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七三

那人笑了起来，说道，

“也对，也对，我确实也是想要他们替我办事！哎，只可惜啊，我现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大大的划不来啊！”

小乙又问，

“你这家伙，来到这地方，定然也不止为了这一件事吧，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那人笑笑，回他，

“我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呢，可不就只是为了帮他二人救出胖子么！”

小乙冷笑一声，又道，

“别唬我了！你若只是为了救胖子，又怎会戴着面纱，还不是怕有人认出你来！”

那人咦了一声，回道，

“哎哟，你可真是心细得很哟，连这都能看得出来，佩服，佩服！”

小乙又道，

“别废话，快说，你来这儿，所为何事！”

那人笑笑，又是不急不忙说来，

“我说小乙呀，你不是宋人么，怎么又关心起这契丹人了哟，这么博爱，怕是有些不大妥当吧！”

小乙回他，

“这个你管不着，我只知道，你做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那人大笑，又道，

“哈哈，你可真有意思，我是服了，服了！那我要与你讲了，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嘿嘿，若是得不到好处，那我又干嘛要告诉你呢！”

小乙回他，

“你先讲了再说！”

那人又道，

“这样，你放我走，我便告诉你！嘿嘿，你想想看，即便是放了我，对你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追不到我，咱们这般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的嘛！”

小乙仔细想想，这家伙虽然武艺较自己差一些，但是，他头脑清楚，善使诡计，实在是很难对付！小乙追击一阵，真是用尽了全力，可仍是未能追得上他，这接下来若是继续，多有还是一样的结果，倒不如先应了他的要求，打听到他的来意再说！于是，小乙回了他话，

“那你说吧！”

小乙并未讲明，当然，对于这样的人，小乙是没有必要与他讲道义的！

那人听了，呵呵直乐，又道，

“走，走，让我上了船，我便全都告诉给你！”

小乙回他，

“别废话！”

那人打了个响指，又道，

“人与人之间，怎么就这般缺乏信任呢！哎，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要告诉别人哟！”

小乙回他，

“这个用不着你管，快些说来！”

那人又往周围多看了几眼，说道，

“嘿嘿，这可事关重大，你可真要替我保密才行！不过，你不是契丹人，应该也不至于去帮他们！”

说到此处，他又是停顿了片刻，又才接着问出一句，

“你可知道镇南大王？”

小乙一听到这镇南大王，心中亦是一动，之前听那两个契丹人讲过，镇南大王可是被太后抓了，送回上京去了，若真是那样，镇南大王多有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此时，又听着一个日本人说起镇南大王，难不成，那镇南大王，还与这日本人有所关联？或许，他们是勾结在一起，想要密谋一些事情不成？想到此处，小乙又是充满了疑惑，很想让他讲个清楚 ！

小乙镇定下来，问道，

“你来此处，是与镇南大王有关？！”

那人不住点头，回道，

“没错，没错，是与他有关，是与他有关，嘿嘿，你看看啊，我现在都已经说出这个了，为表诚意，你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呢？！”

小乙回他，

“那你想怎样？”

那人笑道，

“我想啊，你待在此处，数上二十个数，然后再来追我，你看怎样？！”

小乙心想，这家伙真是够精明的，只不过，小乙可不敢让他走，要知道，童陆和兰羽，仍在船上，若是让他先上了船，将他二人抓了当作人质，可就不大好办了！可是，确实如他所讲，自己也得有所表示，要不，他又怎么可能再继续说下去呢！

小乙略一思索，回他，

“这样，我先走，你远远跟在后边！”

那人想想，也好，只要二人之间的距离保持更远，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他不住点头，回道，

“成，成，那走吧，走吧！”

小乙转头回去看了一眼，这海岸线很长，月色也好，老远都能见着，既然说了，那便这么办吧！他转身往回走，留下一句，

“可不要想着耍花招！”

那人赔笑道，

“哪能，哪能！走吧，走吧！”

小乙往前走着，手里的长棍始终紧握，他十分警觉，若是那家伙使坏，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小乙走出百十来步，停了下来，回头看那人，他仍在原处，见得小乙回头，又是不停挥手，笑着对他讲道，

“再远一些，再远一些！”

小乙无奈摇摇头，又往前走出好远，再回头去看他，那家伙总算是迈开了步子了！二人之间，始终保持了这样距离，慢慢往来时的方向过去！小乙知道，二人可是跑得有些远了，这般走回去，可得费不少时间！于是，小乙小跑了起来，再看那家伙，竟然也小跑着跟上，倒是有点儿意思！

好一阵子，小乙方才赶回了来时的地方！令人惊奇的是，那些个黑衣人，竟已全都被人杀了，再看契丹武士这边，却也只有几个受了些伤，这可真算是得了一场大胜呢！而这些个契丹武士，则是将那剑士围住，正自犹豫如何处置于他！

小乙见着他们，也是放慢了脚步，众契丹武士见得小乙，略有惊奇，只因小乙也算是帮过他们，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而那剑士，提着长剑，站立在众契丹武士之间，他的剑上，似乎沾了不少鲜血，也不知是何人留下的！他能站起来了，恢复得倒是快得很呢！剑士也发现了小乙，他轻轻抬起头来，眼神可是犀利无比，他猛的大吼一声，也是把当场众人吓了一大跳！

“你来！”

他的长剑抬了起来，直指小乙，口里仍有血水，直喷出来！他这一举动，实在惊人，契丹武士也发现，他的目标似乎不在他们身上，而这家伙的厉害，他们也是早就见识过了！小乙见他们多有犹豫，于是大声讲了一句，

“各位请退开一些，让我来会会他！”

他这一句，是用契丹话讲的，对方听了，也是满脸的惊奇，而后，让开了道，让他二人相会，也就不觉奇怪了！

那剑士提着剑，慢慢往小乙这方过来，小乙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这可是之前都未有感觉得到的！小乙好生疑惑，这家伙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仇视，瞧他这般模样，今日不与小乙斗个你死我活，可是绝对不肯罢休的了！

剑士近前，冷冷道出一句，

“你是大宋第一，快些与我分个高下！”

小乙回他，

“就凭你？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小乙曾经也与他交过手，略微占得了一些便宜！只不过，他那时候可没这么重的杀气，或许也没发挥出最强的能量！可今日，他虽然受了重伤，却是比起那时更加可怕！小乙心想，他或许一直都在争夺第一之名号，在日本，已经没人打得过他了，他还想要打败一切高手，所以，听那家伙说小乙的大宋第一，反倒是激发出他的斗志来！他手中的剑，在空中一个翻转，一个闪光之后，便往小乙这方划了过来！这一剑，无论是剑招还是力道，都算不得最强，可是，那一股杀气，却是萦绕在这长剑周围，一种莫名的压迫之感传来，直叫人喘不过气！

小乙不敢大意，抬棍轻点，连触对方剑尖两次，只听得铛铛两声之后，那长剑却是又绕着长棍，直往小乙的手上而来！小乙也曾与不少用剑之人交过手，他这一招，也并不十分高明，但是，他却似乎有种额外的杀伤力，叫人不得不避让几分！小乙收了长棍，往后方退走，那剑跟在后头，又是多有碰到小乙的长棍，响个不停！小乙直奔一块大石，飞身而起，踩踏在那石头之上，来了一个回马枪！那剑士却是一点儿不怕，长剑在小乙的长棍即将杀伤到他之时，迅速变换来势，头一让，叫那剑挡在了长棍与头部中间！长棍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飞过，他的表情却是没有一点儿变化，只有那眼神，游离在小乙身上，随时都想要寻找到小乙的破绽！

这一招转守为攻，那剑士真是打得不错，自己虽然犯险，但也是借机靠近了小乙！长剑在小乙的长棍之上划出了火花，竟是出奇的好看，不过，它可是冲着小乙的胳膊而来，并不那么好玩！小乙当然也看出了他这一招的目的，自己的手迅速抽回，一个转身，与之错身而过，手一伸，抓住了长棍前端。刚才稳住身形，又听得噌的一声，那把长剑，可又跟了上来了呢！小乙与之缠斗了好一阵子，仍是不分胜负，谁也没能占得任何便宜！小乙心想，这家伙要是没有受伤，自己是否真就不是他的对手了呢！小乙全力攻击，却仍然伤不到对方，每每都能被他化解开来！

打了好一阵子，小乙也发现了这人剑法的特点，与之前感受到的，略微有些不同！他的剑法，并不花哨，招招式式，都是一板一眼，若是这一招能够应对，他便不会再换别的招数，即便换了，有些勉强，他也仍会那样做！不过，即便如此，小乙也很难攻破他的防守！小乙忽又想起了辜炎，那家伙可是只用一招，便能驰骋江湖的主，与眼前这位，或许有着相似之处！他又想，这人相当古板，辜炎那一招，也会有许多变换，可这家伙，每每都是一样，若是能够利用好这一点，或许就能寻到良机！

小乙正想着，忽又听得一人大声喊出话来，

“喂，小乙，再会啦，再会啦！”

小乙一惊，转头看去，那船儿，竟是回退到了大海之中，立在甲板上的，可不就那是之前追逐过的那人么！哎哟，刚才只顾着与这剑士打斗，竟是忘了他了！那家伙也真是机灵，趁着二人打斗脱不开身，爬上了船去！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那风向变了，又是把这船儿给吹入了大海之中！小乙心里着急，要知道，童陆和兰羽，那可仍在船上啊，若是被他抓住，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呢！小乙哪顾得了这么多，飞身欲要追击，可是，那剑士又怎会让他轻易过去，一剑挡在身前，小乙几次尝试，都未能突围！小乙大怒，高声说来，

“你这家伙，不讲信誉！”

那人却又大声回他，

“不对不对，我可是最讲信用的啦，哈哈，镇南大王要反啦，反啦！哈哈！”

这人大笑不止，他这次讲的，却是契丹话，而这一句的内容，可是叫那些个契丹武士大为震惊！当然，那家伙用契丹话讲这一句，自然也是对他们讲的，呵，他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呢！

小乙又是大声说来，

“别跑，别跑！”

可是，小乙仍是无法摆脱那剑士，真是无奈至极！

那人哇呜叫喊起来，又道，

“再会啦，天下第一！哈哈，哈哈！哎，老哥哥，你的剑法，似乎没多少长进哦！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帮我拦下了这难缠的家伙，谢啦，谢啦！”

契丹武士哇哇叫喊着追了过去，他们扑入水中之时，船可是已经跑得远了！待到水没了胸口，他们可是再不敢继续往前了，当然，他们也知晓的，即便他们水性极佳，也不一定能够追得上那船！这一次，可是又让那家伙给跑了！他们回到岸上，在外围站成了一排，就这般看着小乙和那剑士打斗。二人战了好久，仍是不分胜负，真可谓是旗鼓相当！

忽的，有人大声说了一句，

“小乙哥，天都快要亮了，快些点儿啊！”

小乙听着一声，亦是大喜过望，说话之人，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不是那童陆，又会是何人呢！童陆没在船上，他早就下了船了，哈哈，真是个机灵鬼！众契丹武士却是大惊，又是提着刀，往童陆那方围了过去！

童陆急忙从那石头后边跳了出来，大声解释，道，

“别，别，是自己人，自己人哇！”

童陆也是讲的契丹话，对方听得之后，又才停下了脚步,把刀给放了下来！小乙又是补充一句，总算是让他们放心了，

“他是我的同伴，不会武艺，一直在躲着呢！”

小乙也算是救下了契丹武士的性命，所以，他们对小乙，仍是抱着敬意的，小乙的话，自然好使！契丹武士们收回了自己武器，又是站立着，看上去，似是在给小乙助阵！

童陆又是大声说道，

“小乙哥，这家伙快要力竭了，你再加把劲，很快就能把他打倒了！”

小乙也发现了这一点，对方的剑招，越发的缓慢，而且力量亦是在慢慢减弱，正是如童陆说的那样！小乙与他相持这许久，自己也觉得体力消耗极大，更别说这刚才受过重伤的家伙了！小乙手中加力，长棍攻势更甚之前，这一次出手，可是立见了成效，对方连连后退，真是有些吃不消了！不过，他能够坚持这么久，也真是不容易，此时虽然输了，但也能算得上是英雄！

对方往后退走几步，脚下有些不稳，跌跌撞撞，小乙飞身而起，长棍直冲天际，他又是大吼一声，长棍从天而落，直往对方头顶而去！那人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身子亦是难再移动，只得硬生生扛下这一招！眼看小乙便能打烂他的头颅，可是，他却在最后的关头收了手！长棍收了力，不过，仍是砸在了剑士的长之上，弹到了他的头顶！这一下并不太重，他应该能够承受得住！小乙不知为何自己会收手，可是，他却真是这么做了！剑士半跪着，受此一击，久久不能动弹，长剑落在他身前，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光辉！良久，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出来，把那长剑，也给染面了血红颜色！

契丹武士一齐挺起胸膛，把手放在了胸口之上，一齐喊出一声，

“吽！”

小乙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他猜想，或许是在为自己欢呼吧！他转身过去，与他们讲话，

“各位，这……”

一人回他，

“公子请便，接下来让我们来收拾！”

小乙心道，我也算是帮了你们大忙，只是一个请便，就了事了？呵，真是没一点儿礼数也没有！不过，他又一想，这样最好，莫要找自己的麻烦，便是烧了高香了，还能祈求别的什么呢！小乙退到了童陆那边，把长棍收好背在身后，这才又转身看来！

契丹武士分派了两人回去，另有两位到了剑士身边，用绳索把剑士绑得严严实实，至于其他人嘛，则是到这沙滩之上，把那尸体全都抬到一处！看着这百十来号死尸，小乙心中难过，也是不忍再看，转过了头去！

童陆安慰他道，

“我以前啊，也见不得这死人，可是，见得多了，心也就麻木了，此时看来，反倒是不觉怎样了！人嘛，总会有死的一天，只是他们早些去了而已，小乙哥，你已经尽了力了，不用太过伤怀！”

小乙深呼吸几口，又道，

“我当然也晓得，只是，总觉得，若是我早些出手，或许会少死几个！”

童陆直摆脑袋，回他，

“哎，不对，不对，你得这样想啊，若是你不出手，会有更多人死，现在这些位，不也算是你救下的么！”

他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小乙竟是无言以对！好一阵子，小乙方才问他，

“陆陆，兰羽又在何处，不会还在船上吧！”

童陆拉着小乙往那石头后边走，离得远些，小乙或许也会轻松一些吧！来到童陆现身的那石块后边，兰羽四仰八叉倒着，呼呼大睡，模样好不搞笑！这个时候风向变了，这大石正好也挡下了吹向大海的风，所以，待在这地方，也还算舒服！小乙心想，若是能像她这般，什么都不知道，那该多好啊！

童陆乐呵呵说来，

“小乙哥，你看看她，哪哪都能睡着，还叫都叫不醒，也真是太能睡了！”

小乙咽了一口唾沫，一屁股坐到了沙子里边，问道，

“陆陆，你是什么时候下船的呢？！”

童陆紧挨着小乙坐下，笑着回他，

“我见你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人，便有所警觉了！那剑士一剑指向你，我可就做出了决定，要带着兰羽下船！你想啊，那家伙若是上得船来，你又抽不得身，那我该如何是好！还好兰羽并不太重，我背起她来，还算比较灵活，所以啊，下船之时，也未有发出太多声响！你和那人打得正起劲，当然发现不了我们了！我看那人走向了大船，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他忙着逃命，自然也就管不着我们了！我见你二人打得兴起，也就没有打扰你们了！”

小乙长出一口气，又道，

“还好，还好，刚才可是把我给急坏了！”

童陆又道，

“嘿嘿，不过，那家伙真是难缠，身受如此重的伤，却仍有这般厉害，若是他伤好之后，那还得了！”

小乙回他，

“是啊，以前与他也交过手，确实是厉害得很，不过，与今日之实力，可是不能比的！”

童陆也道，

“没错，这么长时间，小乙哥的武艺也是大有精进，面对这么个伤重之人，却是没能占得多少便宜，最后，还是依靠对方重伤，体力到了极限，方才将他击溃，真是赢的有些不大痛快哟！”

小乙点点头，回他，

“没错，我也是一样感觉！”

童陆突然笑起，又道，

“嘿嘿，小乙哥，你放他一马，是不是也想着，待他好了之后，再与之打上一次，看看到底是他强，还是你厉害！”

哎，还真别说，童陆这话，果真是说到了点子上，确实，小乙在某一个瞬间，真是有过这样的想法！或许，这就是那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吧，要不，小乙真是没理由放他一马的！

正说着，远处传来了马蹄之声，似乎，是往他们这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