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〇七

瑶儿好生欢喜，这一声娘，是他在迷糊状态下叫喊出来，可真是发自内心的！这些日子以来，瑶儿每日都与小然一同玩耍，早就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了，只不过，这一声娘，小然始终不曾认真喊过！小乙见她欢喜，心里也是替她高兴，也不知，这一声爹爹，又要何时才能叫得出来！

那雨突然又停了，来得猛，却得也是极猛！风也消失了，四周安静下来，也只能听得残存的雨水慢慢滴落！老仙儿一抬头，大笑起来，

“哎哟，雨停了哟，我呀，也该走了，再会了几位！”

童陆问他,

“老仙儿，你这就走了？这外边泥泞无比，怕是不好赶路的吧！”

老仙儿回他，

“没事，没事，躲过了这雨，就没甚影响的了！”

小乙忽又听得外边有些响动，他迅速起身，欲要出去查看！老仙儿摆着手，大笑起来，说道，

“没事，没事，都是我的人，不怕哈，不怕！”

小乙瞪大了眼，问他，

“你的人？呃，你这，这个……”

老仙儿回道，

“我让他们在外边等着，没想，这雨却是突然下大了，嘿嘿，那就只有辛苦一下他们了！”

小乙不住摇头，又道，

“难怪你这有恃无恐呢，原来这外边还有这么多人！”

老仙嘿嘿直乐，又道，

“可不是么，要不就我这小身板，哪敢嚣张！你们现在也懂得了吧，我这钱可不是给自己一个人挣的！哈哈，多谢几位小友，我这就走啦，再会，再会！”

说完，老仙儿飞快闪退，他可没走正门，而是从侧方的一扇小窗钻了出去，身手可是相当的了得呢！老仙儿出去之后，众人便听到了马蹄声，呵，谁能想到，外边竟是悄无声息的藏下了许多人，就这蹄声来看，至少也有个二三十位吧！呵呵，可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童陆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

“瞧瞧人家，多威风啊，再看看咱们，呵呵，可就要寒酸太多太多了吧！”

小乙又回坐到了火堆边上，半闭着眼睛思索，口中说着，

“我总觉这个老仙儿很有问题！”

童陆也道，

“问题可大了，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

瑶儿道，

“不过，我倒觉得可以信他，毕竟他收了咱们的钱了！”

童陆却是不以为然，回她道，

“呵，这家伙为了钱，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至于会不会出卖咱们，或许就看他的心情了呢！”

小乙也道，

“哎，懒得管他，好好歇上一夜，明日一早上路！”

童陆手托着腮，又道，

“也只能这样了！”

瑶儿忽又问来，

“那咱们明日，又该怎么走才好呢？是直接往那幽州行去，还是再去看看别的？！”

小乙深吸一口气，回她道，

“若是没有别的事，咱们还是早些过去吧，免得时间久了，又寻不到他们了！”

瑶儿认真点头，回道，

“也好，也好，不过，咱们要想在那地方住行安稳，或许还得麻烦那老仙儿帮忙！”

童陆却是摇头，回她，

“不，不，不，我可不想再在他身上花更多的钱了！这家伙，可真是个无底洞，无论怎样，都是填不满的！”

小乙也道，

“我同意陆陆的看法，非必要之时，莫要再与他有任何牵连！”

几人又说一阵，倦意来袭，就在这庙中安心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明，又是个大晴天，连一点儿云彩也未能见着，呵，人说入秋时分，骄阳似火，可不比那夏日差上多少，因而，这样的天气，也就有了那“秋老虎”之称，啧啧，这样的天气赶路，可不轻松呢！之前赶路，并无太多目的性，可今日却是有所不同，众人有了目标，也不会再那样懒懒散散，走走停停了！

小乙辜炎驾着马车，刚走没几步，这后方却是马蹄声大急，哎哟，真是好大气势！小乙心头咯噔一下，莫非，是那老仙儿见着童陆身上揣得太多银子，于是把这消息透露给了山贼，这些个山贼，只要有钱，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辜炎也已经握紧的剑柄，他也知道，或许真是惹上了麻烦！

二人从那马车上跳了下来，分开守住了马车两侧！果然，后方来了马队，尘土被掀起老高，把那半边天都给遮蔽住了，也是看不清他们究竟会有多少人，不过，听那马蹄之音，该是不会少的！瑶儿把孩子交给童陆照看，自己也是提着武器下来，大声说道，

“呵，要真是冲咱们来的，那咱们也不必客气，杀他个干干净净！”

瑶儿当然也是有底气的，毕竟她与小乙配合默契，杀伤之力极强，再有，辜炎虽说不善于攻击，但防守能够做得密不透风，连那叛军的首领都奈何不得他，这些个小小的山贼，又怎么可能伤得到他！三人攻守兼备，对方想要得胜，也不容易！

小乙笑着回她，

“别急，我看，似乎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呢！”

那一马队虽是往这方过来，可是，看他们的目光，却并非停留在小乙几人身上！而且，那们腰间的武器，也都未有拿出，根本就不像是要作战的嘛！小乙看得明白，于是，把那马车稳住，让他们过去。不过，小乙也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若是对方真的要找自己麻烦，那对不起了，必要全都还到他们身上！

马队飞驰，如小乙所料，确实是没有招呼到自己身上！唯一受其影响的是，他们疾驰过去，带起的尘土漫天，也是让几人吃了好些土！这也是更加证明了天气又是何等的热，你想，昨夜一场暴雨，按理说来，应该会有不少积水的，可是，就这一小会儿，又是全都晒干，奔走过去，也能扬起尘土来！

小乙护住马车，那些人如同一阵风般冲了过去，小乙认真数了数，一共二十八骑。因那尘土扬得极高，小乙也未能见得对方是何模样，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都是大个子，身形也是异常的魁梧！这些人走后，又是好一阵子，天方才又变回了蓝色！

小然的头从车窗里探了出来，左看看右瞧瞧，眼珠子乱转，很是好奇。童陆与他挨在一处，开口问话，“小乙哥，你可看清对方都是些什么人么？！”

小乙直摆脑袋，回道，

“哪个晓得，也不知为何如此赶路！”

很少说话的辜炎突然讲出一句，

“他们会不会是冲着山贼去的呢？！”

小乙转头过来看他，道，

“哎，别说，还有这可能哟，要不又怎会这般着急，生怕错过了什么！呵呵，辜炎兄很少讲话，一出口便是说中重点！”

童陆也道，

“嗯，他们若真是去剿匪的，我也就不与他们计较了！来，小然，叫他们上来，咱们要出发喽！”

小然呵呵直乐，吼出一声，

“上车啦，出发啦！”

瑶儿收了剑，笑嘻嘻跳上了车，小乙和辜炎坐到乘驾处，随后车轮转动，又是继续往前行进！

行了半个多时辰，远远的又是听到了声音，小乙停下了马车，站起身来，朝前张望！

瑶儿探头出来，问道，

“臭汉子，我好像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啊！”

小乙冷静回她，

“没错，是在打斗！”

瑶儿皱起眉头，又道，

“会不会是咱们刚才遇到的那些呢？！”

小乙微微点头，回道，

“很有可能会是他们！难不成，真让咱们说对了，他们是去剿灭山贼的？！”

童陆大笑起来，接话道，

“哈哈，多有是了，刚才那些个骑马的，可是气势汹汹，我看那些胩山贼，多半是要遭罪了！”

辜炎突然讲出一句，

“小乙，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若是有需要，也可帮上一把！”

小乙回他，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咱俩还是留下一人，免得再多生变数！”

辜炎点头，回道，

“嗯，那还是我留下来吧！”

瑶儿却道，

“你们去吧，有我照看着小然，绝对不会有事！”

小乙看她一眼，小然挤到她身边，二人笑得正欢，以往常经验来说，瑶儿体内巨毒，今日应该不会发作，所以，有她照顾小然，他也是放心的，于是回道，

“好，那我们去了，若是有事，大声呼叫，我们也能听着！”

瑶儿笑笑，回他，

“去吧去吧，别要再耽搁了！”

小然竟也学着瑶儿说话，

“去吧去吧，别要再耽搁了！”

小乙会心一笑，把马车往边上拉开拴住，而后便与辜炎一同去了。童陆屁颠屁颠跟着，他也是爱凑热闹之人，这样的场面，又如何能够错过呢！

那声音是从一处小土丘后边传来，三人直奔那处，而后扑到了土丘上，慢慢探出了头去！呵，虽是听到了声音，但却仍是看不清楚！不过，可以断定的是，百步之外，那是两队人马正在厮杀，他们打得厉害，扬起的沙土也是漫天而来，所以，也是看不清楚人脸的！

小乙轻声问起，

"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咱们还是看清楚了再说！"

辜炎回他，

"咱们刚才遇到的那些个，人数少了许多，他们怕是要有麻烦了！"

这辜炎的眼力还真是了得，这都能看得出来！

童陆瞧看一阵，觉得好生无趣，于是说来，

"这也太过奇怪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尘土，让人看场好戏都不能尽兴！"

小乙笑着回他，

"你这家伙，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小乙刚才讲完这一句，童陆却是瞪大了眼睛，似是看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小乙觉得奇怪，又问他道，

"陆陆，你这是怎么了？！"

童陆盯着那方战场，急急回来，

"那，那那，那个。。"

小乙回头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又问，

"有什么问题么？！"

童陆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而后回他，

"是他，是他，他！"

还是没能讲了来，小乙又问，

"到底是谁，你倒是说个清楚啊！"

童陆头皮冒汗，总算是讲了出来，

"龙霸天，龙霸天啊！"

小乙一听，也是大惊失色，什么，龙霸天？怎么会是龙霸天呢？！小乙又回头一想，哦，龙霸天讲过的，他是齐州人士，哎，可不离这不远了么！那日京城一别之后，可就再没见过了！这之后在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谁能知晓，或许，真的回了乡也说不定了！当然，小乙也相信童陆不会乱讲话，他说见到了龙霸天，就一定是见着了！

小乙冷静下来，盯着那方瞧看，那些个壮汉来来往往，却始终未有见着龙霸天！小乙又是轻声问话，

"陆陆，龙霸天是在哪一方？！"

童陆一直在搜寻龙霸天的身影，却始终未能再见，不过，之前那一下，他可是看得清楚，绝对不会有错，

"是路过咱们那一队的，另外一些，应该就是山贼了吧！"

这地方，果真有好些座小山，山贼们居无定所，所以也是神出鬼没！听那老仙儿说起，路过的客商 之类，都需要留下买路钱，而龙霸天这一伙人，却是横冲直撞，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中，所以，双方厮杀起来，杀得难解难分！龙霸天他们毕竟人少，对方又是对此处地形了如指掌，所以，占尽了优势！

小乙轻声对辜炎讲道，

"辜炎兄，咱们帮谁，你可明白？！"

辜炎刚才也是听得清楚，而且，从那马儿，也能看得出来，没错，自己要帮的，便是骑的好马的这一伙！二人互看一眼，立时商议妥当，而后同时飞身跃起，从那土丘上冲了下去。小乙的长棍和辜炎的轻剑，那可都是经过实战检验的，今日又能发挥出怎样的作用，就看接下来的发挥了！

小乙奔走起来，大吼一声，

"霸天兄，你在这打架，怎不叫我一声！"

小乙这一声吼极具穿透力，那些尘土，又如何能够挡得住呢，眼前这些位，若不是聋子，应该也是听着了！

小乙这般尝试，也是想要再确认一下，而片刻之后，果真听到有人回复，

"小乙兄弟，是你么，真的是你？！"

哎呦，这一声小乙可太过熟悉了，不是那龙霸天，又是何人！小乙大喜，枪头已然杀入了尘土之中，一点一弹，将一人掀下了马来！

小乙边打边道，

"霸天兄，是我，是我！我还给你带了个好帮手，你又要怎么谢我才好！"

小乙枪头一转，直往另一人屁股而去，这一下，刺断了他的大腿骨，呵，对方吃痛，从马上掉落下来，哇哇大叫不止！小乙也不想杀他，枪头又往另一人而去！这样的环境之下，可真是特别利于小乙发挥，长兵点杀，真是格外的犀利！

小乙听着龙霸天大喊，

"这架打完，咱们一齐吃酒去!哈哈，哈哈！"

再看辜炎这边，他在对方队伍之中穿梭，对方几人齐齐朝他攻来，他左挡右接，对方根本奈何他不得，而后，飞起一剑，又是小乙最最熟悉的那一招，一连数下，也是伤到了数人!小乙也曾想过，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有一千种方法战胜对手，而是像辜炎这般，用一种方法，胜你一千次！对手的小臂和胳膊纷纷受伤，再也拿不住刀来!

对方也发现了小乙和辜炎，他二人可以说是无人能挡，若是再这般下去，可不就只有被一一杀尽的份么！对方也不是傻子，立时有人大喊，

"快走，快走，他们有帮手，快走！"

这些人打斗不行，逃命倒个个都是好手，小乙也知对手人数众多，而且，他们常年在此处活动，此时追去，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于是，他又喊一声，道，

"穷寇莫追，穷寇莫追！"

辜炎停了下来，他下手并不狠，所以，刚才败在他手下的几位，也是连滚带爬逃开了去，辜炎也听从了小乙的建议，没有再追上去！他们拿武器的手都受了伤，想来很长时间都不会拿得起来了！

龙霸天这方二三十位，当然也没追上去，这马蹄不再乱踩乱踏，也就没那么多尘土飞起了，龙霸天的脸，很快浮现在了小乙的眼前！他满脸的泥土，额头上还沾了些血，小乙指着他，哈哈大笑，

"霸天兄，若是我不来，今日你是否就要交待在此处了！"

龙霸天从马上翻了下来，三步两步来到小乙身前，一把将小乙抱了起来！他比小乙高出许多，力气也是不小，勒住了小乙，真是怪难受的!不过，他也不管这许多，又是抱着小乙转了几圈，方才停了下来！辜炎在一旁傻傻看着，似笑又非笑，模样当真十分好笑！

小乙大喊，

"你要把我勒死才放手么？！"

龙霸天仰天大笑，终于把小乙给放开，而后又手却仍是留在了小乙的肩头，捏得好紧，就像怕小乙飞掉那般！又听他道，

"我说小乙兄弟，怎么会在这儿遇到你呢！"

小乙回他，

"刚巧路过，本来是要来看看你们如何打架，没想，竟是见到了霸天兄你！"

这时尘土全都落下，小乙看清了其余诸位，呵，有那一小半，自己也都是见过的，可不就是龙霸天的兄弟伙么，他们纷纷抱拳，向小乙辜炎致敬，毕竟他二人，也算是帮了他们的大忙！至于其他的又是谁人，小乙可是猜不出来了！他们有半数受了伤，不过伤势不十分严重！再看地上，东倒西歪躺着十来具尸体，呵，可都是被龙霸天他们杀掉的哟！这样看来，即便小乙二人不来，他们也不一定会输呢！

龙霸天回头对他们讲道，

"兄弟们，寻个阴凉处歇歇吧，接下来的事，咱们可是管不着了！"

刚才小乙他们所在的土丘旁边，正好有几棵大树，于是，这几十位调转了马头，往那方过去！龙霸天，则是与小乙二人并肩齐走，大笑不止！

童陆迎面走来，大笑出声，

"霸天兄，别来无恙啊！"

龙霸天也认出了童陆，小跑两步上去，又要抱他！童陆刚才也见到了他抱小乙，呵，那样用力，他也深知自己若是被他那样抱上，骨头怕是都要被他弄断，所以，赶忙把手一抬，倒退两步，又道，

"不用这么热情，不用这么热情！"

龙霸天大笑，收了手，又道，

"今日遇到你们，真是太开心了，得，待会谁都不能退缩，咱们一定酒吃他个三天三夜！"

童陆大笑，又道，

"我们这小酒量啊，可是陪不了你呢！"

小乙走近，笑着说来，

"你们先过去，我带瑶儿和小然过来！"

龙霸天口中喃喃，低声问话，

"小然是谁？！"

不过，小乙已经跑开了，没有听着他的问话！几人去到一棵树下，整个身子也立时清爽起来！

小乙很快拉了车过来，还未走近，又是听得龙霸天大吼，

"小乙兄弟，小然是你儿子啊，哈哈，拿来给我耍耍怎样？！"

瑶儿正好听着，从马车上露出头来，怒瞪他一眼，道，

"要耍，回去耍你老婆去！"

龙霸天哪里能想到，突然出现的女人，竟是如此的厉害！他擦了擦眼，认清了瑶儿，立时起身，又是不住点头致意，

"瑶儿姑娘，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瑶儿抱着小然下了车，小然朝龙霸天吐起了舌头，呵呵，他也看出来了，龙霸天惹不起瑶儿，所以，也要做个鬼脸给他看！

龙霸天大笑，俯身下去，用袖子把旁边那块石头擦了个干净，而后指那处，恭恭敬敬说来，

"这边请，这边请!"

小乙心头好笑，他输给过瑶儿，再见她时，可不什么气势都没有了么！反观瑶儿，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另找一处，与小然并排着坐了下去！龙霸天满脸的尴尬，又是开口说话，

"都行，都行，大家坐下歇息，我去寻些吃的喝的过来！"

龙霸天笑呵呵去了，两手抓了些干肉之类，而在他的腋下，却是夹着好大两袋酒囊！哈哈，这家伙，不论到哪儿，也都离不开酒哇！

瑶儿绷着脸，对他讲道，

"大白日的，吃什么酒！"

龙霸天笑容僵住，回道，

"这个，吃酒，还要分时候么？"

瑶儿终于再憋不住，笑出声来，回道，

"当然，得让我先吃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