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 第八十六章 黑核之宇（中）

“可是，乃布里乌斯长官，他们不属于克鲁斯德，他们不应该……不应该被卷入进来。”星野翔太勉强支撑起浑身酸痛的身躯，扶着一旁光滑的漆黑墙壁。缓慢起身，吐出一口夹杂着浓重鲜血的唾液。

他凝视着越发璀璨，但依旧保留着漆黑格调的“宇宙世界”，那双漆黑的属于东方人的双眸微微抖动，似乎在惧怕黑暗领域中隐藏的怪诞之物。

“多嘴！”

一声严厉的属于乃布里乌斯的斥责之声从“宇宙”间再度传来，一只肉色的触手，连带着顶端的一只长方体实心金属盒一起砸向了星野翔太，将他再度击飞。

相对瘦弱、轻柔的，属于少年的身躯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具有浓重几何之美的抛物线后，星野翔太的身躯落在了达克的脚边。

“你在做什么？乃布里乌斯长官！”达克怒吼道，把星野翔太抱了起来，简单检查了一下伤势后，达克拿出了土黄色军用背包中的一卷绷带，简单为他包扎了几下，用以止血。

而后，达克把星野翔太放在了身后略显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和亚达罗尼一起护在了他的身前。

“我记得，您不是这么暴躁之人，乃布里乌斯长官。星野翔太好歹是你所领导的‘暗夜调查团’的重要成员，您对他此前十分信任，为什么现在却要虐待他？”达克质问道：

“还有，如果您愿意待见我们的话，似乎并不应该隐藏于【契丹里亚的核心】构造的宇宙空间之内，反倒操纵那些并不属于您的触手，彰显您的力量。”

“力量？哈哈哈，力量。没错啊，力量，力量啊，哈哈哈。”乃布里乌斯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了好一阵，才将话题引入正轨，道：

“我试图纠结不弱于诺瓦亚斯克的力量，走‘维京派’，也就是‘彼岸花理派’的路线，彻底放弃‘寰宇能量演变台’，彻底抛弃使用魔法和非凡力量来重构人类的文明，可我依旧败于了非凡。

“我没想到，沙涅娃的内心居然住着真正的撒旦，她并不在乎乃布斯克的几十万人，更不在乎贝洛格尔斯克的十几万克鲁斯德人，在她眼中，只要是反对者都需要被消灭，无人可以得到救赎。”

“事情已经发生了，乃布里乌斯长官。现在您应该做的就是摧毁或带走【契丹里亚的核心】，带着剩余存活的人类和失落者，趁着联邦委员会的军队暂时不敢进入的关口，通过管道向乃布斯克撤退，再图后续的反攻。而不是在这里，对你信任的手下拳打脚踢。”达克愤怒地指向漆黑的“宇宙”空间，乃布里乌斯怪异声音的来源之处。

“没有用的。”乃布里乌斯再度幽幽道：

“沙涅娃要的并不是一个团结、强大、富足的克鲁斯德联邦，而是一个绝对忠诚于她本人的克鲁斯德帝国而已。比起瓦西里来说，沙涅娃的野心更大，能力更强，但道德感更为薄弱。

“如果瓦西里是一位拥有远大志向，却能力欠佳的政治家，那么沙涅娃就是一位志向与能力并存的野心家。她要的是全部的、彻底的毁灭，而后在废墟之上重建整个的国家。但现实，并不会给予她足够的时间了。”

“那么，你想怎么做？”达克忽然警惕了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一手按在腰间的“仿-狂熊牌”手枪之上，做出一半的战斗姿态，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很简单，玉石俱焚。用契丹里斯人的话来说，既然强者不再遵守秩序，要对弱者赶尽杀绝，那么弱者将没有坐以待毙的空间，只能动用最后的力量和手段殊死一搏了。”乃布里乌斯“咯咯咯”冷笑了几声，反问道达克：

“你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吗？”

“你告诉过我，这里是【契丹里亚的核心】为了躲避被摧毁的命运，擅自创造的‘宇宙’空间，用来隐藏其中，躲避‘抓捕’。”达克双目保持着警惕，盯着声音的来源，认真回答道。

“没错啊。达克，看来你的记忆力很不错。”乃布里乌斯微微夸赞，接着讲述道：

“这里存在着大量的‘殇’元素，会让进入之人的记忆力大幅下降，我身为人类的时候，每次来到这里都晕晕乎乎的，脑子里像蒙上了一层雾气，就好像在做一场格外现实的梦境。

“如果没有星野翔太这位上层职业者帮我记录，我恐怕早就迷失在了这里。作为【探险家】的异化职业【歌奏者】，星野翔太几乎耗尽了体内的魔源力，才让我这几天能在这里安然地躲避‘天罚之火’的轰击和后续的辐射。”

“那你还要打他？”达克不解地问道。

“因为‘殇’会让人变得暴躁。不……不止如此，星野翔太……的确也有让人讨厌的地方，太烦人了！太烦人了！形势已经这么恶劣了，还要考虑那些有的没的道德感！我们的对手都抛弃了道德！我们还要保留这种虚幻的道德！真是可恶！真是可恶！”

乃布里乌斯的声音逐渐变得暴躁，变得厚重，就像是怪物使用了属于人类的声音，在向达克他们发泄内心的委屈。

渐渐地，随着暴躁的声音肆无忌惮地在“宇宙”世界中回荡，发出瘆人的笑声、狂暴的哭声、凄厉的嘶吼，以及愉悦的啜泣，整个由【核心】创造的“宇宙”空间都闪烁着红色的代表死亡、愤怒、暴躁与毁灭的光芒。

紧跟着，远处的恒星发出邪恶的火焰，开始相互碰撞，爆发出一圈圈致命的能量涟漪，邪祟般的火焰陡然升起，而后尽数熄灭。星辰开始如鬼祟般不断窜飞、缓慢爬行，凌驾于造物主制定的宇宙规则之上。

无定形的星云们伴随着红色的闪烁光辉开始不断变幻起自己的模样，如水般沸腾，如动物般乱窜，如布料般延展，如黏液般泛着令人作呕的气泡，颠覆着宇宙间的法则。

大约三五分钟后，这种奇异、怪诞的画面像是被造物主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整个“宇宙”世界回归了一片寂静，一切的星辰又都恢复了最初的规则状态，乃布里乌斯的声音，也一并消失在了其间。

“看来，乃布里乌斯……乃布里乌斯大人的‘KZ：终局’计划，即将完成了。”星野翔太虚弱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从两人身后传来。

见此情形，达克赶忙走到身后，半跪在星野翔太面前，亚达罗尼也紧跟着坐在星野翔太的身后，让他靠在亚达罗尼那只健硕，但十分有弹性、舒适的肚子上。

“乃布里乌斯到底在干什么，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敢肯定，乃布里乌斯对我保留了重要信息。星野翔太，如果你知道的话，请你告诉我真相。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们，那我们只能带你逃离这里了。”达克半是劝告，半是威胁道：

“我们刚从埋葬契丹里斯皇帝‘幸运者’的地宫里上来，我们……弑杀了异变的神明抉择者，得到了原本属于他的两件序位魔物。而且亚达罗尼也恢复了一多半的龙族血脉，想要离开这里还是十分轻松的，等下他的龙翅一张，飞上一两个小时，我们就能到达乃布斯克。”

“不能离开这里。乃布里乌斯长官，已经彻底和【契丹里亚的核心】融合了。”星野翔太略显急切地解释道：

“实际上……实际上，第一轮‘天罚之火’就已经彻底摧毁了地面上的一切军事设施，包括火炮、机械战车、坦克，还有那几架……堪堪能飞的空天军战机。贝洛格尔斯克……内部有联邦委员会安插的间谍，我们的军事情报是向沙涅娃单向透明的。

“第一天，我们就损失了12万军队和1.2万名‘奉献组’的合作者。95%的城区变成了废墟，除了异常坚固的堡垒层，全部的工厂和物资储存处都变成了废墟和火海。”

“我记得，乃布里乌斯长官说过，这里的军队，加上‘奉献组’的失落者，一共也才不到14万人。也就是说，实际上，第一轮的轰炸就已经基本摧毁了贝洛格尔斯克，以及里面的全部军事力量，对吗？”达克分析道。

“没错。当时还剩下不到1万人，那些要么都是老练的【战士】，优秀的异能者，或是‘奉献组’内的精英。那些相对弱小的孩子和年轻士兵即便抗住了第一轮进攻，也没办法应付后续的辐射。”星野翔太微微颔首，身体向上挪动了几分，靠在了亚达罗尼宽阔、厚实的胸膛上，继续讲述道：

“乃布里乌斯算到了一切，但没算到沙涅娃的决绝和残忍。以往的克鲁斯德行政长官，包括旧帝国的统治者都是男性，会综合一切的因素，通过理性判断出最合适的军事部署。

“而沙涅娃身为女性，感性因素会随着战争局势的变化逐渐占领大脑，做出不计后果的极端行为。乃布里乌斯长官只能先想办法送走了存活的护卫队精锐战士，遣散了大部分‘奉献组’的失落者后，和我，还有‘血狼’等几个‘奉献组’的‘序复者’一起，启动最后的用以阻止沙涅娃的疯狂计划。”

“就是你刚才所说的‘KZ：终局’计划？”亚达罗尼问道，好奇心短暂战胜了周围环境带来的压抑、恐惧和不安。

“没错。”星野翔太进一步解释道：

“计划的内容就是，让乃布里乌斯长官彻底吸收【契丹里亚的核心】内潜藏的一切力量，尽可能地变成一只癫狂到极致的怪物，与准备发动最后攻击的沙涅娃和她的军队一起，同归于尽。

“实际上，这处【核心】创造的宇宙空间是有名字的，它叫作‘黑核之宇’。其中的星辰并非真实所在，但也不是完全的虚幻，而是一只只机械经过原子层面的临时排列组合后，重构的斑点。”

“是序位魔物吗？”达克十分警惕地问道。

“不是。”星野翔太摇了摇头，看向漆黑的“黑核之宇”深处，“【契丹里亚的核心】已经脱离了序位魔物的范畴，它是纯粹的利用魔源力制作的科技之物。当时，旧帝国在创造这枚核心的时候，邀请的是当时最优秀的伊万诺夫团队。”

“伊万诺夫，就是……”

“没错，就是‘新构计划’的最初奠基者之一，第一代‘无心人病毒’的发现者。他作恶多端，一系列的所谓发明，都是邪恶之际的产物，足以毁灭整个世界。”星野翔太带着愤恨道：

“要不是无数人类拼了命的牺牲，克鲁斯德也难以延续到今天。不过，当年制作【核心】时，采用的是‘异化暗瞳’的衍生魔物，编号为‘MB-782-01：异化暗眼’。‘异化暗瞳’的作用是大幅提升黑暗系魔源力的使用水平，极端情况下能够与暗夜之主直接见面。

“而‘异化暗眼’则能够连接宇宙间的暗能量，将其安全地传送至地球。并且使用者可以获得类似‘古旧之神’的**状态。改造为【核心】后，它又多了一个特殊能力。”

“什么能力？”达克和亚达罗尼异口同声地问道。

“赋予使用者吸纳一切**、机械和金属的能力。换句话说，乃布里乌斯长官正在做的就是彻底吸纳这里残存的暗能量，并吸收一切原本储存在这里的机械，将自己变成一只庞大、强悍，却逐渐失去意识的未知机械野兽。”达克指着周围逐渐褪去的漆黑“色彩”，讲述道：

“他准备让【核心】彻底抹去他的意志，让【核心】取代他的灵魂，变成一台丑陋、庞大的杀戮机器，与沙涅娃同归于尽。

“毕竟，对于已经失去一切的乃布里乌斯长官来说，带着垂死的邪恶联邦一同毁灭，总比……让一位野心家单独获得胜利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