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之国的爱丽丝 第四十八章 再次出动了吗？

依耶塔的精神高度集中，连额头上渗出了几滴汗水都顾不得擦，她深知接下来的计划能否成功，完全取决于自己的操作。时机稍纵即逝，如果她的反应慢了一些，或稍有犹豫，将会给敌人留下反应的时间，导致整个局势的崩盘。

这样沉重的责任，对于性格柔弱的天使小姐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但她并未因此退缩。一方面，阿鲁斯双星舰只有她才能操控，这是她理应承担的责任，没有退缩的余地；另一方面，她偶尔也会想要做点事情，去回应同伴们的信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当同伴都在外冒险时，只有自己待在风车塔房内，坐享其成。

从前的自己，或许就是因为太过畏惧承担责任，才会导致阿维尼翁村的悲剧吧。

难道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自己竟连一丝成长都没有吗？

绝不能让过去重演！

天使小姐下定了决定，目光死死地定格在面前的操作屏幕上，看着上面所呈现出来的数据每分每秒都在变化。她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变得很大，在胸腔内扑通扑通的，清晰刺耳；又忽然间失去了对它的感受，耳畔什么都听不到，只是紧张兮兮地等待着那个信号。

“就是现在，依耶塔！”

从驾驶室中央的高台上，传来了她等待已久的声音，清晰得不像幻觉，刹那间拨动了少女脑海中紧绷着的一根弦。接下来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便同步做出了动作，颤抖的手指轻轻往下一按，【流星推进装置】，启动！

阿鲁斯双星舰的尾部，冰冷空洞的三层推进器内部瞬间喷发出万丈长焰，犹如点燃了无数颗星球作为燃料般，堪比日珥爆炸的超高温在刹那间融化了后方所有的尘埃物质，甚至吞没了几台来不及逃走的枪骑兵，那墨绿色的机体在升腾的焰尾火光中只是一晃，顷刻间便融为了飞灰。

焰光照亮了半个宇宙，巨鲸在这股冲击力的推动下猛然加速向前冲去，缠绕在鲸鱼体表的魔力钩锁甚至还未发生形变，便已被恐怖的牵引力齐齐扯断。那些竭力想要维持阵型的枪骑兵机体在惯性的作用下纷纷向后倒飞而出，被掀飞了数百公里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庞大的鲸鱼化为幻影，从视野的边缘一掠而过，它的背上还插着密密麻麻的巨型骑枪，因失去魔导炉控制而从裂缝中喷出的赤红色星焰就像血液般汩汩涌出，这不禁让人联想到中世纪时那些捕鲸人眼睁睁地看着猎物挣脱束缚、背负一身的伤痕与长枪渔矛、在夕阳暮色下向远海逃离的景象，壮烈而又哀伤。

在呼吸都来不及完整的十分之一秒内，他们的视野中已失去了那条鲸鱼的踪迹。开启了【流星推进装置】之后，阿鲁斯双星舰的速度快到吓人，虽难以持续太长时间，但已足够它跨越漫长距离，巍然降临于敌方的舰队集群上空，缓缓张开巨口，曝露出巨大的、森冷的、口径足有半个舰身宽度的炮口——

“【恒星冲击装置】，”格洛丽亚的身体微微前倾，冷静的眼眸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兴奋的神色，如此近距离的炮击对她来说，似乎比欣赏焰火还要愉悦。从某种意义上看，一旦这发炮击命中，制造出来的视觉效果确实堪称宇宙中最为盛大的一场焰火：“启动！”

这才是萝乐娜为天穹巨神—阿鲁斯双星舰准备的最大的杀伤性武器，顾名思义，它在全功率运转下的一发炮击，甚至足以爆发出堪比恒星爆炸的能量冲击。

指挥舰内，警报大响。

“魔力流紊乱，无法解析！能量强度正在冲破阈值！”驾驶位上的操作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从那正在酝酿毁灭气息的炮口中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炮击将在1.5秒后抵达！重复一遍，炮击将在1.5秒后抵达！”

好快的速度、刚才的笨重只是一种伪装？超高速突进加炮击覆盖，这就是你们的杀招吗？

费舍紧盯着屏幕上剧烈波动的能量曲线，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一旦得知对方的意图，脑海中自然产生了应对的策略，他面不改色道：“全舰队，启动魔导防护立场，并组成联结阵型。”

话音落下，炮击已经抵达。

一束璀璨的银之光束，从巨鲸的口中轰咆而出，朝着近在咫尺的舰队集群横扫过去，那无可匹敌的声势像是要贯穿星海，直达宇宙深处。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无尽白灼的光线覆盖，耳畔隐约传来了虚空扭曲破碎的声音，近距离的能量冲击即便隔着导魔金属制作的装甲层，亦能对人体感官造成强烈的压迫感。大约过去半秒后，这种压迫才逐渐散去，恢复正常，星宙骑士号上的驾驶人员从第一视角看到了一杆巨大的银色长枪，正在与横亘视线的半透明巨盾对峙。

费舍的命令下达得非常及时，几乎是在炮击抵达的前一刻，魔导防护立场也同时生成。每一艘星宙骑士号的前方，都展开了宛如羽翼般的六边形网络，彼此之间的网络又联结在一起，构成了一面蜂巢状的水晶幕墙，就像巨盾般将舰队集群牢牢地护在身后。

银色的光枪与水晶的巨盾互相对峙，枪刃与盾面互相摩擦着，迸发出极为耀眼、极为辉煌的光暴，每一次冲击时爆发出来的能量，都会导致虚空的扭曲与震荡。但从能量强度上看，明显是阿鲁斯双星舰的【恒星冲击装置】占了上风，对峙大概持续了三秒钟后，魔导防护立场似乎已不堪重负，其中一块六边形网格上，猛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紧跟着又迅速蔓延到了整个盾面。它在颤动、在哀鸣、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破碎。

“冲击能量已超过魔导防护立场的承载上限。”操作员连忙汇报情况：“预计三秒钟后，魔导防护立场将被击破，但敌方的炮击亦是强弩之末，靠星宙骑士号自身的装甲强度便能抵抗。”

费舍冷静地下达了指令：“准备启动排斥力引擎装置，并让所有待命的枪骑兵部队做好投射准备。”

排斥力引擎装置通过产生斥力将近距离敌人推开，从而为星宙巡航部队的战术阵型维持安全距离，虽然敌方的舰体格外庞大，但上百艘星宙骑士号同时启动排斥力引擎装置，产生的巨大斥力连星球都能推动，何况是一艘战舰呢？只要保持安全距离，不断投放枪骑兵部队进行游击、骚扰乃至登陆，再随时防备对方那突然加速的机动性，这场战斗几乎可以说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对方的炮击，费舍反倒并不担心，如此恐怖的能量强度，是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第二次的，除非对方想让自己的战舰报废。

他确实猜对了，【恒星冲击装置】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发射两次，如果众人的战术还停留在歼灭敌方舰队的层面上，那么无疑会坠入费舍精心设置的陷阱中。然而经圣夏莉雅提醒后，他们有了更好的选择。

“依耶塔，准备再次启动【流星推进装置】，目标是突破敌方舰队集群，直接冲入初始星域。”几乎是在费舍下达指令的同时，格洛丽亚也下达了类似的指令。

两位舰长都死死地盯着大屏幕上投放出来的景象，等待炮击结束的那一刻，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划上句号。

1.5秒……2秒……2.5秒……

3秒钟过去！

恒星冲击装置的最后一波能量爆发在魔导防护立场上撕开了一道最大最狰狞的裂痕，几乎将整面巨盾一分为二，蔓延在盾面上的裂隙密密麻麻，犹如分裂簇生的冰晶花丛，一眼望去令人头晕目眩。以炮击的落点为中心，水晶幕墙在一阵剧烈的颤抖后轰然破碎，无数六边形网格像雪花一般漫天飘扬开来，在这黑暗死寂的宇宙中迎来就凋零的时刻。

就是现在！

驾驶室内，费舍与格洛丽亚同时从口中吐出短促的指令，而驾驶位上的操作人员与天使小姐几乎也是同时按下了面前的按钮，庞大的魔力流分别在星宙骑士号的动力室与阿鲁斯双星舰的【行星动力装置】中鼓荡，下一刻，伴随着魔导引擎的沉沉轰鸣，【排斥力引擎装置】与【流星推进装置】同时启动！

然而，终究是阿鲁斯双星舰更快一步。

或者说，是光的速度更快。

于是刹那间，万丈汹涌的尾焰喷射而出，灼灼的高温甚至扭曲了人的视线，令他们失去了对空间的感知与对距离的把控，恍惚间只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束清湛璀璨的银之光从眼底划过，那速度快得不像是在移动，倒像是在空间与空间之间穿梭，上一刻还在眼前，下一刻便跃迁到了舰队集群的后方，并且还在不断加速，冲向那片静谧深邃的初始星域！

直到被巨舰尾焰所照亮的半个宇宙重新变得黯淡，星宙骑士号上的排斥力引擎装置才姗姗来迟。一艘艘钢铁战舰向外释放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环状波纹，汇聚在一起便形成了类似星间风暴的潮汐，推动着范围内的所有物质向外移动，然而却只是一些尘埃残渣而已。它们真正要推动的那条鲸鱼，明明如此庞大笨重，却轻盈得不可思议，早已逃离了这片战场，耀武扬威地游走了。

空荡荡的行星带中，只有枪骑兵们的身影正奋力回追，在没有接到来自指挥官的命令之前，他们绝不会放弃战斗，然而这份执着与已经落幕的舞台相比，依然显得如此渺小单薄。

费舍盯着空无一物的大屏幕看了几秒钟后，才仿佛回过神来，摇摇头道：“让枪骑兵部队放弃追击，准备回收损坏机体；后勤部门计算一下舰队受损情况，整理成报告提交给我；还有，讯息室，向异星哲人号发出通讯请求，我要亲自向卡拉波斯大人汇报战况。”

在费舍的安排下，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的舰队又忙碌起来，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各自的任务，没有因刚才的失利而受到打击。费舍则来到了讯息室，向通讯装置对面的直属上司，即异星哲人号的指挥官，黑暗魔女卡拉波斯，详细地汇报了此次战斗的具体状况。

“敌方的指挥官很擅于隐瞒自己的战术意图，通过欺诈的方式达成目标。”他总结道：“至于那艘从未见过类似型号的战舰的机体强度，作战部门评估，应当比星宙骑士号高出50%，比天之隼号高出30%，但还远远达不到异星哲人号的水平。除此之外，还缺乏辅助机体的协助，因此战术层面，可执行的有效策略并不多，除了骚扰与游击战术以外，还可通过多种战术的协调配合来压制对方的作战空间。关于这方面，稍后提交的报告中会详细提及。”

“干得不错，费舍。”通讯装置对面，传来了卡拉波斯平淡的答复，以及沙沙的轻响，那是笔尖划过纸张时发出的声音：”辛苦你收集了那么多情报，也替我转告一下星宙巡航部队的同僚们，我对他们在这场战斗中的贡献表示满意和感谢。”

“很惭愧，辜负了您的信任。”

之前收到象征性拦截的命令时，费舍还考虑过该如何放水才算是“象征性”，结果全力以赴也没能阻止对方闯入初始星域，这让他有些汗颜，意识到自己竟然犯了怠慢轻敌的大错，在有卡拉波斯大人作为表率的异星哲人号上，这是难以想象的。

“没什么，你已经很好地完成了预定的战略目标。”卡拉波斯说道：“接下来还要辛苦你一趟，让部队原地驻扎，并布置好防线，等目标离开初始星域后，视情况进行拦截。当然，这次可不是象征性拦截，我要你们动真格的，明白吗？”

“请放心，卡拉波斯大人。”费舍连忙表态：“这次我定会全力以赴，不令对方有机可乘！”

“呵呵。”

通讯装置对面传来了一声轻笑，身为异星哲人号的第二舰务官，费舍知道卡拉波斯大人很少露出笑容，并且，她每次发笑的理由，从不是因为心情，而是因为觉得……很有趣？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费舍。”笑完之后，她说道：“下次作战的主力，不再是你的星宙巡航部队。当然，也不是天之隼部队和机动作战部队。”

不是星宙巡航部队，也不是天之隼部队和机动作战部队……那不就是？

费舍缓缓睁大了眼睛，因为太过震惊，甚至都忘了答复。

卡拉波斯并不在意，说了声再见后便挂断了通讯装置，然后看向一旁正在等待指令的第三舰务官，同时也是异星哲人号动力室的负责人谢莉，轻声道：“时机已经成熟了，准备出发吧。”

目标是，宇宙的起点，初始星域。

创圣机系列：星界使徒—异星哲人号，在漫长时间的沉寂后，终于再次迎来了起航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