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萍踪 第一卷 第十三章

“见了忽必烈罕，我们俱各大喜，亦不管是不是中了敌人奸计，只要能手刃忽必烈，纵然敢死队全军覆没，也是千值万值了。“

完颜复心想，你们现在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屠百龙接着道:“我当即握剑在手，正欲上前。谁知却给吕文龙抢了先。只见他手抡五尺大朴刀，大喝一声，瞅准忽必烈罕当头一刀劈下。“

“但见那忽必烈罕不躲不闪，凛然不惧。吕文龙心下暗喜，手中朴刀力道加重了几分，不偏不倚正劈在忽必烈罕脑袋上，立时便将其劈成了两半。“

“众人齐声欢呼，心头如释重负，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就刺杀成功。吕文龙更是兴高采烈，激动万分，手提朴刀便去割忽必烈首级，触手之下，不禁惊呼一声:″是假人！“

“众人脸上变色，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我心知中计，高呼一声:″大家快撤！“可是为时已晚，只听帐外一声号炮，刹那间杀声震天，蒙古伏军四下里蜂涌而至，将我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完颜复也是听得脸色微变，仿佛身临其境，心道:“完了，这一百余人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要想全身而退，恐非易事。“

屠百龙说至此处，声音变了一变，似乎心有余悸，道:″只听一人一声断喝:′贼军胆敢劫营，而今已被吾等团团围住，插翅难飞，还不弃械投降，更待何时？′

″我和吕文龙等人奔出帐外看时，只见整座蒙军大营亮如白昼，众官兵一手高举火把一手紧握各式兵刃齐声呐喊，当真声势唬人。当先一匹黄骠战马，背上端坐一名银甲将官，正是忽必烈麾下猛将伯颜。那一声断喝也正是他所发。“

“他身后两匹白色战马上则分别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二十来岁，披一身银盔白甲，手握一柄蒙古弯月刀。女的白缟素服，头戴红缨，背上斜插一张金翅宝雕弓，全身虽不着半点甲胄，但气宇轩昂，神色自若，年纪虽只二八芳华，但一瞧便知，必是一位举足轻重的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完颜复眼前一亮，想起小叫化说起的察伦公主，便随口道:″蒙古军中的女中豪杰莫不是蔡伦公主？“

屠百龙大奇:″那时你娃娃尚未出世，纵然出世已不过在襁褓之中，你又如何知道察伦公主的？“

完颜复强颜一笑，道:“蒙古军中少有女将，我也是瞎猜的。“

屠百龙又接着道:“我们一百余名敢死队员中倒有半数以上的人没上过战场，虽然人人武功各有千秋、皆有所长，但平时单打独斗惯了，哪见过这般置身于千军万马中的大阵仗？有的人当即就吓得腿酥脚软、瑟瑟发抖，乱作一团。“

“蒙将伯颜喝道:″咱们大罕早料定你等今夜要前来劫营，便故意放你等进来，若是识趣者，便即刻投降，或可免一死。“听他言下之意，是把我们当成了叛王海都的人。

“众人怕归怕，却多半不是软骨头，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出师之时便已抱定必死之心，纵然是死也必挣个鱼死网破。我当即手中长剑一挺，振臂喝道:“咱们生为血杀门，死做血杀鬼！弟兄们并肩子杀出去，就算只剩下一人，也势必将血杀门重任担负起来。“

“众队员齐声附和，纷纷杀入蒙军阵中。刹时间兵刃互击发出的“叮当“声响，伴随着双方人马伤亡的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吕文龙、袁贞龙二人各挺兵刃杀向蒙将伯颜。李承龙手中长枪一抖便去迎战那白甲少年。我本欲剑指察伦公主，但自忖好男不与女斗，便转而杀入蒙军阵中。“

“我们这一百余人皆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武功高手，拼起命来可非同一般。蒙军虽然彪悍，却亦给我杀乱了阵脚，死伤不计其数。“

“那察伦公主看看情形不对，便取下金翅宝雕弓，张弓搭箭瞄准了我们便射。她臂力奇大，射箭的准头极准，几乎箭无虚发。过不多时，我们血杀门队员便死的死、伤的伤，折损过半，并有数人遭擒。“

″我心想这样下去可不行，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若是不能擒下伯颜将军或是阻止察伦公主射箭，我们势必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我在百忙之中，偷眼瞧了瞧吕文龙、袁贞龙二人与伯颜将军的厮杀情形。那伯颜将军乃是忽必烈手下第一悍将，有蒙古第一勇士之称。其武功冠绝天下，着实了得，又兼他身经百战，胆大心细，吕文龙二人武功虽高，但在一群蒙古兵的合围之下，却亦自顾不暇，一时间哪能奈何他分毫？“

“当下情势危急，我再已顾不得好男不与女斗的忌讳，手中长剑急抖，奋力刺伤数人，纵身杀向察伦公主。“

“那蔡伦公主亦当真了得，乘我纵身之机，一弦三箭连珠而发，均是射向我身上要害。“

“我身在半空，自是躲避不易，只得将手中长剑舞得风雨不透。虽然侥幸将三支箭尽数击落，但手臂却被震得微微发麻，不禁对这位女中豪杰肃然起敬。“

“那察伦公主见连珠三箭未能伤我，便收了弓弩，拔出双刀，催马上前和我殊死肉搏。“

“察伦公主刀法精湛，她的武功家数浑不似塞外功夫，一对鸳鸯刀使将开来，倒有八分像江南薛氏“泼风鸳鸯刀法“。

“江南‘泼风鸳鸯刀法’？“完颜复想起醉仙楼中那名女子也会使鸳鸯双刀，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关系？诧然道:“察伦公主会使鸳鸯刀？这倒奇了。“

“或许是察伦公主曾经拜在薛氏门下修习过鸳鸯刀法吧。“屠百龙道:″我当即以昆仑‘玉虚十八剑`与之相斗，察伦公主自然不敌，没过几个照面便被我逼下马来。“

完颜复道:“前辈的玉虚十八剑当世无双，纵有两三个察伦公主也非你之敌。“

屠百龙“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了自负，道:″这个自然！察伦公主虽不是我敌手，但我面对这么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女中豪杰，却无论如何亦下不了杀手。“

完颜复笑道:″前辈自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屠百龙“哼“了一声，道:“其时，我不过三十余岁，正当壮年尚未娶妻，对一个百年难遇的女英雄心存爱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完颜复道:“话虽如此，但双方众寡悬殊，却是容不得你有半点怜香惜玉。“

屠百龙道:“这个道理我懂。当时情势危急容不得半点迟疑，所以，我不得不痛下决心，以一招‘截剑式`将察伦公主的鸳鸯双刀击落，乘机点了她穴道。高声喝道:″蒙将伯颜听着，察伦公主已在我手中，还不快快罢手，放我等出去。“说着，我将剑横在察伦公主脖颈之上。

″伯颜听了，大吃一惊，投鼠忌器，深怕我就此伤了察伦公主，慌忙喝令众军士住手。那察伦公主给我点了几处麻穴，怒目圆睁，苦于穴道被点，全身酸软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只能用蒙古话骂我。我才不管她骂我什么，反正我亦听不懂。“

完颜复道:“妙极、妙极！如此一来，伯颜想不放你们走都不成了。“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忍不住掠过一丝对察伦公主的恻隐和惋惜。俗话说仕可杀、不可辱。可以想见察伦公主身陷敌手时的心情，是多么的无奈、忿恨和恼怒。心想，我猜察伦公主当时可能想要自寻短见的心都有。

屠百龙道:″众官兵住手后，血杀门的队员也相继住了手，集结在一起。我悄悄清点了一下人数，约莫只剩下四十余人，其中有十余人还身负有伤，此一役居然折损过半。“

“蒙军中那名白甲少年给李承龙长枪刺伤了右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一的，见我擒了察伦公主，心中着急，破口大骂，手舞弯月刀便欲抢近前来相救，被伯颜喝斥止住了。“

完颜复心想:那一定便是后来的金刀驸马帖监干了。见到心爱之人被擒敌手，心里自然着急万分。只听屠百龙道:

“此时，忽必烈罕在几名将官的簇拥下来到军前。原来是伯颜派人到行营中报了信。我们都没见过忽必烈罕，见他一身金甲，不怒自威，果然大有王者之风，和中军帐中的假人一般无异。足见他诱敌深入也颇下了一番工夫，做假人作替身也做得如此栩栩如生。″

“忽必烈罕道:“海都身为亲王，却独立为国，分裂祖上疆土，做出反叛孤立的大逆不道之举，实是有悖先皇成吉思汗一统蒙古、称霸世界的大愿，人人得而诛之。我今兴有道之师，伐无知叛王，念尔等乃是蒙古国臣民，只是受了海都蒙蔽，方才兴兵犯乱，其身有罪心无罪。只要迷途知返，即刻降以顺之，本罕可免尔等一死。“

“我说:我们不是什么蒙古臣民，你休要拿话诓我！你蒙古乃草原牧民，自成吉思汗以来，便屡屡兴兵犯境，掠夺邻国疆土，先是蚕食大辽，后又联宋吞金，再又背信弃义，暗毁盟约，兴虎狼之师大举进犯中原，欲将我大宋灭之而后快，致使生灵涂炭，陷民于水火，当真其心可诛。我今杀汝不成，当以天地为鉴，若血杀门尚有一息尚存，必誓取尔等狗命，以正天下。“

“忽必烈罕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变得极是难看，极力按住了心中恼怒，道:″原来你们不是窝阔台国叛王海都的人。这么说你们是南宋小皇帝遣来的刺客啰？南宋国运衰竭气数已尽，仅凭黄口小儿焉能治国？又怎能德泽苍生、威慑天下？放眼当今天下，能恩威并济，一统大业者，舍我其谁？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叫做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你若放了小女察伦公主，就此弃械而降，本罕既往不咎，放你们一条生路。将来南宋国破，或可念你等之诚，善待宋室君臣，多加体恤。“

″我嘿嘿一声冷笑，道:″你休要痴心妄想，诓我上当，若再不遣散军士让出道来，我便一剑杀了她！“说着作势将剑在察伦公主脖子上一抺，低声在她耳边道:“小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在下好生佩服，你放心，今日我但求弟兄们能有命在，绝不加害于你。“察伦公主见我说得赤诚，不似骗她，″嗯“了一声，道:″你且解开我穴道，我必送你们出营。“

“我微微一愕，稍一迟疑便解开了她腿上穴道，因怕她出尔反尔，不敢就此解开她上身麻穴，免得她反抗起来，挣脱我的掌控，再要制她便不容易。“

完颜复道:″前辈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想那察伦公主既为女中豪杰，当是言而有信。“

屠百龙道:″小娃娃说得是。但当时情况危急，瞬息万变，我不得不防。“

″察伦公主聪颖过人，见我不肯替她解开上身麻穴，心里便即会意，并未责怪于我，悄声道:″父罕对我十分溺爱，你便挟我为质，他必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