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七二

这话说得地道，若说他不是宋人，小乙绝难相信！可是，他们又为何会与那些个日本人勾结在一起呢，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啊！难不成，是那剑士和尚花钱请他们过来帮忙？这个，好像也不大对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还真是让人猜不透呢！

刚才那人回话，小乙也听得十分明白，他们虽然胜了，但也是惨胜，这不，就只剩下了这么几个了，更多的，应该也是在之前的那一场大战之中死了吧！不过，他们拼掉了几十个契丹武士，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如今还剩下这八人，组成一个小队，对方也定然打他们不过！

那家伙连喘几下，总算是平复了心情，而后又是大呵一声，道，

“你们都聋了么？还愣着干嘛！”

他这一句讲得很是大声，小乙这次总算是完完全全听了个清楚，他已然确定这家伙的身份，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再忍不了，他一把扒开了童陆，翻转过身，拉过绳索，从那船头消消滑落了下去！童陆想要叫住他，却又不敢叫出声来，他也只有握住一块木头，尽力把自己藏好！

小乙隐蔽起来，对方二人赶来，由于太过心急也是有些跌跌撞撞。他们也早就发现了船儿，只是之前一直在与人打斗，并未注意这边，当然，也是不可能知道小乙几人正在船儿上！他们飞快跑来，一人刚才握住了绳索，迅速跳起，另一人则是伸手托住了他的屁股，用力向上！二人正自用力，小乙可已经在旁边待候了许久了，枪头早就一出，嗖嗖两声，直刺向了二人的屁股！小乙这一下也是多有考虑，他以为，若这些位都是宋人，实在狠不下心将其杀死，所以，让其受伤，无法再作恶便是！于是，他划开了对方的屁股，对方腿上一用力，可就疼得厉害了！二人中招，大吼一声，而后齐齐摔入了水中！这一下虽然暂时要不了人命，但也绝对不好受，二人几经挣扎，方才稳住了身形，只是，再想要爬上爬去，可是不容易了！

“你们在干什么！”

岸上那人听着二人落水之声，亦是转头回来问询，而后又骂一句，

“废物，都是废物，还不快些点！”

二人受伤颇重，声音也是颤抖不已，不大能够听清，

“有人，有人！”

他二人用力大喊，因那风声过大，岸上那位也是没能听清！他没理会，又道，

“别磨蹭，快点，快点！”

那人讲完这话，小乙则是轻巧移动身子，往另外一边绕行过去！那人转头回去，另外几个黑衣人似乎也不让他省心，又听她嚎叫起来，

“你们又站在这里干嘛！”

他早先安排了这几位去杀契丹武士，可是，他们往前几步之后，就又停了下来，瞧那模样，似乎还有些害怕！那人见得，又是怒极，说道，

“怕什么，去啊，那家伙是咱们一伙的，怕他作甚！”

哎，听这口气，他们几个并非是怕契丹人，而是那个剑士，剑士虽然没死，但也和死了没什么两样，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可即便如此，这几人仍是怕得很的！

契丹武士听得这话，迅速行动了起来，几人一拥而上，便把那剑士给架了起来！一把弯刀贴在剑士的脖颈处，契丹武士这又找回了一些自信！也是开口与对方说谈，

“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那家伙听得这话，大怒起来，说道，

“杀，杀，随便杀，随便杀，反正他也没什么用处，死在谁的手上，都是一样！快去，把他们统统杀光！”

他这可不是说的契丹话，对方也是没能听懂，他的那些个手下听到此处，也是没有再多犹豫，各自甩开了手中长剑，分散开去，往那些个契丹武士过去！契丹武士也知道他们这些位的厉害，己方的人数优势，并不十分明显！刚才还想以那剑士作挡箭牌，可是，现在抓住他，却反倒是成了累赘了！契丹人放开了那剑士，一齐大吼出声，各自往前一步！

与此同时，小乙也没闲着，已然绕到了边上，踩踏着沙子，心里也是稳了许多！小乙知道，今日这机会，实在难得，必是要把那人除掉才行，那家伙的可怕形象，可是在小乙心中留存已久，是该了结了！

契丹武士刀一落，直扑了上去，而那对面的六位也不含糊，亦是毫无顾忌冲上前去！身后执面巾那位，抱起手来，笑着看这一出好戏！口里还在说着话，

“奶奶的，带了十六个出来，就只给我剩下了八个，真是亏大发了！”

讲到此处，他又是转过头去，一眼见着海里那二人，怒气上涌，立时就红了眼，连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你们两个，还不快点做事，老待在那儿作甚！”

那二人正在互相帮着处置伤口，听他那人言语，也是被吓了一跳，二人好生委屈，其中一位总算是说清楚了，

“大人，有刺客，有刺客啊！”

那人头一歪，怒道，

“刺客，哪来的刺客！”

紧接着，又听得那人大喊，

“大人小心，小心……”

这话刚一讲完，一只冷冰冰的枪头，可是直往他面门而来！那人大惊不已，也是连连后退，欲要避开！他也真是高手，如此形式之下，仍是躲得开去，就只这一招，小乙也得对他高看几分！当然，这里边仍是有那屁股受伤那位的功劳，要不是他大吼起来，提醒了那家伙，那家伙还真不一定能够躲得开小乙这一击呢！虽然躲了开去，但小乙的枪头，仍是把对方的脸上的带子给削断了！那面巾飞起老高，小乙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没错，那家伙与小乙记忆之中的样子一模一样，这人，正是琉球海岛之上作恶的那人！当日小乙也是见识到他的狡诈，还差点儿被他给算计了，后来，他逃走之后，便再未现过身！小乙也曾多方打听，却一直未有听说过他的消息，于是，也就慢慢淡忘了！直至今日，听着他讲话，方才慢慢想了起来！初时，他讲的契丹话，自己听得别扭，所以没能确定，后来他讲出了宋人的话，小乙这才肯定是他！小乙又想起来他之前讲过的话，他以杀宋人为乐，只这一句，便足够小乙杀他十次的了！

那人急急后退，一个转身之后，手里的两把小剑也是露出了锋芒！他借着那月色，仔细打量小乙，忽又深吸一口气，而后说来，

“哎哟，原来是你啊，呵呵，呵呵，还能在这里见到故人，实在难得难得！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对对，人生何处不相逢！”

小乙呸了一口，又道，

“别跟我攀交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讲？！”

那些个黑衣男子，听着小乙言语，也都转头来看，契丹武士杀了过来，他们有所分心，于是很快被对方冲散开去！呵，这局势立时大转，真是让人看不透呢！黑衣男子想要过来帮忙，可是，契丹武士却是毫不相让，这双方斗在一处，又是打了个势均力敌！他们没有能力过来帮忙，可不就只有小乙与那家伙一对一了么！

那人笑笑，又道，

“若是记得不错，你叫小乙，对么？！”

小乙回他，

“你知道也好，免得死了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又道，

“别急啊，咱俩好好说说！你看啊，咱们可都是宋人，没必要在契丹人面前自相残杀吧！”

小乙又吐了他一口，说道，

“你是宋人？哼，骗谁呢！”

那人轻轻转动着小剑，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一样！他又解释道，

“我虽然是在日本长大的，但是，我亲生母亲也是宋人，可不也能算半个宋人么！再说了，我的女人也是宋人的嘛，我当然算是宋人啦！”

小乙都被他说晕了，之前他也讲过，自己的女人是宋人，后来不知何事死了，自那时起，他便恨起宋人来，发誓要杀光宋人！这样的心态，实在可怕，他把恨意算在了每个宋人身上，当真是变态至极！就如他所讲，他把自己算作是半个宋人，那么，他带着这些杀手来到契丹人的地盘，又有何居心！莫不是，他想要让日本和契丹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大宋不成？！

小乙正欲再问，他可又接着说来，

“他，他，他们，全都是宋人，全都是，你也忍心看他们一个个惨死他乡么！”

小乙之前听着黑衣人讲话，也觉得他们的话讲得十分清楚，不像是外族人说的！可是，若真如这家伙所讲，他们都是宋人，那可更是猜不到他们的目的何在了！小乙忽又瞟到了那剑士，心里想着，或许，他们是为了来救胖子吧，而他们也没能想到，胖子竟是被关在大牢这中，还有这许多契丹武士守卫！

小乙抬眼看他，他竟是在对小乙笑着，这样的笑容，可比凶相还要可怕得多！小乙也不想与他多讲，手上长棍一抖，直直刺了出去，在这沙滩之上，小乙可是一点儿不会怕他！那家伙见着小乙过来，眼珠子转个不停，而后迅速往后退走，他的脚尖，也是勾起了好些沙子，直往小乙脸上扑来！呵，还想来这一招，小乙可是早就见识过了，又怎么可能中招！小乙身子一让，一个转身，长棍随着较之身子又是更快几分，横向弹起，直往那人的腰间打了过去！这一棍真是极猛，那人只有两把小剑，哪里敢接。他想要躲开，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往后退走，这一个不小心啊，可是摔倒在沙子里了！小乙的长棍急急停下，往前一捅，直往那人心口而去！那人大惊，贴着沙地连连往后退走，虽然勉强躲开小乙这一击，也是显得十分狼狈！他也没料到小乙竟会如此厉害，一时大意，差点吃了小乙一枪，他一阵后怕，迅速窜了起来！可是，小乙的长棍又已到达，又是那要命的招数！小乙逼得太厉害，那家伙之前吸入的一口气，到现在还未能完全吐出来！他没办法与小乙硬碰硬，所以，往侧方一让，急速狂奔起来！这人啊，到了危险时候，总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这不，他这奔跑速度，大大出乎小乙意料，小乙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跟上而已！直至此时，那人方才喘过气来，不至于被自己给憋死！

小乙追逐那人而去，这边契丹武士，亦是拖住了那六位黑衣人，局面看上去，倒也不至于吃亏！那人带着小乙奔得老远，不过，没过多时，可又折返了回来，老远便又听着他的言语，

“你们都是废物么，这么几个人也处理不了？！”

他当然是在对那几个黑衣人讲，只是，黑衣人的近战功夫，确实也不见得多么厉害，在小乙看来，他们能够与对手相持住，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小乙忽又想起，那么多契丹武士都死在他们手里，多有是因为那可怕的暗器！正想着，前方突然亮起，一物直直射向了小乙的左眼！还好小乙早有防备，要不，这一下可就真被这东西打瞎了眼睛了！小乙迅速仰头，那东西将好从自己的鼻头处飞过，只差那么一点点，便能将他的鼻子划开两半！

小乙一阵后怕，可是，这还没完，他的眼神又见一物过来，直取他的肚腹！小乙的眼角见着，亦是大惊，这个小乙可是见过的，正是之前他用过的特制暗器！这东西上边可是喂有巨毒，若是被它伤到，自己小命可是不保了！好在，小乙的长棍在前，刚才那一下虽然没能用上，却也把位置占好了，此时猛的抬起，那东西稳稳击中长棍棍身，掉落在了沙子里边！它只留下两个黑黑的尖角在外，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它的厉害来！

小乙后背之上冷汗直流，稳住了身形之后，那家伙已然离他两丈开外了！那人气喘吁吁，大声说来，

“高手，果然是高手，太累了，不打了不打了！”

小乙知道，这家伙随时都在想着如何设计对付别人，刚才说的那话，也是自己早就设计好的！他故意大声质问那些个黑衣人，以此让小乙分心，小乙刚才转眼看向他们，那家伙可不就痛下杀手了么！那人先用的，是他手里的小剑，也算小乙运气好，那小剑背部映出月色，猛的亮了一下，正好给小乙以警示！再加上小乙身经百战，时刻都提防着对手杀招，否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了！

小乙长棍轻抬，直指那人头顶，又道，

“别废话，拿命来！”

那人听得这话，又是“哎哟”、“哎哟”连连叫唤，迈开步子跑了起来！他当然是晓得的，对于小乙这样的高手来说，一次未中，可是再难有下一次了！他也没跑多远，就又绕回到这边，二人这般，还真就似一对小娃娃在追逐打闹！那人这次回来，大声讲道，

“你个臭狗屎，还没醒过来么，快来帮帮我啊！”

他这话，又是在对谁说呢，小乙一眼见着那半坐半躺的剑士，立时明白了过来！呵，他这是在向那剑士求援！刚才还说，那剑士死不死的，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这时需要人家了，又是说出这样话来！那剑士仍是半死不活，或许根本就没能听着他的话吧！那家伙又讲一句，哎哟，这一次小乙可是听不懂了，他也很快明白，这是日本语，自己听不懂也是正常！

剑士没有理会他，那家伙又是大声叫唤个不停，小乙虽然听不明白，但也能够想见，那人定是在用日本语骂他！剑士仍是不理，没有再动过一下，这个样子，让小乙都以为他是真的死了呢！那家伙气得不行，在身上摸来摸去，小乙提防着他又要使出暗器，于是稍稍放慢了一些追击速度！而此时，那家伙果真也是摸出了一个东西，扔了出去！只不过，这东西并未扔向小乙，而是那个半死而不活的剑士！他这一下，扔得可真准，刚巧扔到那剑士的眼面前，他即便一直保持着这般姿势，也能把那东西看个清楚！

那人又是大声说话，几句过后，那剑士的身子竟是动了一下，这让小乙大为惊奇！小乙一心想着早些把这家伙除去，倒也不想去管那剑士是死是活！那人再次跑远，小乙紧跟上去，可是，仍是要差上那么一点，实在叫人无奈！那人呼呼直喘，头半转过来，大声与小乙讲话，

“你想要知道我跟他讲了些什么么？！”

他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真是叫小乙有些摸不着头脑！小乙未有回他，他又接着说来，

“我告诉他啊，你，你是这大宋第一人，要他来跟你比试比试!”

小乙更是奇怪了，可还未开口，那人可又再讲出话来了，

“那家伙，可是号称日本第一武士，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可是，你刚才也看到他那怂样，根本连站也站不起来了，就似个废人一样！我真是后悔啊，这次跟他过来，真是把家底都给赔了！”

这家伙，为何又要跟小乙讲这许多呢，真是奇怪得很！不过，听他这般说来，那剑士和和尚，应该也是与他一同来的，那么，这船，应该也是他们的了！剑士与和尚，多有是为了寻那胖子，而眼前这位带着他的手下，应该也是过来接应的，只是，谁都没能想到，这夜里的海风，竟又是如此的巨大，直接把船给吹走，撞到了大石之上！他们应该也觉得，以剑士和和尚的能耐，必然手到擒来，谁曾想，竟又引出了这许多契丹武士出来！还好有一多半都折返了回去，要不，他们可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这家伙，也是机灵，最艰难的时候未有见着他的身影，见着似乎还能有些转机之时，方才现身出来，呵，这般看他，可不真就似神人那般！

小乙一时追不上他，想着多了解一些也没什么坏处，于是开口问他，

“你们来这，又是为了何事？！”

那人大喜，回道，

“哎哟，哎哟，你，你可终于愿意与我说话了！”

他又是喘了两下，提起一口气，又才接着道来，

“我们是来接，接胖子的啊！”

小乙问他，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那人回了话，道，

“我，我花钱买的消息啊，看吧，只要花得了钱，什么都好说！”

小乙又道，

“你知道胖子在这，所以才带他们过来，他们自己，应该是不晓得的吧！”

那人回道，

“我当然不会全都给他们讲明白的嘛，不过，讲不讲清楚，其实也没什么差别的嘛！”

前方有个石块，虽然只有大半人高，但还算比较宽大，那人一见，大声呼喊起来，又道，

“哎哟小乙，你可别追了好不好，咱俩都歇会歇会！”

那人绕着石块跑开，行至石块对面，小乙方才赶到，小乙也是累得够呛，也真想好好缓缓，于是也算是停了下来，回了他的话，

“你停下来受死，我自然就不追你了！”

那人苦笑道，

“你这家伙，怎么如此古板呢！你说说，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全都给你，这样还不行么？！”

小乙回他，

“我啊，就想要你的命，叫你以后不能再去害人！”

那人无奈笑道，

“这个嘛，我可能不大能够办到的嘛！”

小乙又道，

“我问你，你们到这里来，真的只是为了救出胖子？！”

小乙未有再继续说要他性命的话，那人也是欢喜无比，笑呵呵回道，

“可不么，他们三个，要好的就像是一个人那般，胖子不见了，可是把他俩给愁坏了！我呀，于心不忍，所以，也是自掏腰包，替他们找寻来着，你说说看，我对他们是不是很好的哟？！”

小乙冷冷一笑，回他，

“你，是想要他们替你办事才这么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