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你就按这个纹路折折看吧。”
周小群捏着手中的纸盆,眼睑低垂,脸上像是镀上一层寒霜般,露出远非同龄人所能有的漠然。
一只细小的飞虫,神不知鬼不觉的飞离周小群的脖子,朝着钟天胧离开的方向飞去。
周舞忽然往周小群的后脑勺打了一巴掌,说道:“干嘛摆出一张死人脸啊!”
周小群抱着后脑勺,蹲在地上,欲哭无泪的看着周舞。
周舞仰着下巴,双手交叉,说道:“中午我到你家吃!”
“欸?你不是要回家吗?”
周舞瞥了他一眼,说道:“切,家里就我一个人,吃饭也吃不香!”
“走啦,我肚子都饿了!”
周舞抓起周小群的手,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明媚的笑容。
树荫下,笑靥如花的少女拉着一个不知所措的少年,两只稚嫩的手掌,交叠在一起,透着那么的青涩。
时至晌午,阳光的温度逐渐攀升,汗流浃背的村民也开始整理货物,准备收摊回家。
钟天胧眼睛微眯,跟在麻衣婆婆身后来到市集,。
原本还弯腰整理货物的村民,一见麻衣婆婆,立马挺直腰杆,笑脸相迎。
麻衣婆婆见状,也回以微笑,抬起手挥了挥,那些村民很快会意,点了点头,又重新忙碌起来。
没过多久,麻衣婆婆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远处一栋鹤立鸡群的小楼。
原本的笑容,也随之敛去,一对浑浊的眼睛,闪过一道寒光,但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钟天胧路过一家名为玉泽幽明的店铺时,眉毛一挑,饶有兴趣的走了过去。
麻衣婆婆皱了皱眉,不发一语,将双手藏于袍袖之中,若有所思的盯着钟天胧的背影。
店内古色古香,沁人心脾的檀香,氤氲缭绕,古朴的博古架上摆放着精美绝伦的玉器。
钟天胧环视店中,就见老板正跟一男一女推荐玉器,脸上红光满面,身穿马褂长衫。
“二位请看,这玉器色泽柔润,入手清凉,而且这雕工细致,可是出自名匠手笔呀!”
身穿纱裙的少女摇了摇头,不屑道:“这玉经过雕琢,反而失了灵性,不好不好!”
老板浓眉一蹙,一旁的青年见状,连忙拉了拉少女,说道:“对不住老板,我这妹妹心直口快,那个,能不能让我看看供台上那尊玉观音?”
“那玉观音不错,我要了。”
钟天胧倚在玻璃柜台上,再次开口道:“对了,顺便再拿五条玉吊坠来。”
青年看了一眼钟天胧,对老板说道:“老板,请务必让我看一下。”
老板挠着脖子,尴尬道:“实在抱歉,这玉观音是非卖品的,另外就是这玉观音不能擅动,否则会坏了风水。”
钟天胧笑道:“这送上门的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噢,我看你是想奇货可居吧?”
老板连忙说道:“不不,我没那意思。”
“那为什么不卖呢?”
还没等老板回答,纱裙少女不满道:“喂!你这人讲不讲道理!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钟天胧打量着面前二人,可谓是男的俊,女的俏,虽然穿着打扮不怎么有特色,却有一种缥缈的气质。
“噢,老板!你到底卖不卖呀?”
少女见钟天胧竟敢无视自己,小脸涨红,刚想发作,就被身旁的青年制止。
青年笑道:“既然是非卖品,那我们还是告辞了。”
说着,青年抓住少女的皓腕,朝着店外走去,迎面就碰见刚好进门的麻衣婆婆。
眼见就要撞到一起,就见青年拉着少女的手,脚步腾挪,身形一闪,绕过麻衣婆婆。
麻衣婆婆顿了顿,一个转身,正好与青年目光相对,又看了一眼他腰间的一块木牌。
“晚辈罗崇云,这位是我堂妹罗叶,拜见麻衣前辈。”
罗崇云面向麻衣婆婆拱了拱手,微一欠身,语气不卑不亢,得体从容。
麻衣婆婆整理着袍袖,淡淡道:“原来是罗家崇字辈的子孙,你持有入世牌,来我们这是有什么要事吗?”
“望晚辈斗胆请教,敢问我们家主······”
麻衣婆婆不等他说话,打断道:“她,走了,你们也走吧。”
罗崇云摇了摇头,叹道:“呃,多谢前辈。”
一旁的罗叶低声道:“切,这老太太脾气真冲。”
罗崇云脸色大变,连声向麻衣婆婆告罪,然后拉着罗叶急匆匆的走了。
“云哥,你这是干什么?”
“噤声!你忘了大师傅的嘱咐了嘛?!这麻衣祭司一脉相承,身怀诡门蛊术,就连他老人家也得敬她三分!若是在言语冲撞了这位前辈,有你苦头吃!”
“对不起。”
麻衣婆婆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暗道:“哼,没想到我们这一亩三分地还能让罗家几次到访,倒真是蓬荜生辉啊。”
经过几番唇枪舌战,老板始终坚持底线,最后无可奈何下,只好将那五条玉坠打折卖出,以此息事宁人。
钱货两清,钟天胧接过装有玉坠的盒子后,脸上乐开了花,转身走出店门口。
“那帮小家伙也该考试了,就当做是礼物好了。”
麻衣婆婆皱眉道:“你不想要那玉观音啦?”
钟天胧笑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要那玉观音呀。”
“噢,原来如此,你倒挺会做生意的嘛。”
“过奖过奖!”
两分钟过后,原本还喜笑颜开的钟天胧,脸瞬间垮了下来,因为面前的景象,实在太毁心情。
一条污秽不堪,粘稠的烂泥路,黑糊糊的样子,仿佛连踩上一脚,都有可能陷进去。
钟天胧愕然的看着麻衣婆婆,就见她行走如常,更为奇特的是,在她脚下隐隐有一层薄雾。
“哎呦!”
小绫刚想飘过去,一只半透明的手从烂泥中伸了出去,眼看就要被抓住衣角,钟天胧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了回来。
“胧子,这路有古怪!”
钟天胧神情一凛,路面上接连伸出一只只手,散发着似有似无的阴气。
“噢?打算考我是吧?哼!”
钟天胧将小绫夹在腋下,身子一窜,蹭蹭几个跳跃,踩着那些怪手,足不沾地,很快走出了这片烂泥路。
“道友好身手,这边请。”
“切。”
忽的一股沁人脾肺的清香徐徐飘来,钻入鼻中,钟天胧只觉灵台一片空明,抬起头,不禁一怔,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烂泥路。
“我去,我该不会是做梦吧!哎,丫头让我掐一下。”
小绫刚想挣脱开,为时已晚,脸颊被钟天胧狠狠蹂躏一番,一边骂道:“你干嘛不掐自己大腿啊!”
“那样会疼。”
“贱人!”
不远处坐落着一间清幽别致的竹屋,犹如仙境般,云雾萦绕不散,似梦似幻,周围种着一些散发着异香的药草药花,竹屋左边还有一个小园子,园中主要种些茶花。
“还真是烂路通幽处啊,咦?”
钟天胧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发现竹屋前趴着两只狗,黑狗站起身,对着自己做出戒备的姿势,另一只则是白狗,在它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小瓶子。
“呦,兴致挺高啊,养狗还养俩。”
钟天胧刚一靠近,那只黑狗就立刻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声。
小绫撇了撇嘴,用力拍了一下黑狗的脑袋,然后就撒了欢的往后跑,那只黑狗也随之追了过去,掠过一旁的钟天胧。
白狗慵懒的看了一眼小绫和黑狗,打了个哈欠,又趴下来呼呼大睡。
“道友这边请。”
麻衣婆婆单手捧着一个托盘,稳稳当当,上面还摆着茶具,冲钟天胧点了点头,示意跟过来。
钟天胧跟在麻衣婆婆身后,进入那片茶花园,原本还在酣睡的白狗,抖了抖身子,晃晃悠悠的跟了过去。
茶花园中,麻衣婆婆坐在一张藤椅上,面前摆放着先前的茶具。
钟天胧坐到麻衣婆婆对面,身子前倾,手肘抵在大腿上,双手交叉托着下巴。
麻衣婆婆一边倒茶,一边笑道:“道友,敢问如何称呼?”
钟天胧回道:“祭司阁下,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麻衣婆婆说道:“噢?误会?”
钟天胧说道:“从刚才起,你就一直称呼我为道友,但我可不是什么道。”
“呵呵,道友说笑了,你法力高强,心性坚毅,寻常人莫说过了,就连踩上一脚,也会浑身乏力,变得浑浑噩噩,不明所以。”
“你是想说那条路?”
“不错,那淤泥之下埋葬着无数散发着怨念的尸骸,道友既然能够完好无损的通过,自然也是有些本领的。”
钟天胧愣了愣,定定看着神色如常的麻衣婆婆,不由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喉咙,口腔充斥着难以下咽的腐臭味。
麻衣婆婆似笑非笑道:“我这茶,如何?”
钟天胧本想吐出来,眼睛一转,看见杯中的茶梗,福至心灵般,将那些茶梗倒入口中,慢慢咀嚼。
麻衣婆婆笑意更浓,又倒了一杯,钟天胧端起茶杯,一仰脖,连同茶梗一并咽下。
良久,钟天胧呼出一口浊气,恍惚道:“这茶叫什么名字?”
麻衣婆婆抚掌,笑道:“这茶名叫尸嗅,是我精心培育的,此茶的土壤取之沾染尸气的坟头土,因此本身并无香气,入口时更有一股腐臭味。”
“常人喝此茶,刚一沾唇,便觉难受,自然将其吐出,道友果真不凡,老身着实佩服。”
钟天胧苦笑道:“尸嗅?又是尸骸路,又是坟头土的,我真是服了你了。”
麻衣婆婆对不远处的小绫叫道:“小姑娘,要不要也来一杯?”
“嗯嗯,好啊。”
小绫飘了过来,趴在一个茶杯上,动了动鼻子,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说道:“哎呀,这茶好好喝啊,谢谢老婆婆!”
钟天胧看着安然无恙的小绫,询问道:“你这茶不会?”
“放心吧,此茶对人体并无坏处,而对灵体而言,可谓是大补之物。”
麻衣婆婆叹道:“难得遇见一个懂得喝我这茶的人,可惜啦。”
“可惜什么?呃!”
钟天胧忽觉腹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疼得跌落下椅子,五脏六腑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蚕食着一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嘴角却扯出一个微笑。
“麻衣祭司,你给我下了蛊啦?”
“不错。”
“什么时候?我喝茶的时候嘛?”
“不,就在那条小道时。”
钟天胧捂着肚子,嘿嘿笑道:“我能问问为什么嘛?”
麻衣婆婆目光凛冽,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探寻周大才这个人?”
“······”