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一八

哈里木一听这话，更是手足无措，哪里还敢动手！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哈里木所熟悉的医治工具，都装到了自己的包袱里边，此时丢了，自是不知如何办才好了！眼前这二位大夫，虽说备有药箱药材，但他二人也早就被吓破了胆子，自然也是不敢下手的！小乙现在真是有些怀疑，这两位是不是真正的御医了！

哈里木哭丧着脸，说道，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的嘛！”

小乙听得出来，这应该也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并不擅长治疗此种病症，就前一日来看，或许他对这外伤还颇有研究，不过，赵公子可是伤在内里，哈里木一时无从下手，也是能够理解的了！

远处又传来了兰羽的笑声，

“哈里木啊，你就整嘛，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哦对，我听有人说过，那叫什么，死马当活马医，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兰羽拉着小然退到了之前众人围坐的火堆旁边，又拿了些东西放在火上炙烤，她还分了一个给小然，二人一般动作，烤肉香味，慢慢散了出来！这倒真是有些过分了，不过，众护卫见得，却也没做任何回应，他们都在关注赵公子这边，对那一大一小二人，并不关心！

瑶儿抽泣不止，小乙好久没见过她这般哭了，他心中想着，或许她哭的，并非只是她这师哥一人吧！她哭得伤心至极，根本就讲不出话来了！小乙站在她身边，轻轻用手摸着她的头发，瑶儿回靠在小乙腿上，慢慢闭上眼来！

小乙问道，

“哈里木大哥，如今看来，也只有你出手了！”

哈里木回话，

“我不行啊，这个，我可没治过这样的病的嘛！”

哈里木声音都有些颤抖，手也是不听使，轻轻摆动起来！

小乙又道，

“你看看他们，又有谁能做这事！来，莫要害怕，我来帮你！”

小乙轻拍瑶儿，示意她往后退些，瑶儿抹了一把泪，让了开来，她紧贴在小乙身后，不至于挡到小乙！小乙指着一位大夫，道，

“把你的东西全拿出来，快！”

那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听得小乙说话，又哪敢不从，慌忙把自己的药箱给递送了过来！这一递，把本该自己的责任推到小乙手上，呵，他虽如此表现，但心里定然也是十分乐意的！

小乙取过药箱，轻轻打开，里边装了好些瓶瓶罐罐，还有卷起的大包银针，小乙对这东西最是熟悉，于是将其取了出来，又问那哈里木，

“哈里木大哥，你可会使这个？！”

哈里木回道，

“我，我只是看人用过，并并不很熟悉的嘛！”

小乙咬咬牙，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我来下手吧！”

忽又听得那兰羽大笑，说道，

“相公，你要不要也来点儿？！”

小乙转头一看，兰羽和小然已经吃了起来，弄得油光嘴滑的！小乙好生无语，这可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小乙又想，以后可不能让小然与她待在一起，免得受她影响，变得与她一样疯疯癫癫，没心没肺！小乙没有回她，她舔了舔嘴巴，又耸了耸肩，而后把她手上的东西递给小然，二人相互交换，后又转身坐了回去，有滋有味大吃起来！

小乙长出一口气，又道，

“哈里木大哥，你可懂这经络之学？！”

哈里木满头大汗，弱弱回他，

“我看过一本这方面的著作，只不过，真是没有实际用过的呀！这个，这个，我是不敢来做的嘛！”

小乙把那针包，按到他手中，又道，

“管他呢，放手治吧，以你的悟性，还有什么做不了的！来吧，有事没事，我都与你一齐承担！”

哈里木手抖得厉害，又道，

“我不行的嘛，不行的嘛！”

哈里木还是不敢，小乙又从那药箱拿出一把小刀，问他，

“用这个可好？！”

哈里木瞪圆了眼，嘴巴也是张得老大，

“这个嘛，这个嘛……”

他说话竟是含含糊糊，哎，或许，对于这个颇有研究！小乙仔细想想，又才道来，

“哈里木大哥，你看看赵公子这腹部，曾被切开一大条口子，这一下，定是伤到了内脏，有可能是肠子，也有可能是脾胃！虽然这伤口恢复得还行，但里边的脏器或许还未能处置好，所以才会让他饱受折磨！你既是精通外伤处理，敢不敢把他肚子划开，将那脏器也给缝合上呢！”

小乙的想法也真够大胆的，哈里木的回应，却是比之前有信心许多，

“这个我倒是做过的，只不过，这位公子的情况，似乎与他们有所不同，可是，可是不能乱来的嘛！”

小乙又道，

“来，你想怎么治，那便怎么治！”

小乙把刀塞到他手里，站起身来，对众人道，

“各位，你们也看到了，赵公子已经危在旦夕，那两个庸才，根本就没办法处置！再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赵公子可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么！既是如此，咱们不如放手一搏，让哈里木大哥试上一试，没准，还能叫他起死回生呢！别的不说，哈里木大哥止血正骨的本事，还是相当厉害的，咱们就信他这一回，成则成，不成，那罪过，咱们一起来背负！”

一阵沉默之后，终于有人说话，看那模样，似乎是个护卫头头，

“公子已经伤了许久许久，一直都未能找出原因，虽然很是痛苦，但似乎也不至于要了性命，所以，公子要来泰山观景，并无太多人反对！或许，或许真如小哥所讲，公子是伤在脏腹之中，不好治的！”

小乙大声问他，

“你最清楚公子的伤，是与不是？！”

那人回道，

“公子被袭受伤之后，便一直是我带人守护，算是，也算是比较清楚的了！”

小乙大喜，有个常伴赵公子左右之人在场，怎么也能多了解一下对方伤情，对于哈里木治伤，也只会有好处！

小乙招手唤他过来，那人略有犹豫，不过还是很快靠近！小乙又问，

“给公子治伤的，可是他们？！”

那人直摆头，回道，

“没，没，万太医临走之前，突然着了风寒，所以换了他二人跟来！那时公子看上去已经大有好转，所以，所以万太医开了药，又多番嘱咐，只要不出意外，料想公子绝对不会有事！一路都好，直到刚才，公子气极，又伤到了身子！”

小乙无奈笑笑，摇摇头，回他，

“能把自己给气死，这赵公子可真是够可以的了！兄台，快叫你们的人让开一些，再把公子治伤详情说与哈里木大哥听！”

那人重重的点下了头来，而后来到哈里木身边蹲下，与他说起这赵公子是如何受伤，伤口恢复情况等等！小乙也不懂这个，于是安排其余人等，拿些东西把四周围上，叫那风不至于吹过太狠！众护卫忙完之后，又在四周生起了火来，这大殿虽然破败，但有了这些火，立时温暖了许多！小乙欲要帮忙，那哈里木却说让那两位大夫在旁帮助，毕竟也是大夫嘛，懂得也比普通人多出许多！这样一来，赵公子身边有四人忙活，也就用不着小乙了！

小乙扶着瑶儿出来，带着童陆等人回到之前那处，兰羽烤好了吃的，给众人一一分了，大家也都心事重重，却是一点儿也吃不下去！

童陆忽然问道，

“这也真够奇怪的啊，这赵家公子，不好好的在家养伤，跑到这儿来吹风淋雨，他这是想要干嘛！”

兰羽笑呵呵回他，

“这还不简单么，他想要在此处登天的嘛！”

这女子说话，实在不靠谱，小乙也只当没听着她讲话罢了！

小乙回童陆话，道，

“我也觉得奇怪！我与瑶儿去到那客栈之中，也是没见到一个客人，这还真是有些奇怪的！”

瑶儿斜斜靠在小乙肩膀上，眼中无神，又是一言不发！

童陆也道，

“这雨下得厉害，没有客人，也属正常的吧！”

小乙回他，

“要说人少些还好，一个没有，这还真是有些让人觉得不大对劲！”

兰羽又道一句，

“会不会是被这什么公子赶下山去了呢！”

小乙听得这话，忽的过头来看她，真别说，她这无心的一句，或许就是真相呢！她说完这话，手里的东西也已吃完，手上油油的，脸上亦是笑个不停！见着小乙看她，竟又起身扑了过来，小乙伸手去挡，呵，这女子两手抓到了小乙的胳膊，这样一来，那些油水，可不又全擦到了小乙的袖子上了么！小乙收手一看，好几处印记，也是恨得牙痒痒，若她不是个女子，可得好好教训她一翻才行！兰羽得手，笑个不停，飞速坐回到了小然身边，而后摸着肚皮，大声叫着舒服！

小乙瞅她一眼，又很快转了过去，他知道，可不能理她，要不她可更是没完没了，所以，只是轻轻拍了拍袖子，又继续与童陆讲话，

“你们都怎么看呢？！”

兰羽见小乙没有理她，也觉无趣，于是又转而与小然一齐说笑，小然倒很喜欢与他说话，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童陆无奈笑笑，回了小乙话，道，

“小乙哥，没准真是如她所说呢！”

小乙点下头来，回道，

“也是，他这般人物想要上山，排场自是要的，不过，更重要的是安全！所以，也必会将这山上无关人等清理干净，把各方面的威胁降到最低！”

小乙也道，

“也是，不过，这山如此之大，他想要清理干净，可是不易！呵，说来也是奇怪，咱们就待在这儿，却也没被人赶下去，呵呵，看来他们的工作也没干好的呢！”

龙霸天沉默了很久，到了此时，终于说出话来，

“或许是我们弄错了吧！”

他突然讲出这话，可是让人好生惊讶，小乙问他，

“霸天大哥，你在说些什么啊，怎么听不懂呢？！”

龙霸天脸上阴郁颜色更甚，又待了好一阵子，方才开口说来，

“我记得清楚啊，说的还有两日才会上山，怎么今日便见着了呢！”

小乙几人皆是瞪大了双眼看他，连瑶儿也都直起了身子！到了这个时候，龙霸天也就不再隐瞒了，听他这般说来，

“我接到消息，说有位重要人物会去到泰山观景，让我们先来排除恶患！后又听说，可能会有绝顶高手前来埋伏，要我们先来探探虚实，若是遇着，那便出手惩治！我们都以为，人多就能成事，可谁曾想，真正遇到了高手，竟是连一点儿还手之力也没有！不仅伤了自家兄弟，更是打草惊了蛇！如你们所说，这山上的游客，多数已经被清理下山了，咱们算是例外，因为我与你们一齐！我本想着，在这儿再待一日，明日便一齐下山，这样一来，也不至于碰到那重要人物，顺带着，也能再看看是否能够再见那恶人！我也没能料到，今日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瞬间就把我们围在了中间！”

几人听了他的话，也大概清楚了龙霸天上山的意图，果然如小乙所料，他并非只为来寻自己！他在为官府办事，而且，对于泰山又是相当的熟悉，由他带着人上山排查，自是十分合适的！

童陆问他，

“霸天大哥，你一直不清楚这重要人物是谁么？！”

龙霸天回他，

“是啊，具体是谁，我可一点儿也不知的！不过，刚才听你们说起，他是瑶儿妹子的师哥，呃，这个，应该地位不会低的！还有，他，他姓赵，赵，这，这个，这个可就，可就……”

他也不是笨人，应该也能猜到一些！童陆朝他点点头，又道，

“把耳朵凑近过来，我与你说说他是谁！”

龙霸天先是一脸茫然，而后又才起身过来，把耳朵伸了过去！童陆在他耳边吹了一下，低声与他说起那赵公子的真实身份！龙霸天应该也是早有准备，可仍是被惊吓得身子发颤，情绪久久未能平息！

兰羽也凑了过来，把耳朵伸长，问道，

“喂，喂，怎么不与我说，快，我也要听！”

童陆笑呵呵推了龙霸天一把，龙霸天慢慢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双眼睁得老圆，久久不能言语！

兰羽见童陆不与她讲，皱起眉，噘起嘴，又道一句，

“哼，不说就不说嘛，谁想听呢！”

兰羽又回到了小然身边，这次与小然说笑，也时而会看向小乙几人这边，她也对那赵姓公子产生了兴趣！

龙霸天忽的讲出话来，

“我哪能想到，竟会是他！”

童陆问他，

“要你搜山的，难道是老皇上？！”

龙霸天直摇头，回他，

“不，不，不是皇上，是吕……”

刚才讲到这个吕字，他立马止住，他知道他多嘴了！不过，仅这一个吕字，小乙与瑶儿等人，也都猜得出来！你想啊，这京城之中，高官显贵之内，又有几个姓吕的呢？！除了那位吕大人，应该不会有别的人了！小乙也曾了解到，皇上好些个儿子，可吕大人，却独独钟爱眼前的这位赵公子，所以，由他出面帮助公子，也是能够说得通的！

童陆笑笑，也是没再提这个，又问些其他，

“霸天大哥不知这人身份，倒也能够理解！哦对了，这两日众兄弟在山中四处排查，也不知有没有发现逃走的那两位呢？！”

龙霸天回他，

“那二人，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山，几乎是完完全全翻了一遍，仍是未见他们踪迹！”

童陆重重点下头来，眼神之中也有担忧之色，又听他道，

“哎，这样的情形最是可怕，谁能想到，他又会在什么时间突然出现，给人致命一击！哎哟，你们说，那两人，会不会正是冲着赵公子来的呢？！”

龙霸天身子一晃，伸手到了地上方才撑住，而后又才回话，道，

“这个，或许，真，真，真就如你所，所说呢！”

他显然也是有些紧张了，若是因为自己排查不力，导致赵公子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和他家人兄弟，怕是将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童陆又道，

“哎，不过，现在的情况，又比遇着他们能好多少？！人家还未出手，赵公子便不省人事，能不能活得过来，也都成问题！再说，你看赵公子带上山的这些位，啧啧，那武艺也都是顶呱呱的，即便再遇着那二人，应该也不会吃亏！所以，或许他们更愿意与之硬碰硬，而不是在外边等着，不知里边人是死是活！”

龙霸天直点头，又道，

“是啊，是啊，现在看来，真就不如打一架好！”

童陆看龙霸天情绪十分低落，安慰他道，

“霸天大哥，你也莫要太过心急，有哈里木大哥在，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龙霸天又道，

“可是，可是，他似乎不大会治这伤哦，这个，这个……”

童陆回他，

“没办法，现如今，咱们也只能相信他！呵，除此之外，还能怎样呢？！”

龙霸天低下头，再也抬不起来！

小乙回头看了一眼，那边似乎还没动静，也不知哈里木他们做到了怎样程度！他很想去看上一眼，又害怕自己过去，影响到他们，反而对赵公子不利！小乙与赵公子是有过节，但也不至于想要他死，更何况，他是瑶儿的师哥，自己更是不能不管！

瑶儿终于缓和了过来，不过，身子仍是不住抽动，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她又用手抹了一把脸，问出一句，

“师哥的身子还未康复，为何又会来到泰山观景呢？！”

童陆笑笑，回她，

“谁知道呢，没准是他在府里待够了，想要出门散散心！反复斟酌之后，最终选定了此处！你想啊，这里离那东京城不远，路也好走，再有，这泰山名气大，传说还有人在此处飞升成仙，他到了这儿，也能感受多一些仙气，这样一来，自己身上的伤，或许也能好得快些嘛！”

童陆讲完这话，其余人等也是频频点头，童陆稍停片刻，又接着道来，

“依我看来，他们本是计划晚几日上山，可谁曾想到，突然暴雨落下，把这山给浇了个透！这么大的雨，又有几人能够长留山上呢！用不着霸天大哥他们出手，想来多半的游客也都在雨停之后下山去了吧！再加上霸天大哥你们的人四处搜查清理，这山上更是剩不下几个！再说赵公子，他稍稍有些心急，于是早些赶到了山脚之下！一看这雨把人都赶下了山，自己又是带了这么多高手，他自然也是有恃无恐了，于是，立马上了山！正巧，遇到了还没下山的我们，这双方都不知对方底细，所以起了冲突，也就能够理解的了！”

小乙说道，

“陆陆分析得不错，很有可能会是这样！哎，我也很是自责，毕竟他成了这般模样，也是与我有很大的关系！”

龙霸天不大明白小乙与赵公子之间的恩怨，但他见着赵公子在听到月儿的名儿之时，便气极攻心，昏死过去！这样看来，二人之间的瓜葛，多有就是因这月儿了！

童陆回小乙道，

“小乙哥，这也怪不得你的嘛，他刚才还想要了咱们的命呢，咱们可是什么都没说呢！”

瑶儿又把头靠到小乙身上，轻轻问了一句，

“这都过了好久了吧，也不知，也不知师哥那里怎么样了！”

小乙安慰她道，

“放心吧，我相信哈里木大哥他们一定能行！还有啊，没有消息，那便是最好的消息，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小乙讲出这一句，兰羽却是突然站起了身来，傻呼呼的扭了扭脖子，说道，

“想知道怎样了，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这女子这话讲完，迈开了步子，往那方奔走过去！小乙唤她，她却也只当没听到那般！她站到了一块巨石之上，伸长了脖子，往那围起的圈子里瞧看！小乙起身要去拉她，可刚走出一步，她却又已经跳下了石块，小跑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