚至是好好说上一句话了，她也不知道，皇上这一年里都是如何度过的，都做过哪些事，她甚至连见到皇上后要说的第一句话，都没有想好。

她从未想过，她和皇上之间，会有这么一天。

虽这么想，可脚步还是没有丝毫迟疑，宣室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卫子夫深吸一口气，正想要加快脚步，却在这时看到了一个匆忙的身影。

太医令欧阳白！

卫子夫看着欧阳白匆匆忙忙的跑进宣室，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安，也赶紧朝宣室走去。宣室外守门的宫人看见卫子夫，正准备行礼通报，却被卫子夫拦住了。她现在还不想惊动皇上，她想要先听听看欧阳白要跟皇上说什么。

若是守在外面的是赵成，或许卫子夫还没有办法这么做，可换作别的宫人，他们畏惧于卫子夫深受皇上宠爱，自然只能对她言听计从。

卫子夫走到宣室的大门旁，凝神细听着宣室内的一举一动。

欧阳白对皇上行了礼后，刘彻便急忙问道：“怎么样？可是有查出什么？”

欧阳白一脸惭愧的说道：“回皇上，臣这段时间不眠不休的对卫夫人的药进行检查分析，只能从中查出，药中所加之物，对身体伤害极大，可致使卫夫人再也无法怀有身孕，至于其他的药性，臣暂时还无法分析出来。”

“无法怀孕！”刘彻顿时心生愤怒，什么人，竟然这么恶毒，竟想出如此阴毒的方法害谖儿！

宣室外，卫子夫听了欧阳白的话后，心中毫无波澜，她只是在想，若对方只是不想让她怀孕，那可疑的人就实在太多了，相信不仅是后宫，只怕连前朝那些人都不想让她怀孕吧！

里面又传出声音，卫子夫连忙继续侧耳倾听。

想到有人想要害卫子夫，刘彻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断，他声音狠冽的对欧阳白说道：“那你对下毒之人，可有线索？”

欧阳白只觉手脚发冷，声音略微颤抖的回答道：“回皇上，卫夫人的汤药中所下之毒，成分过于复杂，臣尚未完全分析出里面都用了何种药材，但…但是……”

眼看皇上要发怒了，欧阳白连忙话题一转：“但是，依据臣多年的经验来看，此毒让臣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一种罕见毒药。”

“是什么！”刘彻急声问道。

门外的卫子夫也立即屏息细听。

欧阳白抬眼看了眼刘彻，喉咙滚动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是…蛊毒。”

刘彻和卫子夫听后皆是一震，竟然是，蛊毒！

刘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你，你的意思是，宫中有人，不顾法纪律例，暗地里，行巫蛊之术！”

欧阳白吓得跪在地上颤抖着说道：“回皇上，这…这也只是，臣的一个猜测，所以，臣今日来，是想请皇上，宣太卜大人沈渊进宫。臣听闻，沈渊大人擅于占卜之术，对蛊毒更是有着很深的了解，若得沈大人相助，定能尽快查出药中所下之毒，查明下毒之人的！”

刘彻马上让赵成去传沈渊，他手握成拳，重重的砸在了面前的桌案上。竟然是蛊毒！竟然会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巫蛊之术！而所要残害之人竟然是谖儿！

若抓住这个人，朕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刘彻在心里愤恨地想到。

卫子夫在听到“蛊毒”两个字后，就已经心有定数了。她不再去听之后欧阳白又说了什么，带着江雀毅然离开了宣室。

江雀看着脸色苍白，明显心神不宁的卫子夫，十分担忧的问道：“子夫，你怎么了？你都听到了什么？你不要吓我啊！”

卫子夫没有回答，她摇摇晃晃的走回了猗兰殿，最后没有坚持住，脚下一软，瘫倒在庭院的地上。

江雀吓得急忙在卫子夫身边蹲下，问她怎么样了。

卫子夫失神的双目慢慢移到江雀的脸上，然后渐渐回神，注视着江雀满是担忧的双眼，喃喃说道：“雀儿，我知道，害死二姐的人，是谁了！”

江雀一惊，睁大着眼睛，嘴唇颤抖着轻声问道：“是…是谁……”

卫子夫深吸几口气，稳定心神，面色沉重的说道：“现在，我还没有证据，但我已经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查了。在那之前，雀儿，你让莫云帮我去椒房殿偷偷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江雀也恢复平静，沉声问道。

卫子夫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深远而又悠长，缓缓道出两个字：“楚服。”

宗庙内，沈渊听闻皇上宣召，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面色平静的走出宗庙，看着外面的天空，在心中长叹道：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沈渊进入宣室后，对着已经压下怒意的刘彻恭敬行礼道：“臣沈渊参见皇上！”

刘彻朝沈渊伸出手，虚扶一把沉声说道：“太卜大人请起身。”

沈渊站起身后，刘彻看着他十分认真的说道：“朕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听闻太卜大人对蛊毒有一定的了解，所以，朕此次宣太卜大人进宫，是为了请太卜大人协助太医令，调查一下，卫夫人的汤药里所下之毒究竟为何毒。”

“蛊毒？皇上的意思是，莫非有人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沈渊一惊，原来自己所占卜出来的，竟是此事。

刘彻点头：“不错！所以此事还请太卜大人切莫声张，尽心协助太医令彻查此毒。”

“诺！臣遵旨！”沈渊感觉到皇上此刻的威压，赶紧说道。

欧阳白和沈渊退下后，刘彻就陷入了沉思。一旁的赵成看到后也不敢出声打扰，他此刻也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蛊毒，巫蛊之术，他没想到自己活了这么久，竟然能亲耳听到这两个词，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这时，耳边传来皇上低沉的声音，赵成连忙回应。刘彻目光深沉的说道：“你去把从卫少儿出事那日起之后的出宫宫人名册，全部给朕拿来！记住，不可惊动旁人！”

赵成虽然不解皇上要干什么，但还是立即去做了。

刘彻此时的想法和卫子夫一样，他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部整合在一起，若是卫少儿真如母后所说是被人害死的话，那么按照这个思路去想，给谖儿下毒的人就极有可能是害死卫少儿的人。

而若想给谖儿下毒，就只有在熬药的时候有机会下手，有此心机的人肯定也不傻，断不会直接让负责熬药的人下毒，那就只有将熬药的人引开，而这负责引开的人，会成为整件事的关键线索，必然留不得，那么就只有杀掉和放出宫两种选择，可若想不徒增麻烦，那就只有选择后者！

想到这，刘彻双眸微眯，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谖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