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之国的爱丽丝 第四十七章 就是现在吗？

眼看着敌方的兵力再一步增加，除了爱丽丝外，驾驶室内的所有人都开始感到压力。透过大屏幕，林格看到那个横亘在前方的箭矢阵型忽然开始分割了，枪骑兵们喷射出来的赤红色魔力流向着两侧分别散开，犹如潮水撞上了锋锐的岩礁般一触即分，但机体彼此之间依旧保持着一致的间距，且分散、加速与俯冲滑翔的姿态都行云流水，毫无迟滞。

一片闪亮的火海在众人面前分开，漫延向黑暗的两侧。显然，敌方的指挥官已经看穿了阿鲁斯双星舰唯一的弱点，那就是体型过于庞大，因此机动性方面较为落后，同时似乎又缺乏追踪性的杀伤手段，仅靠【黑洞坍塌装置】与【白洞扩张装置】是无法完全遏制攻势的。从这一点看，即便是所有构装机兵中最为笨重的枪骑兵机体，也可以凭自己的机动力轻松拿捏这条钢铁的巨鲸。

让枪骑兵阵列分散作战，战斗方式就会变得更加多元化，不局限于火力覆盖，还可以骚扰、游击、掩护、支援乃至进入它们最擅长的中近距离肉搏战。一千只蚂蚁可以在鲸鱼身上撕开一个伤口吗？费舍觉得有尝试的价值，毕竟枪骑兵部队不是普通的蚂蚁，而阿鲁斯双星舰也远没有海中的鲸鱼那么灵活。

“净耍些小聪明！”

格洛丽亚嘴角一撇：“依耶塔，准备启动【流星推进装置】吧……”

若是以前的天穹巨兽—阿鲁斯号，可能还真拿这种游击战术没什么办法，但拥有【流星推进装置】的天穹巨神—阿鲁斯双星舰，其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可能会令对方颠覆自己的认知。

“等等，格洛丽亚。”一直沉默观察战局的林格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命令：“我觉得这样一直纠缠下去不是办法，如果拖到对方的部队来支援，对我们来说就更不利了。”

“哦？所以你有更好的建议吗，亲爱的林格先生？”灰发少女扭头看了年轻人一眼，目光耐人寻味：“还有，下次记得叫我船长，这是规矩，在大海上，不懂得守规矩的人最后都会被丢进海里喂鲨鱼。其实我还蛮喜欢你的，林格先生，可不希望你成为鲨鱼的美餐哦？”

“谢谢你的提醒，下次我会注意的。”

林格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然后直入正题：“我的想法是，或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一举奠定胜局。现在的情况是，对方为了实行游击战术，让枪骑兵部队的阵型分散开了，暴露出了自己的后方战线，而我们则拥有【流星推进装置】，机动性方面其实并非弱点，这个信息对方还不知道，也是我们取胜的关键。如果仅是用于和枪骑兵部队的缠斗上，未免太过浪费，一旦对方回过神来，找到应对的手段，我们恐怕就很难找到第二次这么好的时机了。”

“你的意思是斩首？”

格洛丽亚看了一眼大屏幕，正如林格所说，当枪骑兵部队的箭矢阵型分散为无数个小规模的游击阵型后，后方的舰队集群也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们面前，若是使用【流星推进装置】一举突破至敌方阵前，将他们的舰队集群打散，确实可以直接奠定胜局。

而如果暴露了己方的机动性，敌人就会产生警惕，随时防备他们的突袭，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先示敌以弱，麻痹对方；然后趁敌人放松警惕时突入敌阵，进行斩首，最好能直接摧毁敌方指挥官搭乘的战舰，如此一来，剩下的部队就构不成太大威胁了。”林格一脸平静地陈述了自己的计划，简洁、明了、充满了干脆利落的风格。

星星点点的火光已经在阿鲁斯双星舰的两侧闪烁起来，在中近距离上，一台台枪骑兵机体向巨舰的钢铁装甲举起了手中的骑枪，宛如古典时代的骑士般发起冲锋。一道道燃着赤星的光枪在黑暗中划过，每次命中舰身都会摩擦出极为刺眼的火光，明明是笨重的重装机体，枪刃却如手术刀般精准凌厉，想要将这条深海鲸鱼从外部切割开来，血肉到骨骼都淋漓尽致。

希诺侧耳聆听了一下，随即面色严肃道：“它们正在攻击装甲层的薄弱点，力量和准度都很……惊人。”

歌丝塔芙家族的骑士用一个词语形容枪骑兵们的战斗方式。

“没关系。”林格说道：“在阿鲁斯双星舰的动力装置耗尽之前，这层装甲不会打破，因此我们反倒有充分的余力进行伪装。只要让敌人相信我们已经陷入游击战术中寸步难行，他们就会放松警惕，突袭成功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咻~”格洛丽亚船长吹了声口哨，脸上玩味的笑容缺乏紧张感：“是个不错的主意，林格先生，可唯一的问题是——”

她抬头看向那看似毫不设防的舰队集群，目光陡然间变得冷酷：“你怎么确定，敌人就一定没有办法挡住我们的斩首呢？还是说，你觉得那支舰队其实只是空架子，除了投射枪骑兵以外就没有其他作战手段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敌军的指挥官恐怕是觉得，仅靠枪骑兵部队便足以应对眼下的局面了，因此才没有动用其他作战手段吧。

“可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林格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你不想陷入消耗战的话。”

“好像也是。”船长大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没有选择权利的人是他们，而可以见招拆招的人则是对方。

“如果，”忽然有一个声音插入了两人的对话，在突然安静下来的驾驶室内，显得尤为清晰：“如果我们的真正目标不是斩首呢？”

众人齐齐望去，才发现出声的人居然是圣夏莉雅。牧羊少女一直秉持着术业专攻的原则，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从不贸然发表言论，与某位喜欢大放厥词的金毛女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是斩首？”林格闻言，微微皱眉：“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方法能摆脱这个困局吗？”

“有的。”

圣夏莉雅轻轻点头，动作幅度虽然不大，却显得很有信心。她伸手指向大屏幕，说道：“你们没有注意到吗，那支舰队其实一直都停留在外围星域与初始星域的交界处，没有越界。”

这句话令众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发现果然如此。双方现在所处的这片战场，其实还不算进入初始星域的范畴，只是一片较为荒凉寂灭的行星带而已，即便距离最为接近的两颗星辰，也相隔数百万公里之遥，但至少还是有星球存在的，中间还断续分布着一些破碎的陨石带，不像初始星域那样，完全的深邃、完全的空虚、完全的死寂。

而敌人的那支舰队便停留在这片行星带与初始星域的交界处，拦截了他们的去路，从开战到现在，无论战局如何变化，似乎都没有后撤的意图，看起来倒像是在忌惮着什么。

“难道说——”林格神色微动，想到了关键之处。

“没错。”圣夏莉雅轻轻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初始星域是母亲大人诞生的圣域，也是宇宙的起源，是最具神性和法则性的区域。因此冥冥之中至高无上的法则规定，任何争斗都不应该波及到这里，违者将遭到整个宇宙的背弃，我想，敌人恐怕就是在顾虑这一点吧。”

林格很快反应过来：“反过来说，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

格洛丽亚的嘴角缓缓向上勾勒，似乎觉得这个主意很有意思：“阿鲁斯双星舰的机动性不高是一个谎言，想要突入敌阵执行斩首战术则是另一个谎言，用两个谎言来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趁敌人疏忽大意的时候直接冲入初始星域吗……成功的可能性确实很高。”

作为船长，她当即下了决定：“就按照这个计划执行！”

无人反对，于是，在格洛丽亚的授意下，依耶塔暂时没有启动【流星推进装置】，而是操控着阿鲁斯双星舰，直接无视了那些正从四面八方发起猛攻的枪骑兵们，以一种凛然不可阻挡的气势，朝着敌军的舰队集群逼近，摆出一副想要正面突破的架势。

指挥舰中的费舍看到这一幕，眉头不禁深深皱起。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他自然判断出了对方的意图，但却猜不透他们的底气从何而来。难道说那些人觉得只要拉近距离，靠那艘鲸鱼巨舰的体型就足以搅乱他们的阵型吗？如果是这样想的话，未免也太天真了。

星宙巡航部队可不是只有投放枪骑兵这一种作战方式而已，他们平日所面对的敌人，可都是那些狂暴、野蛮、根本不知何为战术与战略的星外灾兽。在如何抵御大体型敌人的正面冲撞上，早就有了丰富的经验。

费舍冷静地对通讯器下达了指令：“枪骑兵部队，第一到第六纵队，批准启动引力锚射装置，开启最大功率牵制对方的行动；动力室，魔导引擎超载运转，准备启动魔导防护立场。”

在他的命令下，正对阿鲁斯双星舰发起猛烈攻势的枪骑兵部队中，星星点点的光芒自行散开，在距离战场较远的区域重新排列阵型。他们居高临下，森严冷酷的魔导投视仪中倒映出钢铁战舰向前移动的轨迹，犹如一条巨大的鲸鱼正缓缓游过幽暗深邃的海渊，整齐划一地举起左臂，将巨型骑枪对准了外层装甲的薄弱部位。

下一刻，随着通讯器内传来指挥官费舍简促有力的命令声，他们毫不犹豫地启动了枪骑兵机体上装载的、用于牵制大体型敌人活动空间的引力锚射装置，霎时间，与左臂相连的巨型骑枪齐齐挣开机体的束缚射出，犹如捕鲸船上全速发射的重型刺钩，带起一大片渗人的寒光，铺天盖地地压向阿鲁斯双星舰，并准确无误地插入了装甲的薄弱处，其末端的炮口在鲸鱼血肉中喷薄出熊熊的魔力焰光，化为倒钩牢牢地卡住伤口。

魔导炉的功率超载运转，背后魔力流喷涌，无数道赤红色的星焰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上千码的巨大喷流。一台台枪骑兵将机体性能发挥到极致，缓慢而又坚定地将巨舰向后拉拽，那恐怖的力量甚至令连接着末端骑枪的魔导锁链整个绷紧，被引力撕扯的魔力流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状态，甚至给人一种随时都会绷断的感觉。

上百道钩锁缠绕在巨舰的体表，末端连接着一个个渺小的身影，那场面蔚为壮观，容易让人联想到中世纪时那些以血肉之躯搏斗鲸鱼的海上渔夫们。为了生存与利益，他们甚至敢跳到鲸鱼的背上，用最锋利的锯齿弯刀撕开那厚如磐石的表皮，让殷红腥臭的血液喷涌出来，巨兽在痛苦中翻涌海水，发出凋零的哀鸣，那景象给人以震撼和凄美的感觉。

“阿鲁斯双星舰的速度开始下降了！”

依耶塔盯着操作屏幕上呈现出来的数据，身上肩负的重担让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即将下降到十九节航速，并且来自外部的引力还在持续增强中。”

“没关系。”格洛莉亚紧盯着大屏幕，面不改色：“保持这个状态继续航行，尽量拉近与敌方舰队集群的距离，做好启动【流星推进装置】的准备，当航速下降到十五节左右时，我会给你指令的，可别听漏了哦，依耶塔？”

“唔咕！”天使小姐又咽了口唾沫，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格洛莉亚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依耶塔按照她的指示，无视了来自外部的引力干扰，驾驶阿鲁斯双星舰继续向敌方阵型逼近。此时，费舍也已做好了准备，如果枪骑兵部队无法阻止敌人向前的步伐，那么他会及时下令，启动第二层防护措施。

拉拽魔力钩锁的枪骑兵们爆发出更为恐怖的力道，但巨鲸仍旧不管不顾，只缓慢地向前迫近，气势仿佛不可阻挡。它每在幽暗海渊中游出一段距离，操作屏幕上象征航行速度的那一行数据便会下降一截。尽管每次下降的幅度并不算大，但在以百万公里计算航程的宇宙航行中，带来的变化却是肉眼可见的。

十八节航速。

十七节航速。

十六节航速。

十五节航速……终于降低到自己确定的阈值，格洛莉亚目测了一下与敌方舰队集群之间的距离，灰色眼眸中闪过一抹异彩：“就是现在，依耶塔！”

“启动【流星推进装置】，阿鲁斯双星舰——”

“全速前进、突破敌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