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四八

就在这林中歇息了一夜，阿昊的腿仍是不容乐观，若不能得到更好的医治，这腿可就要废了！阿亮很是紧张，所以，几人还是决定先带他走，毕竟待在这地方，可是根本没有养伤的条件！只是，阿亮爹爹落水的线索，可不能就此放弃了吧！小乙与童陆商议了一翻，最后决定，他一人继续搜寻，其余人等则先带着阿昊往回走，小乙一旦找到了线索，便会赶上来！童陆当然也会对他人解释，至于阿昊嘛，大可告诉他小乙是去寻些治伤的药草了！小乙天还只是蒙蒙亮便起身去寻了，当然，只他一人，速度自然是要快上许多！

带着个伤者，还有一个睡不醒的，几人的行动自是极慢的，再加上还要等着小乙，所以，待他们回到了阿亮所在的村子，已经快要天黑！也正在此时，小乙赶了回来，一路行得匆忙，体力也是消耗极大！这里仍是没有见到一个人，几人再次寻了个屋子住下！

一进得屋内，兰羽便是大声问话，

“小乙，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东西呢？！”

小乙手里拿了些植物根茎，有些不大好意思，说道，

“这时节，不大好找，所以，浪费的不少时间，还好及时赶到！”

兰羽又问，

“哦，那快些给咱们阿昊换个药呗！”

小乙笑着点点头，阿亮也过来的帮忙，二人一齐，给阿昊换了新药，虽然不能完全依仗这个，但也比没有的强！阿昊痛苦了好几日，这次总算寻到个能够躺下的地方，腿虽然仍是痛极，可他实在太累太困，躺到了地上，用不多时，便昏睡了过去！

兰羽靠近到小乙身边，笑嘻嘻又问，

“我说，今天你一人过去，可有发现些什么？！”

几人都是盯着小乙瞧看，小乙乐呵呵道，

“嗯，倒是有些发现，只不过，不好在这里说了！”

兰羽转头看了阿昊一眼，指了指他，又道，

“哈哈，我早就猜到了，果真是吧！”

小乙微微点下头来，回道，

“怎么说呢，我又没真的见着，哪能确定得了！”

阿亮听得一头雾水，问道，

“小乙哥，兰羽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兰羽转头看他，眯眼笑起，回道，

“没什么，跟你没什么关系的哈！你今日可是累了，早点儿睡吧！”

阿亮表情僵住，可是不知如何再来回她了！

小馋也听出了问题关键，对阿亮讲道，

“阿亮啊，你好好照顾阿昊哥，其他的事情，有小乙哥他们呢，不用担心的啊！”

阿亮似懂非懂，不过，还是慢慢点下了头来！

小乙吃了些东西，慢慢起了身，对几人说道，

“吃饱了，我得出去走走才行！”

小乙留下这一句，开门走了出去！外边月色正好，很是舒服，空气也很凉爽，让人精神大振！紧接着，除了阿亮之外，另外几人也是跟了出来，那屋子里边，也就只剩下了阿昊和阿亮二人！几人很自然的离远，又才慢慢聚到了一处！

还是兰羽先开了口，说道，

“快说嘛，再不说，我可又得睡着了！”

小乙笑呵呵道，

“好，我简单说来！今日沿着水流上行，一个时辰左右，便见着了一处悬崖，有条瀑布从那处流下，而后便形成了那条溪流！我在那处搜寻良久，发现了几处异常！首先，崖下有许多血渍，还有被拖拽的痕迹！几块破碎的布，与阿昊身上的可是一模一样！这样看来，这些血渍都是阿昊留下的，这个毋庸置疑！可以想象得到，阿昊断了腿之后，疯狂挣扎的情景！除了阿亮留下的痕迹之外，我似乎还发现了其他人的脚印！”

兰羽听到此处，也是急急问来，

“其他人的脚印？啊，这么说，阿昊可是在说谎啦，他并不是一个人呢！”

小乙回她，

“没错，水边的石块也是有被人动过，阿昊那时满身是血，那地方很是干净，应该不是他留下的！所以说，除了阿昊之外，至少还有一人去过那里！”

兰羽咬住了牙，又道，

“而那个人，多有就是阿亮他爹!”

小乙微微点下了头来，又道，

“与我们昨日的判断，大致相同！”

没错，昨日除了阿亮之外，另外几人也都察觉到了阿昊大有异常！他在听到阿亮的爹爹与阿亮说话之时，可真是被吓到了，虽然他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小乙几人，也早就看了出来！只有阿亮，这个傻小子还一直在关心着阿昊，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哥来看待！

兰羽连连呼吸几口，又道，

“可不是么，他绑腿的那些布条，根本就不是从他的衣裳上扯下来的！除了阿亮之外，咱们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阿亮他爹只是一件薄衣，这么一联想起来，可不就是他的么！亏得阿亮还想要报仇呢，连这点儿都看不出来，还报个什么仇！没错了，没错了，阿昊肯定就是杀害阿亮他爹的凶手了！哎，你们说啊，咱们还救他做什么呀，叫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腿烂掉，岂不挺好！”

童陆回她，

“我说兰大姑娘，你也得看得长远一些不是！咱们昨日就看出他有问题，我却出言阻止你把那话讲出，当然也是有些深意的！因为我想着，那些个契丹人不是也说过么，阿亮的族人之中，有他们的内应，呵，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呢！要是不把那人揪出来，无论你躲到什么地方，可不都会被人找着么！”

兰羽恍然大悟，回道，

“哎哟，哎哟，陆陆，你的意思是，这阿昊，或许就是那个，那个什么内奸！”

童陆回她，

“你可小声一些，别要叫他给听了去，要知道，阿亮还在里边呢，给他晓得了，怕是要对阿亮不利！那个笨小子，还一心一意照顾着人家呢！”

兰羽连忙捂住了嘴，又道，

“对不住，对不住，我稍微有些激动！嗯，陆陆，你的意思是不是，咱们先别要拆穿他，让他自己把自己的狐狸尾巴给露出来！”

童陆点下头来，回道，

“没错，还有，咱们或许也能利用这一点，让他给契丹人带去假消息，给自己和阿亮的族人们争取更多好处！”

兰羽举起了大拇哥，又道，

“啧啧，陆陆，你可真是老奸巨猾啊，一切竟然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童陆笑看着他，说道，

“那可不，什么能够瞒得过我的眼睛呢！”

小馋突然问道，

“那咱们，咱们要与阿亮说么？！”

童陆摇摇头，回她，

“先不要了，毕竟死的是他爹，他知晓之后，不可能当作没事人一样！再等等吧，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咱们再与他来讲！”

小馋回头看上一眼，那屋子安静得很！她不由得讲出一句，

“阿亮，他好可怜啊！”

童陆听得这话，也是笑出了声，回问一句，

“他可怜，那你去安慰安慰他嘛！”

小馋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兰羽打了个哈切，糟糕，她又得睡了，小乙赶忙上前扶住，要不，她可又要直接倒下去了！小乙也是无奈，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小乙把兰羽扶到紧挨着的那间屋子，这样也是要方便一些！另一间屋中，阿亮陪着阿昊，没有别人打扰，也总算是睡了过去！哎，这小子，好几日没怎么合眼了，也该要歇息一下了！

小乙帮他把门关上，而后走开一些，在这月色之下，打起拳来！小乙惊奇的发现，拳风似乎没有之前那般刚猛，却是多了少的变化，或许，这就是游历江湖，潜移默化之中学到的吧！一连打了三次，每次都是大有不同，小乙现在已经能够随心所欲的把握自己的拳法招式，打出的拳，亦是痛快非常！打完这拳，浑身是汗，好不欢畅！

月色正美，小乙又爬到了一间屋子上边，抬头看着这月色！他想起了月儿，白青，瑶儿，还有小然，还有辜炎，还有小二黑，还有许许多多相知相识的人们！小乙不知他们在哪，可是他晓得，他们此时，可是在同一月亮之下，或许，他们也是这般看着天上的月儿，想念着自己！想着想着，小乙的眼中，也是成了水汪汪的一片！

良久，小乙方才站起了身，哦，已经很晚了，童陆他们，也早就睡着了！他还得慢点，莫要吵醒了他们才好！小乙小心翼翼滑下，刚才跳到屋檐下边，却忽又听得远处有声轻响！声响确实不大，但小乙听得实在，绝对不可能是什么野兽！是人，没错，一定是什么人在那里！小乙心头一动，他想，是否要追上去瞧瞧，可是，他又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故意将他引开！

小乙站起了身，慢慢往回走着，他只当没听到，还是想要确定一下对方位置！忽然，又是一轻声响，似是一声鸟叫，格外的清晰！这次可是确定无疑，那边一定是有人故意这般叫的！小乙脑子里边飞速运转，他在思考，对方会是什么人，那些个契丹人？又或是阿亮的族人？对方似乎没有敌意，要不，又怎会一连两次发出那样声音！

小乙回头看向了那声音来处，略微停息，他又回转过身，抬起手来，朝着天空摆了摆！回到了童陆所在那屋门前，轻声与童陆讲了一句，

“陆陆，自己个儿把门锁好，我去看看，很快回来！”

童陆立时惊醒过来，而后问了一句，

“小乙哥，又出了什么事呢？！”

小乙回他，

“好像有人，我去看看，你们自己个儿小心！”

说完这话，小乙转身便走，童陆也很清楚现在处境，立时奔来守住了门，回小乙话，道，

“小乙哥，你自己小心，不用担心我们！”

小乙也没回他，已经走得远了！他直奔向刚才那声音来处，他脚步十分轻盈，也没有发出太多声响！很快出了村子，入了一处小树林中，这里小乙来过几次，并不陌生！没走几步，他便停了下来，只因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那味道淡淡的，却是叫人印象格外深刻！他慢慢放下了长棍，轻声问出一句，

“是谁，快出来吧！”

刚才问出这一句，便听着有人回复，

“身手真是不错，不过，只你一人，要想保护这许多人，也是不容易的！”

小乙心中一惊，说话之人，竟是一位女子！他迅速转向了话音来处，果真见得有人从一棵树后让了出来！对方戴了一顶大帽子，帽檐似是垂下了圈细纱！这林中月光不足，小乙也只能看清她身体轮廓而已！小乙听她刚才说话，似乎有些年纪了！

小乙问她，

“你又是何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那女子却反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呢？！”

小乙回他，

“是我先问你的！”

女子笑了笑，又道，

“我是谁，待会儿你自然就会晓得的！再说了，一般不都是年纪轻的先介绍的么？！”

小乙听着她讲话，好像也没有敌意，再有，这双方之间，仍是隔着好几丈远，小乙也不怕她使诈！小乙又一想，这人应该不会恶意，要不，她肯定也不会故意发出声响，引着小乙过来！既是如此，先给她介绍自己，应该也没什么要紧！

小乙说道，

“我是小乙，从大理来的，嗯，该你了！”

那人口中念叨，

“小乙，小乙，名字倒是简单好记，不错，不错！至于我嘛，你叫我那乌好了！”

小乙回她，

“那乌，这，这又是个什么名儿？！”

那女子回答，

“叫什么名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小乙问她，

“你，你，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那女子轻笑起来，回道，

“嗯，我来作什么？呵，我要跟你说，我是来找人的，你可相信？！”

小乙回她，

“找什么人？”

那女子回道，

“阿亮，你应该已经很熟悉了吧，你们回来之前，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哟！”

小乙惊道，“什么，你，你难道一直都在这里看着那方？你，还认得阿亮，你到底是谁？！”

女子呵呵笑起，又道，

“这个嘛，你到时候自会知晓了！”

这女子真是神秘，小乙对她很是好奇，可是更想弄个明白了！他又问，

“咱们都是痛快人，别要拐弯抹角了好吧！”

那女子笑着回道，

“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小乙心想，她既是认得阿亮，没准就是阿族的族人了，她想问自己问题，自己也大可选择不回答，于是回了她，道，

“嗯，你先问！”

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那一圈细纱，也是随之而抖动了起来！又听她道，

“阿亮还好吧，看他模样，似是受了打击！”

小乙回她，

“阿亮还好，现在已经睡下了，他这几日也是辛苦，总算能够睡个好觉了！”

那女子又往小乙这边走了几步，而后寻了个石头慢慢坐了下去，她倒是挺放松的，这也增加了小乙对她的好感！小乙靠在一棵树上，又听她接着问来，

“阿亮这孩子，真是可怜，不过，他也真是好样的，这小小的年纪，已然能够承受得住自己父亲死去的打击，真是可以，可以！”

小乙大惊，忙问，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会知道这，这个？！”

那女子咯咯笑了起来，回道，

“我当然知道啦，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嘛！”

她这可算是什么都没讲，小乙又道，

“你晓得这么多，难道一直都躲在这林子里边？！”

那女子笑笑，又道，

“咱们先不说这个，我问你啊，你们又是怎么遇到的阿昊呢？！”

她认得阿亮，知道阿昊，也并不奇怪！小乙知道，还是得先回了她的话，她才有可能好好回话，于是回她道，

“我们去寻找阿亮他爹的线索途中遇着了他，他的腿断了，所以便带他一同回来了！”

女子哦了一声，又道，

“那你们可猜到了，他便是杀人凶手？！”

小乙身子一动，又是直挺挺站立了起来，问她，

“你，你连这个都知道，你，你……”

女子笑着回他，

“我当然知道了，要不，我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小乙的脑子真是有些乱了，回她道，

“你，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那女子又笑了两声，而后慢慢站起了身来，她又与小乙说上一句，更是让小乙后脊发凉！

“走吧，带我去看看阿亮他爹！”

小乙咽了一口唾沫，回道，

“你，你这，这个……”

女子又道，

“到了地方，我自然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给你！”

小乙心跳极快，又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平复了一些，又听他回道，

“这个，这个，好，好，阿亮他爹离这不远，我带你去！”

小乙心中虽然仍是十分忐忑，可是，眼前这位，似乎能把所有的事情全都看透，自己在她面前，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隐藏！小乙心一横，咬牙做出了这个决定！不过，刚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对那女子说道，

“只是，我要走了，要是有坏人过来，又该如何呢？！”

那女子回答，

“没关系，他们不会有事，你大可放心带我去！”

小乙又问，

“这个，这个你也能事先知晓的？！”

那女子笑笑，回答，

“当然，你呀，就别要浪费时间，赶紧带我过去才好！”

小乙这才又回转过身，那女子离他有个两丈距离，二人一前一后，慢慢往那棵红棵行了过去！一路之上，小乙想要问她什么，可是，却又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话到了嘴边，可又是咽了回去！他心中还有个念头，更是叫他有些心慌，是啊，这女子，还真不大像个人呢，此时若是她自己说她是个鬼怪，小乙或许也会相信了！小乙行得不快，对方也并未催促，所以，比起小乙想象之中，还是要晚些到达！

小乙来到那红松下边，抬头往上看去，在这月色之映照之下，这红松的树干呈现出深褐颜色，而它那些个的枝丫，也是张牙舞爪散乱开来，这般看上去，它倒真像是一个鬼呢！

小乙慢慢放下了头，而后指着那几个大石块，说道，

“就在这儿了，阿亮说，这树长得最高，他爹埋在这里，也能爬到最高的地方，远远的看着他们！”

女子没有回话，缓缓靠近过来，那香气，浓郁了几分，之前在林中闻着的，正是这个！

小乙往侧方退开几步，又与她说道，

“我不打扰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女子开始四处走动，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人，用手摸摸枝条，又拿腿踢踢树干！她绕着这棵红松，转了好几圈方才停了下来。而后又似小乙刚才那般，把头抬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这树，久久不曾言语！小乙心想，这女子肯定也是认得阿亮他爹的，只是，他们之间，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呢，这可是让小乙伤透了脑筋！小乙当然也没有说话，这点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给别人的！

那女子抬头瞧看了好一阵子，天上的月亮可是又落下去一些，此时再看这红松，又与之前大为不同！小乙也忍不住再抬头来看，看得久了，眼中竟是出现了幻象！他见着了阿亮的父亲，他正坐在那树梢之上，笑看着他们呢！小乙赶忙低下了头，摇了几下，再偷偷往上看去之时，可又是什么也见不着了！小乙轻轻出了一口气，呵，自己真是眼花了哟！

又过一阵，那女子方才把头给放了下来，紧接着，便听到了她的笑声！她咯咯笑起，似是一点儿也不难过，她慢慢走向了那几个石块，一步一步，也并不十分沉重！近到边上，方才又把双手给伸了出去，抚摸到了石块上边，又是来回拍打了几下！而后，便听到了她的话音，

“哎，你儿子给你挑的这地方，还真是相当的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